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另一個視角
孫慕施有時覺得自己也是賤,許靜對他都那么絕情了,還是隔三岔五地忍不住想做點什么去引起她的注意,哪怕用招人煩的方式。 就算把人惹毛了,瞪他一眼罵他兩句也比見不著人好。 他記得周天是許靜一周中唯一一天休息的日子,上午要去療養院看奶奶,下午……他雙手交叉枕在腦后,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剛才張笑打電話來約他吃了午飯去電玩城,他拒絕了,懶洋洋地不想動。 老媽張羅著大好的晴朗秋日,一家人去河濱公園野餐曬太陽,他興味索然地讓她跟老爸去二人世界,他不想當電燈泡。 老媽傷心地說,男孩子大了就是不親人。 現在他一個人在家,用外送的漢堡套餐解決了午飯問題。動漫不想看,游戲不想玩,甚至對A片都沒了興趣,頭一次覺得世界的顏色如此灰暗。 她到底在想什么? 為什么說變臉就變臉,難道無意中在哪里得罪了她? 那也不至于狠心到把他晾在那兒一晚上不管呀,又不是讓她坐長途汽車來赴約,下個樓的功夫能把她累死???哪怕露個臉呢,扔個垃圾還得走到更遠的垃圾站! 冷心冷情就不說了,她就是這么個人,關鍵是背后的深意簡直其心可誅! 他長得這么帥,家里又有錢,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除了略微沉迷游戲,性格嘛……有時暴躁了點但也不是蠻不講理——這么好的男人,她、她竟然想甩了他? 理由是不想耽誤學習?難道他跟學習八字犯沖? 肯定是借口! 所以,她到底在想什么?!真是黃毛丫頭沒接受過社會毒打,不知人間的辛酸與苦樂! 他“蹭”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抓狂地撓了撓頭發,把帽衫往身上一套,雙手揣兜里,出門散步消解郁氣。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許靜家樓下附近的小廣場——他發誓,真的是一抬頭才發現遛彎遛到了這兒。 來都來了,他踱步進了那家便利店,拿了一包薯片和一瓶酸奶,結完帳后坐在靠窗的位置,邊吃邊望向外面路過的行人。 就跟某個人會不經意間路過一樣。 午后時分,便利店里的人很少,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一個昏昏欲睡的店員。直到一個女的氣勢洶洶地沖進來,打破了這一份寧靜。 那個女生三十來歲的樣子,一雙上挑的鳳眼,踩著一雙尖頭的高跟鞋,綠色珍珠衫搭白色絲質長褲,打扮精明利落。 她似乎是來找店員算賬,指著那個二十出頭的男生:“你!那天晚上就是你!”孫慕施瞄了一眼就沒什么興趣地轉回頭,誰想到那邊越鬧越兇,吵得他頭疼。 “怎么會有其他的可能!我那個手表就是在你們店門口不見的!”珍珠衫女士咄咄逼人,把男店員嚇得臉上的青春痘都白了。 “你怎么不早點來呢,都隔了一個星期……” 珍珠衫女士白了他一眼,雙手抱胸:“我不用上班嗎,你以為都跟你們一樣閑?再說我確定我東西就是丟在你們店門口,那我想什么時候來拿就什么時候來拿!” 男店員額頭冒汗,唯唯諾諾地說:“可我們確實沒有撿到什么手表?!?/br> “不可能!我上周末喝酒時發的朋友圈里手表還在,”她放大手機上的照片給男店員看,眉毛一豎往收銀臺一拍,“嘿,在你們店門口歇了一會,回去就沒了!你知道那塊表多少錢嗎?” “女士,這不是錢的問題,店門口我們每天都會打掃,撿到東西都會統一上交等失主來領。是真的沒有撿到過任何一塊手表!” 不管那個男店員如何強調,珍珠衫女士就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調監控!你給我調監控!你們店門口不就有一個攝像頭嗎,把監控給我調出來看看!哼,我才不信你們沒有撿到呢,該不是看見我那塊表貴,悄悄占為己有了吧!” 她涂著黑色眼線的眼尾在店里掃了一圈,陰陽怪氣地說,“我就說你們這兒平?;緵]幾個客人,靠什么賺錢的,原來是靠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呀!” 男店員緊緊抿著唇角顯得很為難,珍珠衫女士一聲冷笑:“哼,該不會監控就那么恰好地壞掉了吧?” “不是,我們店里那臺電腦恰好死機,店長剛抱出去修了。我又是新來的,不會調監控這種事呀!”他緊張得身子微微發顫。 “別著急,”孫慕施從貨架間走過來,安撫地對那個男店員說,“你知道那個攝像頭是什么型號的嗎?” 男店員茫然地搖了搖頭。孫慕施走到店門口伸長了脖子一看,心里有了數。 “你給你們店長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讓他把監控的賬戶密碼給你,他要是同意了,剩下的我來幫你弄?!?/br> 男店員心里安定不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弓著背打電話。 “我們店長同意了?!?/br> “那行,把你手機給我?!?/br> 孫慕施接過男店員的手機,長腿從椅背上跨過去坐下,先下了一個軟件,cao作到某一步時讓男店員來輸入賬號密碼。 在男店員彎著腰輸入時,他還特意幫忙擋著屏幕,阻隔珍珠衫女士的視線。珍珠衫女士無趣地扁了一下嘴。 手機上出現了一個畫面,范圍是從店門口到對面小廣場周邊樹叢之間的一片區域?!斑@樣就能看到監控的回放了,你丟手表是哪一天?” 珍珠衫女士說了一個日期,孫慕施心想,這日子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一邊按照她講的大致時間選擇調取范圍。 然后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他在廣場上苦等許靜的那一天嗎……心里正嘀咕著,男店員和珍珠衫女士兩個腦袋湊過來。 “你這時間選得太早了,我不是傍晚來的,當時起碼得……得十一點了吧!”珍珠衫女士向那個男店員尋求認同,男店員回憶后也點了下頭,“還得往后拉一點?!?/br> “再拉……再拉……” “等等!”孫慕施大喊,他在小小的屏幕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十一點零三分,走進店里的那個人不是許靜嗎? 他的心一下提起來。也就是說,那天晚上她到附近來過?會是無意的嗎…… “等什么,我還沒出現呢!”珍珠衫女士不滿地看了這不靠譜的青少年一眼。 孫慕施已經無心聽她在說什么,小心翼翼地往后拉動著時間條,十一點二十七分,許靜走出便利店,腳步一轉走到了小樹叢前,背對著攝像頭,呆呆站了兩分多鐘。 他猛地抬起頭,望向窗戶外的小樹林,從那兒透過樹葉看去,應該能看到廣場上的水池吧。他把時間條倒回兩次,確認許靜的動作。 “干什么?我還沒出現呢!”珍珠衫女士不解地叫道。 “你看她,是不是在看樹叢那邊的東西?”孫慕施向男店員詢問道,男店員瞇著眼睛仔細一看,篤定地點了點頭,“肯定是,那個脖子的弧度,不像是單純的發呆?!?/br> 孫慕施心臟砰砰跳動起來。 屏幕里的許靜轉過身,悵然若失地坐在長椅上,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個憂郁的表情讓孫慕施感到心旌搖晃。 他緊張地咬著嘴唇,將時間條繼續往后拖動。 珍珠衫女士終于出場了,豪氣干云地對天長嘯幾聲,兩條胳膊一邊夾著一個倒霉店員旋轉,引起了許靜的注意。 孫慕施把視頻暫停,兩指拖動將許靜的畫面放大。 珍珠衫女士大叫:“哎你干嘛,那又不是我!” “你看她是不是又回頭了,是不是又往樹叢那邊看了?”孫慕施拽著男店員的制服袖子,急切地向他確認,店員使勁眨了眨眼,點頭:“是回頭了,往里面看了兩次?!?/br> 孫慕施扔下手機,深吸一口氣,嘴角高高上揚起來。店員和珍珠衫都迷惑地看著他:“繼續拉呀,我手表還沒掉呢?!?/br> “你們自己拉吧!”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大步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