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抑制劑
阿楠背上布包,打算離開報社。 她想了想,還是要回去謝謝徐宴湛。 沉從念洗干凈手摘掉他的紗布,徐宴湛的眼睛不能在光亮的地方待太久,要不然眼睛會很不適。 他的左眼又開始疼,流下生理性眼淚,傷口又發炎。 眼皮上的膿包發炎,眼瞼的位置根本抹不進去藥膏。 徐宴湛打掉他的手,他低下頭,修長的手遮住左眼,緩解疼痛。 阿楠站在門口,“我來吧?!?/br> 沉從念扭頭看到張教授站在門口,像是在那兒站了一會了。 她往里走,布包隨手放在路過的桌子上。 她伸手去接沉特助手里攥著的藥膏。 沉從念把藥膏放在桌子上,“張教授,您沒洗手?!?/br> 阿楠“嗯了一聲,她說:“沉特助,你先出去吧,我來幫徐局長就行了,正好,我還有別的事情找他?!?/br> 沉從念看徐局長一直低著頭,他知道徐局長是想和她獨處的,他一溜煙地離開房間。 阿楠出去洗手,他低著頭手伸到胸前的口袋,拿出口袋里的小方巾,用力擦拭眼周的細菌、病毒以及眼淚的混合物。黏膩的,黃褐色的液體。 她濕著手進來,手里拿著一條打濕了干凈的手帕“別擦--” 徐宴湛抬頭,瞇起右眼看她。 阿楠站在他面前,彎下腰,身后的辮子垂到胸前,在他們的距離之間。 徐宴湛盯著她編得漂亮烏黑亮麗的頭發沒說話。 阿楠抬起他的下巴,泛涼的手帕蓋在他的左眼上,她又靠近一些,耐心的為他擦拭眼周惡心的液體。 徐宴湛喉結不受控制的上下滾動,阿楠的辮子在他的西服上,貼著,碰著,無意的擦著。 她擦干凈后,一邊吹氣一邊給他上藥,他手攥著方巾,乖巧的閉上眼睛。 她很小心,他一點都沒感覺到疼。 “怎么弄的?”她問道。 徐宴湛睜開右眼,她在輕柔的吹氣,他又閉上。 “被果蠅叮的?!?/br> 阿楠說:“這么嚴重?” 徐宴湛輕輕地“嗯?!?/br> 她抹完后,擦掉指尖的藥膏,拉了他旁邊的椅子,坐在他對面。 他的耳朵紅了。 她在看他,專注地看他,只看他。 他不睜眼,睫毛卻輕顫。 阿楠:“生于大地,歸于塵土?!彼D了下,“你聽誰說的?” 徐宴湛搖搖頭,“不知道,只是某一天做夢,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句話,到早上醒來的還記得,一直到現在?!?/br> 阿楠淺笑出聲,“你很愛做夢?” 徐宴湛睜開右眼,對上她的目光,“不是,是以前發生的事情,可我不記得了?!?/br> 他眸子陡然地亮了亮,“我想我以前遇到過一個很特別的人?!?/br> “是嗎?”她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色,盯著樹葉出神,他是不是有一天會恢復記憶。 桌子上還放著幾瓶藥,阿楠注意到,她開口問道:“這些藥要現在吃嗎?” 徐宴湛看著她的臉不自覺地柔聲道:“不用?!?/br> 阿楠回首,“不用的話,沉特助不會放到桌子上,我去給你打熱水,等我一下?!?/br> 外面陽光正好,她從布包里又拿出一條干凈的手帕,綁到他眼睛上,在后面打了個結,“別睜眼了,休息會吧?!?/br> 她端了杯熱水進來,玻璃杯碰到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徐宴湛看不到,便仔細的聽聲音,猜測她在干嘛。 她拿起桌子上的藥瓶,有幾瓶貼著醫生手寫的醫囑,其中有一瓶純白色的藥瓶,什么也沒寫,只有一行名字:富馬酸喹硫平片。 這藥的名字拗口難聽,聽起來不像是治消炎的,感覺用于治療特殊病。 她放下那瓶藥,按照上面貼的醫囑,一顆一顆倒出來,放進他的手心。 徐宴湛把藥吞進嘴里,阿楠又把水杯遞給他。 一切都結束后,什么動靜都沒了。 徐宴湛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她的腳步,她...離開了嗎? 空氣有流動的聲音,樹葉有沙沙聲,就連太陽似乎都有移動的聲音,只有她,沒有聲音。 他等了一刻鐘,分針走動九百次。 徐宴湛抬起手摘掉手帕,手帕輕拂過他的鼻子,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緩緩睜眼。 她正坐在對面。 一霎時,太陽曬熱的花草的氣味,太陽曬熱的磚石的氣味,陽光在風中舞蹈、流動。 麻雀和灰喜鵲帶來歡快的聲音,結著正好的輕風,拂過她。 他看到了蝴蝶小姐。 他夢中的蝴蝶小姐。 阿楠扭頭對上他的目光,莞爾一笑,他徒然放大瞳孔,這四周應該還有一顆月季樹,和十七八歲的他們倆。 阿楠起身:“今天謝謝你,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br> 手表的分針滴滴答答。 徐宴湛看著她,目光堅定,“你很優秀?!?/br> “再見?!彼f。 阿楠在走廊看到倚著墻的沉特助,她邁著步伐走到他面前,“沉特助?!?/br> 沉從念站好,“張教授?!?/br> 阿楠說:“我不太認識這邊的路,你帶我去蓮花路吧?!?/br> 沉從念疑惑的看著張教授,“額...好的?!?/br> 他們倆一前一后走出報社,阿楠故意走得慢,和他并排走。 阿楠問:“沉特助,你跟著徐局長多久了?” 沉從念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駭然,張教授什么時候這么關注徐局長了? 他回道:“徐局長二十五歲任職,我就跟在左右了?!?/br> “之前呢?他一直在國外留學嗎?”阿楠側首看他。 沉從念:“對,徐局長之前待在國外?!?/br> 阿楠點點頭,她有意的引問:“剛才桌子上的藥,徐局長都吃了。他平日要吃那么多藥嗎?”,“我看著有些藥不像國內的,應該是進口藥吧?!?/br> 沉特助回過神,“徐局長這次下鄉不小心被一些寄生蟲給咬了,醫生開的藥是消炎抗生的?!彼粗鴱埥淌?,“還有一些是平時徐局長太累了,開得一些保健品?!?/br> 阿楠看了他幾眼,越是有所隱瞞,越是古怪。 沉從念在路口停下:“張教授,前面就是蓮花路了?!?/br> 阿楠停下腳步:“好,我先回去了?!?/br> 沉從念頷首,轉身離開。 阿楠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她轉了個彎,去了人民醫院。 一個小時后,阿楠從醫院出來,她找了個醫生詢問,只問出來這是美國的一種藥物,但具體的作用還不清楚。 她揣著心事,他到底得了什么???以前的事情一點都想不起來,但又會經常做夢,到底是什么藥這么奇怪? 這種藥像是起到了抑制劑的作用,阻礙他恢復記憶。 她也不認識什么美國的醫生啊,美國-- 對了,李夫人的女兒不是從美國剛回來,她頓住腳步,對啊,李婉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 作者有話說: 語句摘錄:一霎時,太陽曬熱的花草的氣味,太陽曬熱的磚石的氣味,陽光在風中舞蹈、流動。 摘錄于《我與地壇》——史鐵生。 二、徐宴湛摸著受傷的左眼:孫姨前幾天跟我說什么來著?對,阿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