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118節
每用掉一顆,靈魂出竅,但這東西難得的地方就是能逆轉時辰,靈魂出竅后所辦之事若有紕漏,還能回到服下轉時珠的那一刻?;蛟S時辰根本沒有推進,這寶物只是讓人看到了多重因果,鐘言方才就看到了一種果。 如果他這會兒莽撞地闖進秦守業的房,秦守業就在門后面等著,在自己發現他的那一刻撕掉臉皮,顯出原形。而不管他身上受什么傷,秦翎都會有相同的傷口。 還真是讓自己猜著了,那根本就不是秦守業,而是畸皮蛹。它蛻皮了,還能裝成人的樣子,只不過因為它是由秦翎之血生長而出,故而怎么都脫不開秦翎的樣貌。不只是蛹,那湖都是為了養蛹而建,筑血而生,所以自己撕出來的紙人船夫都能受到侵蝕,幻化出秦翎的樣貌來。 昨晚去湖心一趟并非一無所有,最起碼弄清了一件事,這蛹能影響紙人,顯然養育它的肥血不是秦翎身上的血,只能是一味“紫車河”。 這是藥化名,在平常人的口中,又叫做……胎盤。 由母體分娩而出,脫落時為鮮紅,若放置一會兒便轉變為紫色,故而有了這個名字。也就是說,秦翎出生那日這陣法就布下了,有人偷了他娘親生產時娩出的胎盤,養了一只蛹。 真正的秦守業和二夫人或許已經被蛹藏起來了,秦宅中還有一位隱藏高人,擅自更改了所有人的記憶,讓人認定秦守業就長那個樣子。就如同那人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以為院里的丫鬟有五個。 這一招高明啊,鐘言捏著手中的轉時珠,心思卻動了起來。不多會兒,他再次準備將一顆珠子塞進口中咬碎,忽然聽到身后有動靜。 秦翎又一次醒來了,一睜眼就看到鐘言在地上坐著:“你……你怎么下床了?” 鐘言一愣,將轉時珠塞回袖口,虔誠地雙手合十:“信女在求佛,愿夫君來年身子康健,為你誕下子女?!?/br> “???”秦翎的臉瞬間紅透,這……這……男子又生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清游:咳咳。 秦翎:啊??? 鐘言:人生全靠演技。 元墨:少奶奶有喜了?。?! 第94章 【陽】畸皮蛹8 鐘言給他下過昏睡散,沒想到只是分量少了這么一點,他這樣輕易就醒來了。好在自己反應快,雖未學戲文,可隨口就來。他再次雙手合十,深深地朝僧骨彎下去:“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只愿我和夫君長久恩愛,早日添丁?!?/br> “地上涼,你怎可胡鬧?!鼻佤犷櫜簧纤悄惺桥?雖說他求的愿望很好,可只顧得著急,“快回來?!?/br> 鐘言磨磨蹭蹭地起來,磨磨蹭蹭地回去,裝作柔弱。到了床邊往上一倒,壓在秦翎的身上。 秦翎扶著他,看著他開始裝了??蛇@會兒臉紅心跳得止不住,方才小言在說什么?他是男子,又怎么能為自己做那些事? 況且,若要做那些事,必定要肌膚之親,而這“親”非彼“親”,就不是在額頭蜻蜓點水和鼻息纏繞,而是……真正的房中事。 可他們都是男子,這該如何去做呢?秦翎越想越出汗,干脆擦了擦額頭,趕緊將這不好的念頭清理出去。僧骨在前,他豈能當著圣賢之人動此歪念?若是高僧有靈知道了,豈非不敬? 罪過,罪過。秦翎在心中警醒,時刻凈心,可卻怎么都靜不下來。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你急什么……再說我肚子疼?!辩娧匀嘀翢o感覺的小腹,“你怎么醒來了?” 因為你給我下藥下少了。秦翎當然不會這樣說,伸手幫他揉著不可能疼痛的肚子:“聽見床下有聲音就醒了,往旁邊摸了摸,褥子發涼,所以我就起來了……你下去到底干什么?” “都說了求佛啊,總是問我干什么……”鐘言回到被窩里,眼睛機靈地眨著,睫毛翹翹地看著他,“今日我可是和你二弟夸下??诹四?,說秦家明年添丁?!?/br> “哪有你這樣說話的,淘氣?!鼻佤犭S著他說,說完兩個人都暫時沒有吭聲。鐘言的睫毛又顫了顫,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多么殘忍,騙一個久病之人,萬一他真相信了,有了期許,明年可怎么辦?畢竟自己的肚子沒法大起來。 而秦翎想的則是,若明年家里真的催促添丁,這戲該如何再假扮下去。 沒關系,鐘言心想,實在不行就繼續裝騙。外頭有的地方鬧兵災,必定有丟了孩兒的人,到時候自己去找個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抱回來,當作他們的親骨rou來養著就行。 沒關系,秦翎心想,實在不行就繼續陪他裝騙,大不了就說知道他身子不好生育,他們偷偷從外頭抱一個回來養。 鐘言這樣想完便沒了負擔,靠在秦翎肩頭問:“難道你就沒想過……添丁的事?” 秦翎搖了搖頭,當真沒想過。 “你喜歡男還是喜歡女?”鐘言問,反正都要抱養了,其實可以多抱幾個。 “都好,只是我當真沒想過,況且……”秦翎想起了難過之事,“這事不著急,我也不想你辛苦。我娘親的病就是生小妹時候落下的,最后一直養不好。后來我聽那些嬤嬤說,我娘生我的時候年歲太小,也吃了不少苦頭。我爹當年也只比她大三歲?!?/br> “好端端的,為什么成親這么早……”鐘言實在想不明白,他自然不懂人有天命之說。 秦翎捏了捏他的掌心,誠實地說道:“如今我剛好,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其余的不敢奢求了。對了,你爹娘都喜歡些什么?我怕自己想的那些不周到?!?/br> “他們……他們沒什么喜歡的,普通之家,我們不講究這些?!辩娧阅D:鼗卮?,“你再和我多說些你娘的事吧,我想聽聽?!?/br> 秦翎靠著枕頭,摸到了鐘言手腕上的玉鐲,以及那枚怎么都看不過去的紅瑪瑙戒指:“我娘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小時候頑皮,三四歲時就學小廝爬樹。我娘嚇得不行,從很遠的地方跑來接我,結果沒跑到樹下就跌了一跤,手臂受了傷。一直到她離去,手臂、手背還有那次受傷的傷疤?!?/br> “我娘很喜歡花草,從前她還在的時候,家里永遠不缺那些。她總是喜歡在竹林里撫琴,但彈得不是很動聽??晌胰缃裣肼牰悸牪坏搅??!?/br> “還有,她很喜歡梨花,我院子里的梨樹都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她說,梨花志高潔白,愿兒心向往之?!?/br> “如今我病好了,若我娘知道,一定最為歡喜?!?/br> 秦翎說起他的娘親就止不住,這里想到一點兒,那里想到一點兒,說說停停,很是開心。說著說著,鐘言聽出他的言語中略有疲憊,一定是困了。但是他沒打斷,仍舊由著秦翎說,直到他睡著了,鐘言也終于從他的話里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大夫人。 大夫人嫁給秦守業時,才十四歲,秦守業那年十七歲。次年,秦翎就出生了。 雖說秦家有財有學,秦宅又比普通人家好上許多,可鐘言總是沒法想象那樣小的女兒家能夠成婚。他再想起秦瑤,秦瑤也就那么大,秦翎當兄長的還想著明年給她院子里移植什么花呢,可按照世俗來推斷,秦瑤明年必定不會還留在家里了。 秦翎把小妹當小孩子疼,可她若不裝病,明年這時候,秦瑤或許就是肚里孩兒的娘親。從“未出閣”到“他人婦”,也就是一年的功夫。 她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呢……鐘言忽然不寒而栗,這樣的命,大夫人當年當真愿意嗎?她如此天真爛漫,活潑愛笑,被困在秦家里當真開心? 想著想著,鐘言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直到他聽到有人磨墨,那聲音無比耳熟。 嚓,嚓,嚓。 墨是秦翎給他買來的上好文采墨,硯臺也是新的,細膩光滑,最能磨出膠墨來,聲音聽著也好。鐘言閉著眼睛聽了一會兒,隔著眼皮,他察覺到這會兒應當是亮天了,否則合著眼睛不會這樣亮。 想不到秦翎這么早就要開始寫字了。寫什么呢?不會又給自己寫休書吧?鐘言順手往右邊去摸,卻摸到了秦翎的手。 怎么回事? 鐘言緩緩將眼睛睜開,旁邊躺著一個人,果真就是秦翎。他還睡著,那坐在桌旁磨墨的人又是誰?鐘言的人已經醒來了,可是身子卻動彈不得,好似壓著千斤重。他連頭都無法控制,只能用余光觀察著房內的一切。窗外像是亮了,又像是根本沒亮,鐘言辨別了好一會兒才認定根本不到五更天,而是屋里的燭火燒得旺。 可秦翎就在自己旁邊呢,磨墨的人會是誰? 元墨?翠兒?鐘言胡思亂想了一瞬,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兩個孩子十分聽話,沒有自己的吩咐斷然不會闖入睡房。 嚓,嚓,嚓。 那磨墨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了。鐘言只好奮力挑起眉毛,爭取用眉骨上的力氣將眼皮挑上去。眼皮翻上去了,余光的范圍也逐漸增大,他試著用眼尾的那點視線去探查,緩慢地,費力地,終于瞥到了書案的一角。 餓鬼道祖師爺遭遇鬼壓床,說出去讓師兄嫌棄死。 可是這不是鬼壓床又是什么?鐘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全身能用的力氣只在臉上。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他的視線再次往桌邊近了近,看到了一身春櫻色的衣衫。 長發如墨,背影纖弱,她面朝書案,右手執筆,左手邊是方才磨好的墨,黑色的硯臺上斜擱著一塊文采墨。 可磨墨的嚓嚓聲仍舊環繞在鐘言的腦海當中,一直沒斷。不多會兒,那個執筆的女子開始寫字,看她的背影也能想象出是一位文雅的女子。鐘言的眼睛都要看累了,可全身像被釘死在床上,他也很想將秦翎喚醒,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拼命地想,這是誰,為什么她能進來,這屋里不是有僧骨嗎? 眨眼間,鐘言的眼睛開始發酸,眨動著休息起來,也就在這時,那女子開始緩緩轉身了,用一種看不出多慢的矜持來回身,每一刻都格外漫長。 等到她笑著轉了過來,鐘言的眼睛已經酸出了眼淚,終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就是秦翎的娘親! 竟然是她,她是怎么進來的?鐘言的眼皮實在支撐不住,只能將視線收回,忽然覺著身上更沉了,再一瞧,剛才還坐在書案邊的那個女人正坐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鐘言掙了一下,馬上醒來了。 外頭還是黑天,屋里也沒有點那么多的蠟燭,看東西都模模糊糊的。鐘言試著動了動手腳,經歷了一次鬼壓床之后這會兒可以動了,胸口也沒有那么憋悶。他的手下意識去摸秦翎,秦翎的手永遠溫熱,握起來那么舒服。 還好,自己剛才噩夢驚醒出聲,沒吵醒他。鐘言松了一口氣,開始思索為什么會夢見秦翎的娘親。 莫非是她給自己托夢?她想告訴自己什么?還是有什么心愿未了?還是真像元墨所說,她化作冤魂都不放心孩兒,來找人討債? 這秦宅里的事越來越古怪了,秦翎如果按照時辰死了,興許這些怪事還不會出現。就是因為他沒死,等不及的人開始浮出水面。 那么,秦翎的命數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泄露氣運相當于泄露天機,為什么這么多人都知道了?而那泄露之人竟然也不怕天罰地懲? 種種謎團,皆是無解,鐘言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向僧骨,好在,這屋里還有這樣寶貝,能保住秦翎的一方平安之處。 僧骨被供在半人多高的觀音臺上,蓋著一塊白色的麻布。只能看出里面坐化的輪廓,看不出清晰的樣子來。鐘言望著它發呆,眼神一下子就移不開了。只是越看著它,越覺著它的輪廓和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那僧骨好像……不是這樣的。 鐘言正要起來,卻不想蓋住僧骨的白布慢慢向下滑落,依稀能聽到布料摩擦的響動。白布不透光,一直往下掉,先是露出了青色的發頂,隨后是額頭。 再然后,那塊白布徹底掉在了地上,緩緩露出一張笑臉。 觀音臺上偷天換日藏著的人是秦翎的娘親。 “??!”鐘言忽然又叫了一聲,這才醒來。而且還不是自己醒的,分明是被人叫醒。還沒睜眼他就聽到了窗外的啼鳴,太好了,天亮了。 “小言?小言?”秦翎擔心萬分,瞧見鐘言的雙目微微睜開才松了眉頭,“方才見你掙扎得厲害,睡夢中也不好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鐘言還沒徹底清醒,但是確實被嚇得不輕。他第一時刻看向僧骨,它好端端地留在原處,安安靜靜地披著白布,再看向書案,木椅上空無一人,并沒有正在磨墨的身影。 “你是不是做了噩夢?”秦翎從床頭的凈手盆中取來帕子,沾了凈水,擰干后搭在了鐘言的額頭上。其實他也嚇壞了,畢竟這些年只有他睡不好的時候,每每自己醒于噩夢,旁邊都有元墨。這是他頭一回見著人是如何做噩夢。 “興許是手壓在胸口了吧,沒事?!辩娧赃∧菈K濕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他再次看向銅錢手串,卻也只是看了看。 等天真的亮了,鐘言洗漱更衣,說是去院子里吹吹風。秦翎陪著他看了一會兒梨樹就坐了回來,輪子椅停在門檻兒邊上,他坐著,一只大公雞圍著他咕咕咕地轉悠。 秦翎看了看它,忽然異想天開:“你會飛么?” 公雞停下腳步,沒搭理他。 “我真是瘋魔了,居然和你說話?!鼻佤嵝α诵?。 下一刻公雞飛到了他的輪子椅扶手上,雙翅展開,響亮地打了一聲鳴。 秦翎沒想到它真通人性,一時間有了興趣。他從桌上抓了一把香米,見小言去了竹林小徑,便偷偷地喂它:“你快吃吧,等我的小言回來你就沒得吃了?!?/br> 大公雞在他掌心飛速地叨了兩下,高高吊著的鳳眼眨了眨。 “你的眼睛……很像人?!鼻佤崦嗣?,“我聽老人說,養雞不能超過六年,否則這雞就會和人換了眼睛。人的眼被雞眼換去,而這雞的眼睛就變成人眼的形象,是么?” 大公雞繼續叨他,很快將香米吃完了,不滿意地咕咕了兩聲。 于是秦翎又抓了一把,想來自己說的那事不真,只是一個詭異的老風俗。等到公雞吃完這把還打算繼續要時,秦翎不給了,還換了一副淡薄的面孔:“那日是你和他對拜,不喂了?!?/br> “你們又不是夫妻,我才是?!?/br> “今日想喝雞湯?!?/br> 大公雞的腦袋歪了又歪,似乎不明白這人說什么瘋話呢,尾羽一震,飛走了。 等到鐘言回來,前堂傳話過來,仍舊請大少爺和少奶奶過去吃飯。由于畸皮蛹和秦翎是一命相連,鐘言一時半刻還不能把“秦守業”怎么樣,只能靜觀其變。而蛹人暫時也沒有動靜,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鐘言猜,它的蛻皮還未完成,這時候在積攢精力,等著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