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壓枝 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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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活著出制獄是真。 他身上杖刑未徹底好全,如今這孱弱之身再去這種地方,便是一個時辰也夠要他半條命的。 一陣心慌襲來,差點讓她站不穩。 盛松將袖中的信箋塞入她手。 他額角跟著急急滲汗:“現下該如何?!?/br> 許襄君將信拆開,速速掃一眼。 他果然將局完善至此。 “眼下還能出宮嗎?” 盛松搖頭:“怕是出不去宮門了?!?/br> 她恍然扯開嘴角:“是我糊涂,陛下既然打算包庇緒王戕殺兄弟,那黎至自然是要死的?!?/br> 許襄君將袖中今日夏明勤寫好的書信遞給他。 “拿著陛下親筆出宮交給張宰輔,這些你藏好一并遞給他手。今夜就看你救他性命了?!?/br> 她雙瞳絮淚,握緊盛松衣袖。 “他救你一命,將你弟弟養護這些年,來年便能科考。萬求你看著他如此待你份上... ...” 盛松收了東西,鏗鏘道:“奴才定做好?!?/br> 他轉身瞬間,許襄君心口都飄忽起來,跟著‘怦怦’沒個完。 她抬頭看天,雪又大了,已經能落到眼睛中,讓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制獄中,有沒有雪地里冷。 你說過制獄很冷,我當初讓你加件衣裳,你今日加了沒有。 黎至,你怎么又以身入局替我清盤了... ...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 第88章 我來接你 ◎嬤嬤,我們一起去含元殿看陛下駕崩?!?/br> 一倉惶綠色身影帶著滿身抖落退出上宸宮。 許襄君掐著掌心, 滿是心慌。 白衡斟盞茶,緩緩擱她手邊,欲言又止半響啟唇:“娘娘, 您自從見了盛內侍便一直悵然自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br> 她沒心沒緒接過茶:“下午去皇子所, 路上瞧見陛下召了六七位御醫, 方才盛松說陛下又召了幾位,本宮是有些心慌?!?/br> “怕陛下身子越發不好?!?/br> 她怕黎至扛不住制獄中諸般種種, 夏明勤要做什么,他會做什么呢, 一條命罷了。 許襄君此刻一吐一吸都膽戰心驚。 盛松大概是騎了馬, 出宮回來不過半個多時辰。 當他大汗涔涔出現在她面前點頭瞬間,許襄君心口堪堪落地。 人登時軟在桌面上, 大口喘息起來, 腦子逐漸清明。 她冷靜下來招手, 盛松靠近, 跪下附耳來。 “將這東西給長明, 他知道該如何做?!?/br> 盛松從她袖中接過半個巴掌大小的瓷瓶, 心口咯噔一下,驟然瞪眼看向她, 慌張又驚懼。 許襄君厲色壓住他的惶遽, 一字一頓啟唇:“辦好?!?/br> “今夜不容出岔子?!?/br> 盛松緩過神點頭。 將物件收緊衣袖里頭。 “去吧, 今日召了一日御醫,陛下怕是要服藥了?!?/br> 明明還是往日那般好聽脆聲, 卻字字生寒, 插得他心口冰涼, 萬分嚇人, 教人頭皮發麻。 他扯扯嗓,話有些打晃:“奴才這就去?!?/br> 盛松前腳走,許襄君后腳便帶人出了殿門,坐輦直去掖庭。 今日的雪不停簌簌了半日,此刻都沒過腳踝,一如她進宮那日般雪虐風饕,風雪大的她都快張不了口呼吸。 到了有些半新殿門前停下,白衡不懂為什么要來這里,但明白意思,上前準備敲門。 不料門里先發出聲:“門外是誰點這么亮的火,晃得我都睡不著!驚著里頭陛下的貼身嬤嬤,天亮要了你狗命!” 里頭兇惡吼著,怪震唬人。 白衡掐眉,抬手敲門:“睜開你狗眼看看門外是誰!” 清脆聲激怒里頭,里頭罵罵咧咧‘哐當’扯開門。 一三十四老婦看許襄君立在門前火光中心,她愣怔半響立馬跪下:“是奴婢瞎了眼,今日天冷睡前喝了些酒昏了頭胡言亂,還請宸妃娘娘恕罪,恕罪?!?/br> 忙不迭磕起頭,一個比一個實誠。 這一幕好似也有些熟悉。 許襄君抿唇,提腳邁步,那老婦識相往一旁跪。 她將斗篷中披帛取下,隨手遞至一旁,白衡兩步上前接過。 “絞了?!?/br> 白衡擰眉,愣了片刻下顎示意,跟在后頭的太監上來將人摁在地上。 那老婦哭喊:“宸妃娘娘,奴婢未曾開罪過您,求您饒命,真就是飲了些酒胡謅兩句,是... ...” 白衡一掌打下去:“胡謅,滿身都沒酒氣,你當我們娘娘是傻的不成,讓你兩嘴誆騙了去?!?/br> “絞?!?/br> 兩個內侍將披帛纏繞上她頸子。 這老婦看局面扭轉不了,眼中澄明出最后掙扎。 “娘娘,她是伺候陛下幾十年的老人,宮內有規矩不能與御前舊人有接觸,您是要逆旨嗎!” “陛下便是再寵愛您,您也是再犯宮禁。娘娘,娘娘,您好好想想。老奴今日沒看見您,求您饒老奴性命?!?/br> “娘娘!” “明日若有人前來查老奴死因,您如何向陛下解釋您來見李嬤嬤?!?/br> 許襄君才進門,屋子一如既往塵灰氣味,許久未曾好好打掃。 屋內明明燃了上好銀絲炭,這火盆卻不在李嬤嬤床前,反而在側榻。 若不是今日行事急,她定要將這一盆子炭火潑她身上。 “太吵?!柄L囀聲音從屋內傳出門,白衡立即下示意。 門外嗚咽掙扎聲中,許襄君輕輕拍醒床上人:“嬤嬤,襄君來兌現您的諾了,我們一起去含元殿看陛下駕崩?!?/br> 被中顫顫巍巍伸出干枯五指,緊緊抓住她衣袖,頓頓停停說:“多謝娘娘能讓老奴女兒瞑目,老奴叩、叩謝您?!?/br> 一句話讓她生生喘半響,又道:“還請娘娘叫人扶,扶我,我能去?!?/br> 她枯朽嗓子破風似的哭出聲,既悲又喜。 門前無聲后,白衡進門請示,許襄君指李嬤嬤:“教人扶到輦上?!?/br> 白衡出門喚人,給李嬤嬤艱難穿戴好后,許襄君解下自己斗篷,李嬤嬤指向床里側:“老奴要穿那?!?/br> 白衡看著許襄君面上指令,去床里側將件洗到脫色的楝色半身斗篷取出來,料子雖是錦緞,卻也不是最上等那種。 該是當時能買到最好了的吧。 許襄君心中了然:“給嬤嬤穿上,我們去含元殿?!?/br> 白衡驚大眼:“娘娘,這是御前舊人,您這樣堂而皇之帶她去御前,陛下該如何想晉王殿下... ...” 求娘娘慎重的話沒說出來。 許襄君打斷她的話:“本宮說帶嬤嬤去含元殿,她今日想找陛下向自己女兒討個說法罷了,無事的?!?/br> 白衡驚了片刻:“就一個輦,嬤嬤坐了娘娘您... ...走過去?這可要走近半個時辰,現在又下雪?!?/br> 許襄君擰眉:“快些。一會兒諸位大臣該到御前了?!?/br> 大臣?白衡什么也不懂,聽著吩咐支使人聽令。 一行人踩過門口尸體前出門。 這一路許襄君心情仿佛有幾分明媚,她俏著聲問:“嬤嬤,明日你會做什么呢?!?/br> 李嬤嬤此刻望著漫天大雪涕淚縱橫,當一步一步靠近含元殿,她心緒翻涌、哭笑出聲。 她有生之年就沒想過能見證今日,有了今日,還考慮什么明日。 眼淚順著滑進口中,幾十年苦澀的眼淚今日好似不太苦,反甘起來。 李嬤嬤身子被輦掂得四處疼,半死不活仰靠在輦上。 風雪特別大,她有些冷,盡可能縮在斗篷里也還是冷。 她突然笑笑,慢慢道:“老奴曾伺候過陛下兒時,后被放出宮。那時老奴嫁了個屠夫,成親沒幾個月便有了孕,我們很是恩愛?!?/br> “之后不知陛下喜歡老奴什么,吵嚷著要老奴回去伺候。當時的皇后娘娘便遣人尋我,來人見我成親有孕,也不好強要我回去?!?/br> “我們本安安分分過活,可他無緣無故便成逃犯被官府抓走,沒幾日老奴就被告知他在牢中被打死。受驚后孩子出來氣息便弱,那時陛下帶人來瞧老奴,知曉這些還讓人精心養著我身子,可這孩子沒福氣,沒幾日就夭折了?!?/br> “經歷這遭陛下還肯收留老奴,老奴身子好后,便重回陛下身邊。七年后一次出宮采買撞見位婦人,是我嫁的同村人,她說她女兒在宮中許些時日沒信,問老奴能不能問拂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