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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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沒停,徑直走進了偏殿里的書房,遠遠做了個手勢:“進來?!?/br> 蘇棲禾走進房間,半掩上門之后,還能聽見外面院子里的聲響。 管家已經遣散了無關人等,正著手安排人上街,去購置蘇姑娘的衣服用品。 可江尋澈對這事提都沒提,從書架上拿出了厚厚兩疊紙頁,擺到桌上。 “全抄一遍,不能有一字有誤?!?/br> 簡潔、直奔主題的命令。 雖是偏殿的小書房,但筆墨紙硯都配得齊全,她坐下后抬手翻了翻那兩疊文稿,作者不同,類型也不甚一致,有文章有詩詞。 不知道為什么要全抄一遍。 本要開口詢問,轉念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昨夜飛云樓上,眼前人的原話是“從今往后,只聽命于我?!?/br> 她收了三百兩銀票,還僥幸從欺君罔上、全家抄斬的大罪里逃脫,往后或許還能有機會見到母親,而唯一的交換,便是聽從王爺的命令。 于是她將疑問咽了回去,只點頭道了句“遵旨”。 “等東西置辦全了,會有府中的嬤嬤來教你規矩,熟悉環境?!?/br> 蘇棲禾站起來,斂了眸子,深深行禮:“多謝殿下?!?/br> 她明白,是他要出錢給她添置用品。 或許這些支出對王爺來說微不足道,但對她來說已是舉重若輕,值得千恩萬謝。 江尋澈擺了擺手,沒說什么別的,轉身離開了。 既然有了任務,蘇棲禾便坐下提筆,開始抄寫。 這一細看,她終于找到了這些文章詩詞的共同之處:都是朝廷高官或者皇家貴胄所寫。 有的請安頌圣,有的問候友人,也有的大談時局,一抒治國之策。 畢竟能信筆寫出被程譽真心稱贊的文章,蘇棲禾確實是有幾分才華稟賦在身的。 尤其對文字頗為敏銳,抄寫一遍之后,便能對作者的用語習慣和思想有個大致的了解。 到后來,她不用去看卷首的署名,也能準確猜出是哪位官員的著作。 比如刑部侍郎趙鎮瀾,行文鋒銳犀利,不繞彎子。 相反的,翰林學士梅蘭臣就比較喜歡隱喻諷諫,在一篇呈給當朝元熙皇帝的奏文中,借院子里幾株并蒂蓮花,暗指幾位皇子親王的相爭之勢。 梅學士大概想不到,他秘密提議皇上削弱秦王的鋒芒,可文章遞上去,沒過多久就被秦王拿到了手,還淡定地擺進書房里。 蘇棲禾及時阻止了自己進一步的思考。 王爺的命令是抄寫,她便一心抄寫,不可、也不敢僭越。 幾個時辰后,上午那位老嬤嬤叩門走進了書房:“蘇姑娘,一應用品都置辦全了,跟我來吧?!?/br> 她自稱姓李,原是江尋澈生母、深受皇上寵愛的那位李貴妃的得力丫鬟,在宮中伺候多年,秦王開府后便跟過來做事,熟諳皇家之道。 李嬤嬤先講起了禮儀和規矩,諸如不得疾走,不得喧嘩,正殿的二府門內是起居寢宮,非王爺允許不得擅入,如此種種。 語不停歇,足足講了兩炷香的時間。 蘇棲禾認真聽著,記在心里,見她停下來休息,便主動倒了杯茶,禮貌微笑道:“嬤嬤請喝口茶再講吧?!?/br> 李嬤嬤接過茶來,抬眸看她一眼。 少女容顏姣好,白皙昳麗,尤其一雙桃花眼清澈盈盈,眸光流轉,皎如秋水,艷如春華。 更難得的是氣質清秀殊俗,雖是清瘦羸弱的女子,卻還帶幾分書卷氣,如古琴錚錚,松竹映雪。 是非常討人喜歡的長相。 嬤嬤瞇起眼睛,摩挲了一下茶杯,暗中思忖。 王爺早在幾天前便吩咐過,說要帶一個年方二八的女子進府,安置在偏殿。 當時王府上下包括管家在內,全都以為她是殿下在外面看中的情兒,要進來做妾或者通房。 誰知這蘇棲禾周身無半點妝飾,抱著兩本破書進門,徑直坐在書房里寫了半日的字,剛才還主動給她倒茶。 說是通房丫頭吧,她完全不像王爺的女人,說是家臣吧,秦王的其他幕僚可都不被準許住在王府里。 這樣一來,李嬤嬤倒有點拿不準江尋澈的意圖了。 她想了想,開口道: “順便給蘇姑娘提醒一句,王府后堂里有間靜室,王爺從不許任何人進去。而且不管殿下夜里歇在哪個房間,枕畔也從不容人靠近?!?/br> 蘇棲禾順從地點點頭,沒有對“枕畔不留人”這個告誡做出任何反應。 其實大概聽得出這話是在試探自己,但她總不能坦誠說,自己是犯下欺君之罪,稀里糊涂被王爺開恩帶進來的,只知聽命行事,不知其他。 李嬤嬤捏了捏眉心,站起身來,帶著她在偏殿前后走了一圈。 “對了,如果姑娘要給母親寫家書,寫好后交給我或者管家就好。王府每月會有專屬驛遞,騎快馬走專用驛館的,到彬州花不了兩日?!?/br> 彬州是蘇棲禾的家鄉,一個黃土貧瘠、揚沙遍天的小城。 雖然離京不遠,但吏治混亂、豪紳橫行,儼然已是兩方天地。 她腳下一頓,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口:“敢問嬤嬤是如何得知我的母親與故土?” 面前的老人揚起眉毛,驚訝于她的天真。 她抬手一指前廳低著頭掃地的丫鬟:“秦王府不會進底細不明的人。別看這些丫頭只做粗活,其實祖上三代都是經過細細核查的?!?/br> 言下之意,你也是早就被查過的。 “而且,王爺已經吩咐下去,派專治肺病的大夫帶兩個丫鬟去彬州找你母親了。將她的病治好后,還會留在那里照顧些時日?!?/br> 見少女訝異不已,她皺眉疑惑道:“原來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蘇棲禾瞳孔顫抖著,只覺一塊碎石砸進心海,震動紛起,帶出一圈圈水波似的漣漪。 想起離家前母親瘦弱的手拽她衣角的模樣,她站在王府院子中央,有一種要流淚的沖動。 轉眼天色將晚,暮色蒼茫,夕陽浸透秦王府的彩漆檐角,臺榭沉沉,初秋夜晚悠長[1]。 掌燈時分,江尋澈正坐在中堂廳內看一本書卷,神情沉凝,修長手指翻過書頁,骨節如玉,微微弓起。 一位隨侍小步進來,匯報道:“回稟殿下,蘇姑娘的房間已安置妥當,現在和李嬤嬤熟悉了府中規矩,回到偏殿書房里抄您吩咐的東西,已經完成了大半?!?/br> 他頭也沒抬,只淡淡道:“差人去告訴她,沒抄完不準休息?!?/br> 那人點頭稱是,卻沒立刻告辭,猶豫片刻才講:“她還說,感謝殿下請人為她母親治病?!?/br> 江尋澈嗯了一聲,示意知道了。 轉念一想,這姑娘對他說過的話寥寥幾句,幾乎全是感謝: 那三百兩銀票要謝,置辦衣物用品要謝,就連昨晚飛云樓上,聽他說會有車接她入府,都要小心翼翼地低頭答謝。 卑微,膽怯,自輕自賤,沒見過世面,也沒被人好好對待過。 所以他只需施舍一點微不足道的好處,就能讓蘇棲禾心甘情愿地低頭。 這一走神,手中書卷被趕出腦海,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在他面前俯首,衣服剪裁粗糙,低頭就會露出大半截白皙瑩潤的脖頸。 他眉心一蹙,闔了闔眼,收攏思緒。 身前的紅木桌上擺了茶海,清香氤氳,對面坐著一個風姿翩然的青年,正優哉游哉地端起白瓷杯。 如果蘇棲禾在場,便會認出,這就是開出五十兩潤筆費買她一篇頌圣文章的貴人,程譽。 只不過,他其實不是玉安書院的學生,而是書院創始人的兒子,板上釘釘的下一代主講。 因為父親官至內閣次輔,他自幼就被選為江尋澈的伴讀,與這位皇子相處多年,是世上少有的幾個能免禮直呼他名字的人。 聽到侍從匯報蘇棲禾的情況,他還笑盈盈地眨了眨眼:“我就說吧?” 幾日前,也是在這個地方。 程譽剛從蘇棲禾住的那間小驛館趕過來,把她寫的那篇文章遞給江尋澈,拿出教書先生評價學生習作的口吻,誠懇道: “確實寫得好,言辭流暢、字字珠璣。而且,我給她的題目是頌圣,能把這種題目都寫出花來,別的只會更好?!?/br> “尋澈,她應該就是你想找的人?!?/br> 江尋澈接過稿子,也看了一遍,全程不發一言,眼中了無半點波瀾。 一時間,雅室內只有他手指翻過書頁時的輕微沙沙聲。 若是其他人在這兒,察言觀色,肯定會覺得他不甚滿意。 唯有程譽一眼看出,秦王殿下能給這幅反應,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于是他接著說:“而且這位蘇姑娘不僅文章寫得出彩,人長得也好看,你方才應該和我一起去看的?!?/br> 江尋澈淡淡開口:“我不關心長相?!?/br> 他想要的不是花瓶,而是一支流暢的筆,抑或是一柄趁手的、永遠不會用壞的刀。 選刀時,他向來只看鋒利與否。 昨天午后,平涼郡王進宮,對皇帝呈上《青玉案》。 不出一個時辰,宮內的眼線就把手抄稿擺在了秦王的桌前。 江尋澈自然看得出這不是那個紈绔子弟能寫出來的,對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不屑一顧,那點封賞他也不看在眼里。 只是,當他反復讀過幾遍之后,透過一字一詞,對幕后的那個原作者產生了點興趣。 正好,他身邊缺一個這樣的才子。 能在不遠的將來,甘愿執筆為劍,在文官的口誅筆伐中,為他殺出一條血路的人。 能為他的野心甘愿獻出才華的人。 起了念頭之后,設法拿到平涼郡王手中的原稿,派人查出詞作者是蘇棲禾,再叫程譽出面試探一番,用三百兩銀子的節禮引她在中秋夜去飛云樓猜謎。 這些對秦王殿下來說都是舉手之勞,非常容易。 蘇棲禾不傻,中秋當夜應該就已經回過味來,意識到程大少爺和那篇頌圣文章是一個早就布下的陷阱。 不過,意識到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