餓骨輪回[無限] 第117節
他要發癲了,秦翎和鐘言同時想。 “昨日我找了人算了一下,隱游寺請回來的那尊僧骨,和咱們家的風水不大合?!鼻貭q按照玄塵道長的話來說。 “怎么不合適了?”鐘言一笑,還風水,我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長嫂的本事。 “那僧骨燒得旺,大哥的身子弱,實乃相克?!鼻貭q說。 “你大哥現下已經好了,明年你們秦家添丁?!辩娧曰?。 秦翎原本在喝茶,一下子差點歪了茶杯。這是什么話,先不說小言是不是男子,他們從未有過逾越之事。兩個人都是男子這怎么行……怎么行呢……莫非…… 秦翎忽然想歪了,奇奇怪怪地紅了面龐。莫非真的行么? 鐘言只當他是尋常害羞,又問:“怎么,風水還有哪里不合適了?” 秦爍見她如此強硬,于是又說:“大哥那屋子是坤宅,高人算出是震卦,坤卦與震卦交互而下,實則水土相克,若再引火……” “你大哥那屋子明明是兌卦,交互作用這是金土相生,最適宜放僧骨鎮著?!辩娧哉f完便高明地直視他,“若你不信,將高人請來,我們一起給那屋子批批風水?” 秦爍接連說了兩個都沒說過,再讓他說也說不出來,這頭一回交鋒只能認輸。他淺淺地一笑:“沒想到嫂子還會看風水,豈不是和高人相同了?那僧骨先留下吧,給大哥帶點運氣?!?/br> “我方才是瞎說的,誰說我懂風水了?我大字都不識一個?!辩娧砸呀浾玖似饋?,“不過二弟如此輕易就改變了注意,可見那卦象也沒有多么不好。先留下吧,等實在請不住了再挪動。小泠,你慢慢吃,我推你大哥去看看小妹?!?/br> “誒,還請嫂子帶我向小妹問好,等到傍晚我給她送個新鮮玩意兒去?!鼻劂鲈缇烷_始笑了,把嫂子教訓二哥這事當作開心果來聽著。全桌唯一一個變了臉的就是秦爍,看著鐘言的背影,他心里默念,這可真是一個狡猾jian詐的女子。 去花院的路上,秦翎一想到方才那些對話就覺得解氣。元墨和小翠更是揚眉吐氣,少爺院子里可算來了一個嘴上不吃虧的主子。鐘言則邊推輪子椅邊說:“你們想笑就笑,憋著干嘛?” 秦翎頓時抿嘴而笑,元墨更是笑出了聲:“少奶奶當真厲害,二少爺都說不出話了!” “他算什么,往后咱們院里的人都不必怕他,出了事我撐腰?!辩娧哉f著動了心思,“不過……我這是頭一回見你們老爺,他一直都長那樣?” 這話說得讓人摸不著頭腦,三個人同時看向鐘言。 鐘言也不敢問得太快,徐徐著來,他怕秦守業就是偷走秦翎氣運的人:“你們少爺和老爺……長得還真像?!?/br> “是,我和我爹確實相像?!鼻佤崦嗣约旱拿纨?,“我小時候,許多人見著我都說我爹是我的模子,一下子刻印出來了?!?/br> “真像是刻印的呢,嚇我一跳?!辩娧陨焓謳退苏l冠,順便捏了捏秦翎的耳朵,“一會兒我帶翠兒進去看小妹,你在外頭等著吧。元墨陪著,如今他也大了,不能進小妹的屋子?!?/br> “是,少奶奶放心?!痹f。 花院很快就到,外頭站了七八個嬤嬤,其中柳mama也在。鐘言先是和柳mama打了招呼,隨后便帶著翠兒進去了,輪子椅就停在花院里頭,秦翎看著滿園的銀杏金葉,只想著明年再給小妹移些什么花花草草來。 不多會兒,一個圓臉的嬤嬤端著藥路過,秦翎認出她,便點頭說:“趙嬤嬤好?!?/br> “給大少爺請安?!壁w嬤嬤停住腳。 “您是小妹的第一位女紅嬤嬤,還請問問您,我小妹身子如何了?”秦翎又開始裝傻。裝著裝著,連他自己都信了,仿佛真不知情。 “只是女子身子不調,慢慢能養好?!壁w嬤嬤可不敢怠慢,長子雖不管事,可還是很尊重。 “哦……那就麻煩您了。一會兒我讓翠兒去拿些銀子,您和其他的嬤嬤們受累?!鼻佤犭m不管事,可家里的事都看在眼里,更懂得人情世故。賞人的事不能少,否則她們一個不留心,照顧不周,吃虧的是親小妹。 “還有一事……”秦翎轉而又問,“女子不調……可有什么癥狀?” 趙嬤嬤疑惑地抬起臉來,眼珠子一動就懂了:“少爺是不是想問……少奶奶的什么事?” “勞煩您給我說說?!鼻佤狳c頭。 “這事您大可直問,如今是成了親的人,再不忌諱?!壁w嬤嬤回答,沒娶親的小子問不得,娶了親自然可以,“少奶奶是否沒來月事?若是兩三月不來,就可以請郎中來摸脈了?!?/br> 這……這不是兩三月不來,而是他不會來的。秦翎無所適從地點了點頭,但還是想再確定一下:“若是來了,會如何?” “腹痛,手冷,頭暈,腰酸,犯懶,這都是有的。女子生來不同,這時候最好別勞累,別貪涼,別吹風,要多吃些溫補的東西,紅棗、枸杞、燕窩、桃膠,這些都可以。少奶奶看著比您大幾歲,這些她必定都懂?!壁w嬤嬤的眼睛很有準頭,外加這位少奶奶并不是門當戶對,沒有媒妁之言,八字肯定不準。 “好,多謝您了?!鼻佤嵊浵轮缶涂吹搅绥娧?,當作什么都沒問過。 鐘言只是看了看就出來了,出來后第一時刻找秦翎:“你和那嬤嬤說什么呢?” “說小妹的事?!鼻佤嵝睦锏母杏X很怪,這些嬤嬤要是知道他是男子,恐怕今日秦家要亂了套。 “小妹她沒什么事,你放心?!辩娧韵韧扑x開,“只是開了好些催月事的方子……” 說著說著,鐘言閉上了嘴巴,好似晴天里劈了個暴雷。 “怎么了?”秦翎轉頭問。 鐘言有些慌張,就是因為嫁過來之后的事太多了他才沒注意,自己是女子,可這么長時間了,都沒偽裝過來月事,豈不是要露餡兒了! “沒什么,只是……走神了?!辩娧杂謩褡约喊捕ㄏ聛?,大不了就趕緊裝作有事,這不難,秦翎好騙。 等到回了院子,鐘言第一眼便發現雜草被割得差不多了,露出院里那口枯井。而通往竹林的小徑也被打掃出來,往里頭一瞧,路還挺深。鐘言多看了竹林兩眼才回屋,秦翎在忙,和元墨商量著回門的禮,鐘言則趁他不備給師兄寫了一封信,用紙疊了個鴿子,趕緊給放了出去。 這世上恐怕只有師兄能幫自己這個大忙了??粗澴舆b遙飛遠,鐘言開始籌謀怎么裝,他先是很明顯地叫來了小翠,然后又很明顯地拉著翠兒耳語。 小翠聽了一耳朵,扭頭就跑出去辦事,鐘言再坐回床邊,裝出很不舒服的樣子來。 果真,他把秦翎給吸引過來了。 “這是怎么了?”秦翎很擔憂,他晚上睡得不夠,肯定難受。 “沒事?!辩娧脏僦?。 “你噘嘴也要告訴我怎么了,我是你夫君,你我沒有欺瞞?!鼻佤嶙剿赃厑?,“是不是見著我爹之后嚇著了?我爹他看著厲害,其實不怎么管院里的小事,更不會為難你?!?/br> “倒不是因為這個,就是……就是……誒呀?!辩娧匝b出扭捏的樣子,“女人家的事?!?/br> 女人家?秦翎心里一動,嗯,他要開始裝了。 “女人家總是會有的事,說了你也不懂?!辩娧孕南?,其實我也不懂,但還是不懂裝懂,“我讓翠兒幫我去準備了,你要是嫌我麻煩,晚上我和翠兒一起睡?!?/br> “別!”秦翎趕緊抓住他的手,明知道他是裝出來的樣子,又怕他真的難受,“我怎么會嫌……你這會兒感覺如何了?” 鐘言又是一傻眼,自己怎么會知道如何了? 秦翎看他的樣子,嗯,沒錯,小言不懂,這時候作為夫君就要幫他了,不能看著房內人陷入困境。于是秦翎提醒他:“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手腳冰涼?腰酸背痛?你別怕,我從前聽郎中說過……” 肚子疼?應該是吧,秦瑤當時也說肚子疼來著。于是鐘言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多歇著就好,不用怕?!鼻佤嵩俅伟参?,轉頭叫元墨,“元墨,你和后廚說一聲,少奶奶這幾日不舒服,不去做飯了。中午和晚上讓他們送飯過來就好,另外,每日多兩份紅棗燕窩羹。燕窩和小妹用一樣的,不要次等?!?/br> “是!”元墨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跑去辦了。跑著跑著他忽然一激靈,天爺!少奶奶有喜了? 唯一苦了的就是鐘言,一下子給自己挖了個坑,干什么都束手束腳。不一會兒小翠挎著一個竹籃子回來,籃子用布蓋著,里頭都是她問嬤嬤們要的東西。鐘言接過之后更皺起眉頭,假模假式地拿去偏房,然后……開始往衣裳里面塞。 不管怎么樣,反正得假裝。 好在他身子殘缺,比正常男子少了兩顆東西,人家的在外面,他的長在里面,裝起來也不難。 唉,嫁個人可真不容易啊,鐘言再次感嘆,一整天什么都沒干,光在屋里躺著了。午飯他裝睡睡過去的,到了晚飯時他偷偷拿著碗去耳房,將吃食給了小翠和元墨。再回房間,就看到一個正在望窗出神的讀書人。 窗外有梨樹,他一定是睹物思人,又在想娘親了。鐘言輕輕走到身后,兩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想什么呢?” 秦翎顯然想得入神,轉過來時,眼神中帶有一絲憂傷的神色。 “你若是難受就跟我說?!辩娧允懿涣怂@樣的神情,好似很受傷。 “我在想,為什么我的扇墜還是空著的,連徐長韶都有你親手縫制的香囊?!鼻佤崾軅慊卮?。 正在發愁不知該如何幫他排解憂思的鐘言:“……” 秦翎再次看向他:“還有山楂葫蘆?!?/br> 沒想到秦大公子還會翻舊賬的鐘言:“……” “還有……”秦翎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忽然放大,自己的額頭忽然被他的唇來觸碰,一下子忘記想要再說什么。他雖然體弱,卻比鐘言高,鐘言親他一下還要稍稍墊腳。 可愛。 親完之后,這人又退了回去,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仿佛算準這把戲就是管用,吃準了自己沒有辦法拒絕。 真可愛。 然后他又一次撅起了嘴,再次靠近,這一次就不是親額頭了,而是親在自己鼻子上。稍縱即逝的接觸完后又一次卷土重來,親在了自己的唇上。他探出舌尖,咬住了自己的上嘴唇,將自己的舌尖吸進了他的嘴里。自己的手僵硬地垂在身邊,不知該不該抱住他,明知道是男子,可仍舊忍不住和他唇齒相貼,任由他來勾弄,牙床被舔得微微發癢。 這一切都發生了,秦翎意猶未盡,只覺得小言甚是可愛。他忍不住地思索,男子和男子莫非真的可行? 親完了,鐘言滿足地舔舔嘴巴:“不就是個香囊嘛,至于天天掛在嘴上說,真是的,又不是不給你做。我現下就給你做?!?/br> 秦翎還懵著,很清醒地被男子親了,但……出乎意料地不嫌怪異,也不作惡。 “真的給我做香囊么?”他挨著鐘言坐回床邊,像等著心愛的信物。 “做,我可是心靈手巧?!辩娧院吡艘宦?,在繡花線里翻找起料子來。 一炷香后,秦翎看著面前這個毫無棱角且針腳粗大的香囊,眼尾有隱隱的抽動:“小言,你說實話,這包子一樣的東西是香囊么?” “怎么不是呢?這……這里頭能裝香料就是?!辩娧詻]想到針線活這樣難,翠兒做的時候可是行云流水。但是這東西實在是丑,淡綠色的布料被自己剪得亂七八糟,不會收毛邊,針腳都是斜著的。里頭塞著艾草,雖說秋冬用不上,可好歹能聞。 “唉,好吧?!鼻佤嵝χ鴩@氣,接過香囊后拴在了貼身的扇子上。這骨扇也是他用了許久的東西,和香囊一配,更顯得……底下掛了個包子。 “家有賢妻,只是不會女紅?!鼻佤嵘攘松?,草藥香撲鼻。徐長韶他們的香囊太精致,必定不是小言做的,那自己才是擁有的第一人,如此一想,秦翎便覺得可以讓徐長韶來一趟,等他來拜訪之時,勉強給他一張椅子。 鐘言才不怕他不要,伸著胳膊掛在他的肩上,把臉埋在他頸窩里頭癡癡地笑。這可真是一個傻子,若是沒有自己,他可怎么辦啊。 沒多久,到了吹燈的時辰,鐘言再次和秦翎同床共枕,只不過等了一個時辰,他再一次起了床。 這回他沒有直接出去,而是坐在了僧骨前的蒲團上。他從袖口里取出三顆紅色的珠子,拿其中一顆來,放在嘴里咬碎。 琉璃珠子轉瞬即碎,里頭紅色的苦水一旦沾了舌尖便化作黑水。在夜色中,鐘言離開了秦翎的院子,旁若無人地穿行在秦宅的每一處。走過湖邊,走過東回廊,鐘言朝著宅子里位置最好的大屋過去,腳下沒有半點聲響。 明月當空,月相慘白,顯然明日要下雪。 秋天還沒怎么過,冬就要來了。鐘言忽然想起師兄說過的話,秦翎過不了這一冬。 哼,誰說話都不好使,秦翎他就算走了,自己也得給他招魂招回來。 拐了彎便是秦守業的住處,鐘言還未進去,先繞屋三周,確定沒有什么風水化煞才到了正門處。他輕輕地推開了秦守業的房門,里頭全黑,一盞過夜的燈都沒留下。大戶人家不吝惜燒蠟燭,別說秦翎這樣的公子,就連元墨和小翠的房都燒著一截兒,只為了晚上有事伺候??汕厥貥I和二夫人的屋子里全黑了,這顯然不對。 鐘言踏入房內,手串一點反應都沒有。 屋里的布置和他想象中的大戶人家差不多,但也能看出秦守業出自書香門第,并不是粗俗之人。真是粗俗之人也養不出秦翎那樣清正明朗的翩翩君子。 再次環視四周,鐘言將門輕輕地關上了,可是等到他轉身一剎,房門的聲響好似有點不對勁。 他朝黑暗中看去。 秦守業就站在門后也看他。沒等鐘言反應過來,秦守業雙手抓住下眼皮,刺啦一下子,將臉上兩道皮rou生生地撕了下來! 可是卻沒有流血,皮下面還有一層皮! 鐘言的腦子里轟隆一聲,仿佛看到真正的秦翎躺在床上,臉上的皮被剝得一干二凈。 “啊……”鐘言渾身一震,醒來了,眼前并沒有秦守業,更沒有臉上撕掉皮rou的畸皮蛹,而是那尊高僧的僧骨。嘴里的苦味消散,徒留一丁點余味,鐘言痛苦地緊閉雙眼,汗如雨下,等待這轉時珠的藥效退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這三顆琉璃珠,但好像從小就有了,或許是娘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