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619節
呂律在院門外輕輕叫了一聲。 蔣澤偉回頭看了眼呂律,他老伴起身過來開門,將他們兩口子給迎進去。 “這大冷天,咋不在屋里炕上貓著,跑院子里來烤火了?”呂律有些不解地問。 “唉……” 蔣澤偉長長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他老伴則是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淚。 “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呂律皺起了眉頭,追問了一句。 老兩口啥也不說,抽煙的繼續抽煙,抹眼淚的繼續抹眼淚。 “我昨天剛從山里打獵回來,給你送些飛龍、魚rou、熊掌和鹿rou過來,我給你放屋里去!” 見蔣澤偉家的大門敞開著,呂律將袋子里的東西提著送了進去。 只是一進到大門,看著屋里的一切,頓時愣住。 蔣澤偉屋子里邊亂成一團糟,箱子、柜子倒了一地,壇壇罐罐更是到處翻滾,就連炕上的席子也被扔在地上,鋪在炕上的石板塌陷下去,還有被火燒著的地方,炕琴的抽屜也全都被取出來,隨手扔在一旁。 整個屋子里,翻箱倒柜的,亂成一團糟。 呂律將東西隨手放在一旁,轉身到院子里,看著蔣澤偉問道:“大爺,這是咋回事兒???是被人偷了還是搶了?!?/br> 這話一出,蔣澤偉他老伴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雙手拍打著自己的大腿:“我這以后還咋活啊……天哪……” 蔣澤偉仍是悶著頭不說話,只是將煙袋鍋在一旁的木頭上磕了磕,重新又裝上旱煙點上。 “說話呀大爺,這到底咋了?” 呂律有些頭疼,很顯然,這家里是出事兒了,可偏偏在這種時候主人家一言不發,想幫都無從幫起。 他回頭看了眼陳秀玉,小聲說道:“媳婦兒,你先領著孩子,把爬犁趕回家去?!?/br> “嗯吶!”陳秀玉點點頭,抱著孩子轉身離開。 呂律則在火堆邊坐下,順便將火堆旁的木柴攏了一下,將火加旺一些,然后靜靜地等著。 許久之后,呂律才又問道:“是不是因為我?” 這輩子,從護送蔣澤偉往張廣才嶺走了那一遭,呂律得了他的獸皮書開始,這一家子人好像一下子就變得極不安分了。 獸皮書被燒,蔣明浩參與舉報呂律,丟了工作,種種事情都是因為見不慣呂律得了好處而被引發,現在蔣澤偉家里被弄成這樣,呂律第一時間就在問自己,是不是又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不是因為你,是我家那天殺的和她嫁的那個二流子,沒錢了,昨天晚上,又來我這兒翻箱倒柜,把家里藏著的那些錢和值點錢的東西,都給搜走了……” 蔣澤偉說這話的時候,面如死灰。 呂律聽完,也是相當無語。 按理說,蔣澤偉和他老伴,兩人為人都相當不錯,可咋就出了這么兩個不孝的兒女。 兒子是標準的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只顧著他自己,非但沒有顧及父母,反而時時想著從這里撈點好處。 現在林場檢尺的工作丟了,一家子不好意思回到屯里,干脆舉家搬到了鶴崗那邊,托關系找人,弄了個煤礦工人的活計做著,自那兒以后,就沒回來過。 這是在閑聊中聽張韶峰說的,而張韶峰又是從屯里在煤礦干活的人那里得來的消息。 至于蔣明鳳,嫁給了個二流子,也跟著過放浪的日子,錢花光了,也想方設法地從老人這里來摳好處…… 這都發展到搶的程度了? “我都不知道,我咋就養了這么兩個敗家玩意兒,這是想要了我的老命啊,我這上輩子,作的什么孽??!” 蔣澤偉直到這時,久久壓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仰天痛呼。 呂律能說啥? 這種事情,屬于蔣澤偉的家事兒,雖然他心里很想把那兩敗家玩意兒給拎回來好好教訓一頓,可也清楚,再怎么樣也是蔣澤偉的女兒女婿,不是說想弄就能弄的。 這還得看蔣澤偉的意思。 呂律有的時候也在想,上輩子也沒聽蔣澤偉這里有這么多破事兒,難道還是因為自己有了傳授找棒槌的法門,有了獸皮書的傳承,平日里沒少感恩幫扶而讓蔣澤偉日子變得好過了很多的原因。 蔣澤偉上輩子的日子清苦,緊巴巴的,經常騎著毛驢去趕集,那也是窮歡樂而已。 腿瘸了,以前再有積蓄,沒啥經濟來源的情況下,也經不起折騰。 他這輩子不愁吃喝,呂律每次進山抬棒槌,多少都會給他送來一些錢財和一些日常所需,日子變得富足了很多,也輕松了很多。 難道就是因此,讓他那對不成器的兒女給惦記上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蔣澤偉家小院,去找張韶峰。 得先把他這屋子給打理下,屋里的炕也得修一下,總該讓這老兩口,先有個容身的地兒,再說接下來的事情。 第729章 放浪形骸 呂律找到家里的時候,張韶峰還裹著被子躺自家炕上睡著。 跟其他人家一樣,在入冬后,尤其是臨近過年這段日子,總會忙著多做一些粘豆包、餃子之類的東西放大缸里凍上,方便平時吃起來方便,吳月佳也在包餃子。 她們家一對雙胞胎兒子也在幫忙,但兩個小家伙調皮,弄得臉上、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白面。 看到呂律進來,張天宇先一步去了臥室,將張韶峰叫了起來。 張韶峰披著棉衣,趿著袼褙鞋出來,看到呂律,打著呵欠道:“我還以為像往常一樣,會在家里休息兩天……老五,這是有啥事兒?” “是該好好休息兩天,不過……穿好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我有點事兒要請你幫忙?!?/br> 呂律語氣有些嚴肅。 見呂律這樣,張韶峰微微怔了一下,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再次進入臥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走!” 呂律領著張韶峰去了蔣澤偉家里,看到蔣澤偉家里變成了那樣,張韶峰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這是蔣明鳳兩口子昨天晚上干的,跟搶人似的,把蔣大爺老兩口身上的錢和家里值點錢的東西都弄走了,炕都弄得沒法用……我看他們這樣,再看看那堆火,蔣大爺他們怕是昨天晚上就在這院子里坐了一夜了?!?/br> 呂律搖頭嘆息道。 “這兩王八犢子……” 張韶峰脾氣比呂律要火爆些,立刻就罵了出來,但忽然意識到老兩口就在外邊院子里,把后面的話給忍住了。 “具體要怎么做,得蔣大爺拿主意……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忙找幾個人手,把這屋子給規整一下,把那塌了的炕也修補一下,最好是現在就弄點熱乎的東西給他們吃,這一直還餓著呢?!?/br> “我這就去叫人幫忙,順便叫月佳煮點餃子送來!” 張韶峰轉身就走。 呂律則是默默地開始幫忙收撿他們屋里的東西。 不一會兒功夫,張韶峰找來五個民兵,把那些桌椅板凳重新歸置,又找來石板,用稻草和和了黃泥,把弄塌的大炕給修補一下,順便把下邊的地火龍也給清理了。 吳月佳早用銅鍋送來些煮好的餃子,順便還帶了碗筷,就放在那堆火旁邊溫著。 她勸說安慰了蔣澤偉老兩口好一陣,但兩人都不多說話,只是在火邊抽著煙袋鍋子。 吳月佳本是個話不太多,很文靜賢惠的一個人,勸說無果,也不想挑著人的心頭刺說事兒,跟張韶峰和呂律打過招呼后,先一步回家去了。 呂律等人把屋里打理好,炕上也重新修補好,攏了炕灶烘著土炕的濕氣,其他幾個民兵離開后,他和張韶峰兩人圍到火邊,將火添旺一些后,各自拖了塊木柴,在旁邊烤著火。 “大爺,趕緊趁熱吃點,再大的事兒,也沒吃飽重要,可不能因為這么點事情就這樣拿自己出氣了,不值得。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都上了年紀了,容易生病,再說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大娘想想,在外邊這樣熬著也不是事兒?!?/br> 呂律在火邊搓著手暖和了一會兒,拿了雪地上放著已經落上些灰燼的碗筷,揭開銅鍋,舀了些湯水涮一下碗筷,這才添了滿滿一大碗餃子,送到蔣澤偉面前:“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想開些?!?/br> 蔣澤偉抬頭看看呂律和張韶峰,終于把嘴中叼著的煙袋鍋子放到了一旁,接過呂律遞來的那一大碗餃子,送到他媳婦兒面前:“趕緊吃,吃飽了回屋里呆著……這兩個畜生,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們才行?!?/br> “你要干啥?” “干啥?他們這是在把咱們往死路上逼,有他們在,就沒法過點安穩日子,我不上門打死他們才怪?!?/br> “老頭子,你可不能亂來,不管咋樣,那也是咱們的血rou啊?!?/br> “我們把她們當兒女,他把咱們當爹媽嗎?不好好收拾一頓,昨天晚上敢來當面抄家,后天就敢來要了咱們的命,這樣的畜生,你還打算護著?他們昨天晚上可是連你我都打了,你還護?他們別說管我們了,怕是巴不得我們死!” 還被打了? 聽到這話,呂律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張韶峰更是直接問了出來:“還動手打人了?” 蔣澤偉沒有說話,吳大娘也猶豫了一下,像是做了某種決定,這才將那碗餃子接過來,慢慢地吃了起來。蔣澤偉接過呂律遞來的另一碗,發狠地大口吃著,一邊吃,一邊說道:“小呂,還有峰子,呆會跟我到新蘭村走一趟?!?/br> 新蘭村,那是蔣澤偉女婿郭志坤家所在的村子,離區上很近。 呂律和張韶峰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蔣澤偉狼吞虎咽,很快將一大碗餃子吃下肚,又喝了一碗湯,提起拐杖,就去牽自家的毛驢。 呂律和張韶峰這才看到,蔣澤偉另一條腿也有些瘸了,脖子上還有些紅色印記,像是被人掐過。 看來事情弄得挺嚴重。 可是,他一家子住在屯子后邊,位置實在是偏了些。 按理說,昨天晚上動靜不小,但屯子里,似乎并沒有什么人知道。要不是呂律送東西過來…… 見蔣澤偉跨上毛驢騎著就走,呂律回頭看向吳大娘:“大娘,弄個火盆回屋里去吧,外面有火烤著也冷,別忘了添柴火,把炕烘干了,才好鋪炕席,晚上也才有個睡覺的地兒?!?/br> “小呂啊,還有峰子,你們可得幫忙看護著點我家老頭子,別讓他吃虧了,昨天晚上在搶錢的時候,就差點被打掉半條命了?!彼习榧t著眼睛說道:“我也不知道,咋就養出了這么兩個畜生……” “我們會小心的,不過話說在前頭,這是你們的家事兒,我們不好摻和,具體怎么弄,還得蔣大爺拿主意,事情到最后,可不能怨我們?” 張韶峰也深知,碰到這樣的事情,很容易不討好。 “不會怪你們,只請你們幫忙護著老頭子……那女婿,不是啥好人??!” “知道了,我們去了!” 呂律和張韶峰立刻跟了上去,到了張韶峰家里,他給馬匹套上爬犁,出院子的時候,張韶峰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帶上家伙?” 呂律想了下:“帶上吧!” 去找的是個二流子,這些人的手段,不能按常理衡量,總該帶上些東西防身。 張韶峰當即回屋子,將自己的半自動用個麻布袋子裹著放到車上,在經過呂律草甸子岔路口的時候,又專門送呂律回家,拿了自己的半自動,也用麻布裹著,跟陳秀玉簡單說了下情況,兩人這才趕著爬犁,一路追上蔣澤偉。 蔣澤偉一路上默不作聲,一直到了區上,猶豫了一會兒,竟是騎著小毛驢進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