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他們一時半會還不讓陶景湖上菜市口,只說讓他好好養病,所以他徹底變成了一個閑人,在家洗衣做飯種花養草,還燙頭,最近剛流行起來的,女人們都學《羅馬假日》里的安妮燙“赫本頭”,于藍也燙,一頭小卷卷頂在頭上小羊羔一樣毛毛茸茸的,陶景湖眼熱,于是倆人一起燙,陶景湖燙大卷,打上摩絲,戴上墨鏡,打扮得非常時髦,就這樣接待來探病的人,來探病的不免唬一跳。 “你這是準備改行做模特了?” 他如今前途未卜,來探病的人不多,但既然在這個節骨眼來了,那就是肝膽相照可以交托妻小的朋友,陶景湖做了最壞的打算。 沒人的時候他就在桌前擺弄他那金貴的花,不愛養普通的,從南方買嬌氣難養的來,照著書管理,還叮囑于藍。 “你千萬別給我澆水,這都是有數的東西,也別往別的地方搬,南方多雨天,太陽見多了也不行?!?/br> 于藍無言以對:“你請我給你管我也不管,養你一個南方來的嬌貴玩意兒我就已經養夠了?!?/br> 陶景湖抱著那和他一樣嬌貴的花泫然欲泣。 家里經過了上次的事件,陶景湖才驚覺原來小飛是他的兒子,以前他只把小飛當于藍的兒子,不過為了于藍的面子養著他,如今父子倆竟看出了幾分相像來,他便放低姿態去輔導小飛功課,結果適得其反。 “爸,”小躍提醒道,“我們現在的解題方法和三十年前不一樣了,雖然結果一樣,但解題步驟不對也會扣分的?!?/br> 小飛毫不領情,他的“哥哥”情結作祟,盲目地崇拜著家里的成年男性,辯解道:“我覺得爸爸的方法更簡潔易懂?!?/br> 小躍無話可說。 陶景湖閑暇還去大院門口和老頭兒一起下棋,但是贏得太多,下手還狠,很快就被老頭兒們排斥不和他玩了。 既如此他就折騰于藍。 “你饒了我吧,我都五十了??!”于藍忍無可忍把陶景湖的爪子甩開,赤腳站在床下發脾氣。 陶景湖悻悻不答。 于藍說到這里突然有點沮喪,女人總是比男人老的快,她掀起鬢邊的頭發來給陶景湖看,道:“你看,我是不是有白頭發了?” “是?!?/br> 于藍詫異于陶景湖的老實。 “但我覺得比以前更好看了,藍藍,你只是老了,每個人都會老,但老和美并不沖突,你到了八十也是最漂亮的?!碧站昂f完又黏黏糊糊地動手動腳。 于藍倒是被逗笑了,一時不察又讓他得了逞,做完了他還是不消停,摸索來摸索去,于藍又一次發脾氣。 “你到底怎么了嘛?” 于藍這才說出癥結:“我比你大了兩歲,以前沒覺得怎么樣,現在你正當時候,本來你們這個職業,五十歲正是巔峰意氣風發的時候,男人的野心總是和欲望一起上升的,可我被家庭瑣事絆住就算了,我,我都要絕經了,以后就是個小老太太了,你以后會越來越好,人們很快就會詫異,你為什么守著糟糠之妻沒有情婦?!?/br> 陶景湖十分懊悔, 他整日待在家里竟然沒有察覺枕邊人情緒的變化。 于藍迅速從一時失意中走出來,并把這短暫的失意歸咎于荷爾蒙:“我更年期,整天胡思亂想,你別當回事?!?/br> “于藍,”陶景湖抱著她說道,“我不愿意放下一些大話,不愿意說這些沒有依據的話,我只能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和別的女人做這種事,我對你的愛是隨著歲月的流逝增加的,你的白發我也愛?!?/br> 酸唧唧的,于藍側目看陶景湖,扯著脖子讓陶景湖看。 “看看!頸紋,你也愛?” “我也有!”陶景湖伸長脖子讓于藍看。 “你這是肥rou?!庇谒{犀利指出,陶景湖最近一直在家里養病也養膘,然后撅著嘴說,“我的胸,都下垂了?!?/br> “我肚子也下垂了!” “你那也是肥rou!” 見過比美的,沒見過比丑的,于藍搜腸刮肚找她老去的證據,找了半天,發現彼此不相上下,她痛痛快快笑了出來。 “都老了?!碧站昂χ鴵u頭,抱著于藍低聲道,“再說了,誰說絕經就不能過夫妻生活了?” “做到后來有點難受?!庇谒{悄悄說,那是因為分泌物的減少。 “沒事,我來想辦法?!?/br> 陶景湖以前的老部下李俊生被突然地請來,陶景湖神色凝重,李俊生不免想到什么大事上去了,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然。 “您盡管說,我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陶景湖招呼他附耳過來,道:“你要去日本?你給我帶點東西……” 李俊生聽完一臉憤慨,恨不得伏地痛哭妖妃禍國,但人家是扯了證的兩口子,只能委屈地答應下來,去日本的時候給陶景湖帶潤滑劑。 內調結合外養,一時兩口子俱都豐神俊秀嬌貴慵懶起來,連眼神都纏綿悱惻的。 陶景湖也不管什么菜市口不菜市口了,去開會等待發落的時候也燙著頭打了摩絲,戴著茶色眼鏡,還噴了香水,這也是從日本帶的,穿著定制的西裝,衣服上于藍給他繡了名字,一直在家里待著導致皮膚雪白,矜貴非常,無限接近解放前那個上海資本家的小少爺了,他簡直是發著光地坐那,滿會議室沒有看別人的,大領導從后臺走過來,本來是笑容可掬地看向陶景湖的位置的,等看清他的打扮以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陶景湖滿不在乎。 于藍在家擔憂地等待,她希望陶景湖有所作為,但更希望他平安,她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哪怕他們離開北京呢,怎么不是過日子,只要平安。 陶景湖回來的時候一臉凝重,于藍趕緊握住他的雙手,緊張地問:“怎么樣了?” 陶景湖沒有說話,繞過她坐到沙發上。 于藍心中有數了,坐他身邊安慰道:“他們能讓你回來就好,我今天真怕,真怕他們就這樣把你拘在那里了,不管去哪,不管什么職位,就算讓你回老家呢,我陪著你?!?/br> 陶景湖點頭,然后附在于藍耳邊說了句話。 “???”于藍愣住,轉頭驚駭地看著陶景湖。 陶景湖翹了個二郎腿補充道:“建國以來,最年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