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豫靖侯去省后,一句隱語流傳:“息郎息郎,被叁創,奪倫、無子、騖歧旁?!?/br> 出使齊國回來,豫靖侯信服眾人。 大家都說他臣于息再,已不是當初那個沖動的王子侯了,因此放他在省中游手好閑,直到他主動提出離開。 走前的晚上,眾人見他將文鳶公主架在肩上,從苑到殿,便掩面。 主與侯同床,第二天又并駕出司馬門。在人前,豫靖侯親文鳶耳飾,當著送行的公孫遠,摟住她:“沒什么要跟我說的?” 公孫遠看天邊檐獸。而文鳶拖著鼻音:“路遠辛苦?!?/br> 她感冒了,還傳給息再。幾天以后,息再殿上斥諫諍時,啞著嗓子說了一句“戇諫”,嚇退很多青年。 隱語危及人主,皇帝如今正是苦惱的時候。新官們一腔熱血,以為可以發揮,便依次進言。 “陛下應將親妹文鳶公主請去諸園,叁十年禁閉不見,則隱語自去?!?/br> “陛下應納國主、學士、上卿之女,生育后代,則隱語自去?!?/br> “陛下應早立元子,以免君名歧旁?!?/br> 戇諫。息再以手扶案。 大家都閉嘴。 有大膽者上前:“不是戇諫,陛下且聽?!?/br> 息再聽他們講了一時,目光漸漸移到這些年輕人臉上。 如今能朝會者,最長不過叁十六,最少者則是汲懌,正歲十九。他們大多沒歷經舊朝,從掛印開始,心中就是亮堂堂的;每議事,一排紅臉,嘴巴不停,爭強好勝。讓息再疲倦,不過未嘗不滿意。 朝后,某散騎趕上:“陛下,關于那句隱語,臣有言,如今內外朝兼備,而中宮空缺,若有一位女君……” “哼,”息再沙啞地笑,“等你有了人選?!鄙ⅡT以為被采納,高興地去了。 文鳶喝枇杷水,沒喝兩口就被息再拿去喝。她咳咳地起身續,息再卻拉住她的手。 他吻她,昏昏沉沉。她往后躲:“陛下,你我都在病中?!?/br> 怎么不叫息大人,一人問。 他氣息重,已經解開腰帶。 “那是失言,”文鳶被他吻頸,不得不仰頭,“現在還是白天?!?/br> 白天,寢室放帳。身軀在其中翻滾。日昳時,息再要見外國來使,就在文鳶這里過一個中午。太陽正照,兩人軀體交纏,休息一會兒,一人撩開另一人的長發,為她涂良姜散寒;午飯撤案,又在大殿上做,呻吟回響。 那天夜里,在苑的一次開始,息再幾天都在文鳶處,與她在幽室、在幾案、野合在林間,因此連生病也一起。兩人少話,只是以肌膚并唇舌的融合來交流。 息郎息郎……息再正穿衣,聞言看文鳶。 文鳶捂嘴。 “從哪聽來的?!?/br> “省中風行?!?/br> 息再牽起文鳶。 她胖了一些,如今他手握滿她前臂,正好多半匝。 “你覺得呢?!?/br> “其他的不清楚,”文鳶垂頭,“無子,這是妄言。千秋很好,陛下也說他是可用之材?!?/br> 她一說什么,就會露怯,這點情致,許多年不曾改變。然而柔媚之下,其心無跡可尋,息再知道,所以追求——他天生就是上下求索的人——至于身不由己。他對她,似乎已經,是男子對女子的,如肖不阿對孟皇后,沙丘人對眼前人的……息再一下子皺眉。 他松開她:“是你的子女,我會立為儲君?!?/br> 文鳶張口結舌:“我,我,我的病怎么好了呢,既然好了,去看望千秋吧,畢竟是世母?!?/br> 她逃去天數臺。天數臺正有一場比試,歷時很長。是息再同意了千秋的請求,讓紫駿和汲懌教他:“誰教得好,千秋來選?!?/br> 讓五歲的小孩決定千石官,似有不妥。 然而反對者一看千秋的臉,想起舊日高座上的人頭,嚇得夜里噩夢,第二天改為支持者:“赤子最公平,怎么不妥?”這件事進行得倒很順利。 兩位師父各有所長。汲懌攻文,是息再親自試舉的對策第一,修辭縹緲,十種文體信手拈來,人說簡直是賀相的翻版;紫駿則如自薦,擅長數術,小到心算捐悶(游戲)、列禁忌式,大到周天歷度,太乙九宮,正與千年相合。 這次授者是紫駿,在為千秋畫量天尺,恰逢文鳶上臺。 “公——”紫駿高興,卻想起身份,還是讓出地方,等千秋行完大禮,才上前:“許久不見公主,公主要看量天尺嗎?!?/br> “你一切都好?!蔽镍S有憂,笑也是苦的。 包括紫駿,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只好讓路。文鳶快步去找公冶千年,路過汲懌。他沒讓,文鳶也沒注意,因此被他絆了一下。 千年一邊聽風車,一邊做云氣占,聽見腳步,便摸索到門,等人近了,攔抱起:“千秋,是你要選師父,不許扔下人,跑來找我?!?/br> “千秋原來與國師這樣相處嗎,我總看他行大禮,以為他不活潑?!鼻陸牙?,文鳶小聲說。 千年把手舉得很高,一刻不敢動。 來意難啟齒。文鳶很久才說。千年聽完,嘆口氣。 “國師覺得?” “他,壞,嚇唬你?!?/br> 這實在不算安慰。兩人沉默。門邊的千秋屏息在聽。 他尾隨文鳶,探頭看見矩父與世母相擁,本來捧臉在笑,聽到世母提起孩子儲君云云,才放手。 有千年開解,文鳶稍安,臨走前,對千年說謝謝:“紫駿多虧國師?!?/br> 千年猶豫:“公主,不要盡信我,我畢竟是息再的國師?!蔽镍S只是稱謝,退出以后,落寞地走。 “世母?!鼻锔?,“我來接世母?!?/br> “千秋?!蔽镍S嚇一跳。 千秋拜完,恭謹地為文鳶引路:“世母,上次千秋去得及時嗎?我看矩父回來,神色不好,便知道他幫你薦人有誤,讓世父不愉快?!?/br> 文鳶紅著臉,想起小孩來行帳時,兩人所為。 “兒子便趕快想出選師父的辦法,去苑幫忙,”他周正地踏步,“世母想要引薦誰,兒子就擇誰為優。雖不公正,讓省中說我‘赤子’的人失望,但為了世母——我是世母的千秋?!?/br> 千秋說了很多,表明心意似的。文鳶摟著他,撫摸他頍冠上的紅寶石。石頭來自何處,她的誰就在何處。文鳶以為觸及那人,輕輕撫摸,摸到另一人的手。 “小殿下,回去了?!奔硲帐?,改領千秋。 許久不見人,他上來找。與公主碰到一起,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