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親人的去世是會讓人心灰意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又加之高原反應,于藍整日都待在屋里不出門。 “出去看看吧,今天的天特別藍,好像伸手就能摸到?!碧站昂吭诖采?,扒于藍擋臉的手,“去看看吧看看吧?!?/br> 于藍拿下胳膊來搖頭,突又想起一事:“你今天的藥吃了嗎?” 陶景湖和她約法三章:“我吃了,從現在開始,不要記掛著我好不好?我們想點別的,想點開心的事?!?/br> 于藍吸了吸鼻子道:“我還真有開心的事,咱們家那倆孩子,我想念mama又記掛你六神無主的,他們一個在外面打聽你的消息一個在家里cao辦mama的葬禮,一點也沒讓我cao心?!?/br> 孩子爭氣陶景湖又攬功:“當然啦,那是我的孩子嘛?!?/br> 說完于藍又想起曾經是誰照顧他們來了,又興致缺缺地躺了回去,扯了一點被角蓋在臉上不愿多話了。 陶景湖手足無措起來,趴在床上上下左右從縫里看于藍,大耗子似的悉悉索索。 于藍失笑,拍了拍他道:“自己去玩吧?!?/br>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陶景湖問完不等于藍的答復便說道,“說呢,這里有一個男子,長得是英俊瀟灑貌若潘安,你要是沒法想象就看看我?!?/br> 于藍嘆了口氣又拉了拉被子。 陶景湖繼續胡說八道:“他喜歡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子,但是呢,女子不喜歡他,對他不搭不理冷淡至極,這個男子就去問佛,佛說,你的前世沒有修情道所以這輩子是得不到心上人的愛的?!?/br> 于藍把被子扯了下來,看向陶景湖。 “佛指點他,你要去寺廟里面落發遁佛,你的心上人才會回心轉意?!?/br> 于藍忍不住插嘴道:“可出了家又怎么娶心上人呢?” “再還俗嘛,這個男子就落發出家了,哎,果然,他的心上人就喜歡上他了,在寺廟前長跪不起,男子被感動,就回到塵世和心上人雙宿雙飛啦?!?/br> 于藍皺眉想了片刻點評道:“沒頭沒尾的?!?/br> “這里面有個因由?!碧站昂u關子。 “什么因由?” “這個女子啊,喜歡光頭!”說完陶景湖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于藍嫌棄道:“不修口德,大師你也編排,小心你女兒給你找個光頭的女婿?!?/br> 陶景湖辯解道:“這不是我編排的,這是布達拉宮的傳說,我也聽著沒有邏輯,想了半天可能是這個女子喜歡沒頭發的男子吧?!闭f完對于藍連拖帶抱定要她去街上看看沒頭發的男子。 出了門口,陳志山正和一個男人竊竊私語,看到他出來俱都松了口氣,如今百廢待興,可于藍來了,陶景湖便藏在屋里不出來了。 和陳志山說話的男人叫陶燕秋,是齊國陽的學弟,大學畢業就扎根此地,陶景湖初來乍到之時便多虧了他從中協調,上次動兵駐軍猶豫不決,陶景湖第一個沖了進去,陳志山要嚇死了,還是陶燕秋恐嚇也提醒他們是不是要區委書記死在他們面前,這時駐軍才動。 他拿了一份名單給陶景湖看。 “這是傷亡名單和相應的撫恤明細?!?/br> 陶景湖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記下。 陶燕秋又把另一張紙遞給他,低聲說:“這是上次跟在你后面進去的第一批軍官名單?!?/br> 這個名單陶景湖拿過來飛速地略了一遍,記下以后就隨手撕了,批評陶燕秋道:“統計這個做什么?!?/br> 陶燕秋抱歉地笑:“我就是隨手記一下?!比缓竽弥渌牟牧献唛_了。 陶景湖邊走邊偷偷對于藍說:“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年輕人看著憨厚,滿肚子都是心眼?!?/br> 于藍評價:“像你親生的?!边€是本家。 陳志山一直遠遠地看著這里,神色擔憂,于藍奇怪道:“他怎么了?” 陶景湖不著痕跡地摸了摸他的心口,脆弱的器官隔著單薄的皮rou一次次輕觸他的掌心,他牽起于藍的手滿不在乎說:“誰知道,天天跟老媽子一樣啰啰嗦嗦?!?/br> 街上的人緊張忙碌地修繕著紅色磚墻,砌出極具特色的花樣來,于藍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工人看到陶景湖,雖說語言不通,但他們恭敬地欠身點頭。 于藍玩笑道:“你留在這做和尚吧,說不定還能做個喇嘛頭兒?!?/br> 陶景湖十分為難:“做和尚倒是也沒什么,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有些害羞。 “誰呀?”于藍逗他。 陶景湖做了個望天的樣兒,輕撫他的頭,悵然道:“我當然是舍不得這一頭好頭發?!?/br> “哼?!庇谒{丟下他走了。 陶景湖惹了人又跟在后面哄:“當然最舍不得的是你啦?!?/br> 去街上逛了一圈又定下明天去遠點的地方玩倆人才回了院子。 陶燕秋神色凝重在等陶景湖。 “怎么了?” “北京的紅頭文件?!碧昭嗲镞f過一沓子紙來。 陶景湖不聽中央指揮的處分來了,他鎮定自若打開檔案袋,果不其然,就地免職回京待審,雖說早有心理準備,還是難以平靜,他以殺止殺問心無愧,對得起百姓對得起他自己,可天道不公,他也無可奈何。 剛才走了不少路,如今停下來才覺得心跳又過速了,又加之情緒不穩,他眼前又花起來,搖了搖頭沒管用,還是在于藍的驚叫聲中倒了下去。 陶景湖醒過來的時候于藍在他床邊握著他的手,并沒有哭,她在出神。 “想什么呢?”陶景湖問。 于藍平靜問道:“我剛失去了mama,你又要讓我失去你嗎?” 饒是陶景湖再硬的心也化成了水,他驚覺自己錯了,把于藍抱過來不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么拼命?!?/br> 于藍心疼地抱著他哭著問:“你的身體,怎么壞到這種地步了!” 倆人一個道歉一個哭,平靜下來陶景湖說正事:“如今我是無事一身輕,咱們回北京去,好好養病?!?/br> 倆人牽著手上了飛機,坐好以后陶景湖玩笑道:“還回去養病呢,我看我回去要上菜市口了?!?/br> 他啟程之前在這里處下的朋友都來送他,一個穿軍裝的人握著他的手道:“我們聽你調遣,有需要來個電話?!?/br> 陶燕秋也道:“只要新的區委書記一天不上任,我們就按你的工作辦法繼續開展下去?!?/br> 幾個人的話把陶景湖嚇了個夠嗆,他又不是宋江,瘋狂擺手澄清道:“我可沒有起事的打算??!”他是寧愿上菜市口的。 于藍握住他的手,大包大攬道:“放心,去菜市口我也陪你?!?/br> 飛機起飛,陶景湖的心臟又不舒服起來,他嬌弱地點頭,依偎到于藍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