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家宴
書迷正在閱讀:攢錢給老公買帕拉梅拉、她選的才是男主(np 女主白富美 男強女強)、快穿之大佬的小變態、囚歡(1v1)、這個男人太狠了(快穿,NPH)、惡毒女配又被強取豪奪了、柏林之春【二戰德國】、心跳小短篇(短篇H合集)、討厭又怎么樣,還不是要乖乖挨cao(百合H)、竊星(高干 H)
金帳之中,酒香飄溢,長桌之上,金筷玉碗,糟豬蹄尾,渾羊歿忽、清蒸鰣魚、駝峰炙、玲瓏牡丹蚱,等等各色佳肴,從頭到尾,今日乃是斛律皇族一季一度的家宴。 人未到齊,光祿寺、鴻臚寺緊鑼密鼓地布置著金帳,宮婢和內侍們從帳外魚貫而入,端著漆盤,一道道地向長桌上布菜。 “聽說光祿寺從各地召來名廚,個個廚藝精湛,尋常牛羊rou能做出一百個花樣來,”斛律步真提早來了一刻鐘,占據東面尊座,披一身柘黃袍衫,語調雖喜,面孔卻是一如既往地陰郁,“果然豐盛?!?/br> 在他身后侍立的,正是完顏石烈,他持刀恭立,眼睛一刻不離斛律步真:“可汗,太醫叫你少吃羊rou,不要因味美而貪嘴,微臣看著你吧?!?/br> 斛律步真將他的手扯過來,覆在肩上:“好你個婆婆mama的小伴讀,都管到朕的家宴上來了?!?/br> 他略微忸怩道:“是可汗非要臣來的?!?/br> 斛律步真:“朕是故意叫那個女羅剎看看的?!闭f著將他的手攥的更緊,見慕容迦葉駕臨,依然不加收斂。 慕容迦葉一身華服,頭戴鏤空鳳鳥紋金冠坐于側首,沒有戴面具,而是在刀疤上畫了道斜紅,燁然若神人,她遠遠瞧著二人耳鬢廝磨。 慕容迦葉分明知道此人姓甚名誰,底細都一清二楚,卻故意問道:“喲,這個俊俏的少年,我怎么有些面熟?!?/br> 完顏石烈恭謹回道:“太后萬福金安,臣是可汗潛龍時的伴讀,如今是御前帶刀侍衛完顏?!?/br> “瞧瞧我,整日忙于政事,眼神都花了,”慕容迦葉一笑,上下打量著完顏:“多大了?可曾婚配?” 完顏石烈回道:“回太后的話,微臣今年十六歲,不曾娶妻?!?/br> 斛律步真卻陰著臉,一語不發,怒視著慕容迦葉。 慕容迦葉:“你模樣長得好,不如,把宇文愷的女兒渠央許給你吧?!?/br> 完顏石烈一時語塞:“謝太后隆恩,不過……” “母后,”斛律步真攥著拳頭發抖,突然打斷她,“完顏無意娶妻生子,他已經歃血發誓,忠誠于大燕到死?!?/br> 慕容迦葉大笑:“上一個這么發誓的人,現在已經在詔獄里被隸卒打得體無完膚了?!?/br> 斛律步真:“請母后收回成命?!?/br> “哀家乃是一國之母,中宮至尊,須得一言九鼎,完顏石烈,你和渠央的婚期,就辦在七日之后,何如?”慕容迦葉不顧斛律步真眼中的怒火,低眉看著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 斛律步真目露絕望:“母后!” \\ 執事太監忽報:“安國大長公主到!” “太后,可汗,恕我來遲了!”斛律麗花斂衽行禮,一雙含春的杏眼懨懨地掃了掃席面,她梳雙螺髻,頭戴百寶花簪,一襲絳紅抹胸裙,雖已年屆不惑,仍打扮嬌俏,毫無半老之態。 慕容迦葉看著她光彩照人,心中若有所思:“無妨,一會兒罰你多喝幾杯就是了?!?/br> “麗花姑姑!”斛律步真收斂怒意,親切道。 接著,郁弗長公主斛律涂月、左賢王斛律勃骨、右賢王斛律磐桓等一干宗室貴族紛至沓來,個個盛裝出席。 慕容迦葉舉杯,以嵬然古語作為開宴致辭:“如今萬物復蘇,讓我們歡聚一堂,共度百花爛漫的春宵吧?!?/br> 帳前紅氍毹之上,頭戴簪花的女伶們翩翩若飛,水蛇般的身體似乎彎成了三道,跳的乃是鷓鴣舞,唱的乃是鴝鵒歌,為這場暗潮洶涌的玳瑁筵伴著奏。 眾人在絲竹管弦的喧鬧中碰杯,高呼大燕國祚千秋萬歲。 \\ 酒過三巡,斛律麗花忽問:“可汗,你的病怎么樣了?” 斛律步真笑答:“已經大好了?!?/br> 斛律麗花點了點頭,又看向慕容迦葉:“太后,你今日的妝容可真好看,明兒個也教教我!聽說南朝的女人們最善打扮自己,我們北燕的女子大多粗糙,也不曉得用什么胭脂水粉!看看我這臉,被風吹的,都皴了!” 慕容迦葉可全然沒看出這位的臉哪里皸裂了,以手扶了扶面具:“你天生麗質,何必用這些堆砌,我是為了掩蓋這丑陋的傷疤罷了?!?/br> 左賢王斛律勃骨忽地站起來,此人生得虎背熊腰,下巴留著兩綹兒稀疏的山羊胡,髡發的頭皮閃著油光,醉酒過后更顯猥瑣之態:“嫂嫂,說起這傷疤,當年若不是你故意割傷了臉,本王真打算把你收繼做妾呢!” 慕容迦葉心底作嘔,笑顏凝滯,狠狠握緊了餐刀:“左賢王,你若有種,便再說一遍!” 斛律勃骨仍頂風而上:“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嵬然習俗,妻后母子娶非生母及弟納寡嫂,兄娶寡弟媳,這不是很自然嗎?” 慕容迦葉蹙眉冷語:“朵兒,給左賢王念念哀家頒布的律法!” 斡扎朵高聲:“坤靈元年秋,圣英德至仁昭烈崇簡應天皇太后下詔,廢除殉葬、收繼婚制度,有違者,無論貴賤,斬首?!蹦饺蒎热~當年的尊號如此之長,被斡扎朵爛熟于心,讀得抑揚頓挫、洪亮如鐘。 斛律涂月騰地站起身來,抽出腰間佩刀:“堂堂左賢王,宮宴之上竟然說出這種污言穢語,皇叔,侄女斗膽和你到帳外一決高下!” 慕容迦葉轉臉,眸光幽微,柔聲道:“好孩子,快坐下,撒酒瘋的男人還用一決高下嗎?不必出手便是一敗涂地?!?/br> 斛律涂月會意,按捺住怒意,坐下了,嘴巴仍然不饒人:“我看吶,這家宴,能好好吃酒留下來,不好好吃,遲早滾蛋!” 一旁的左賢王妃蘇勃輦氏在桌下絞著帕子,不安地扯著斛律勃骨的袖子。 斛律勃骨猶不知收斂,反而站起身來,扯著破鑼嗓子吼道:“臭婆娘!你踩我腳干什么?” 慕容迦葉怒極,端坐著冷冷道:“傳旨,左賢王斛律勃骨殿前失儀,不敬祖宗,直呼先可汗名諱,言語侮辱當今太后,杖責三十!” 此言一出,四座嘩然,這懲罰不算重,卻極丟顏面,斛律皇族掛不住臉,如群狼環伺,眈眈地看向慕容迦葉。 此時,蘇勃輦氏連忙跪伏在地,叩頭如搗蒜:“太后,賢王是行伍中人,粗陋不堪,只是酒后失言,您寬宏大量,不要動怒,與他計較!” 右賢王斛律磐桓越眾而出,他眉目疏朗,面皮白凈,披紫黑貂裘,內著朱領綠衫,頗有幾分清貴之氣,他躬身叉手,和顏悅色道:“皇嫂,二哥是我大燕功臣,他性情魯直,一向口無遮攔,您又不是不知,昔日他與先可汗手足情深,當眾杖責未免太重了,大哥泉下有知,也會不高興的!望您三思!” “若念昔日情誼,他會說出那種話來?少拿先可汗來壓我!昔日,哀家輔佐先可汗五年,二圣臨朝,七度御駕親征,這大燕的一大半江山都是我慕容迦葉打下來的,你都忘了?先可汗遺詔有言,待幼主滿十八歲,哀家才可罷手,你們今日催逼,未免太早了吧!”慕容迦葉以紫玉馬鞭抽著長桌,“還有,三郎,你可知道赫連驤嗎?他也是大燕的功臣,曾三年奪十二座城池,不是照樣被哀家關在詔獄里了?” 朝鳳監武士橫眉立目,隊伍劃一,刀光齊嶄,分外刺眼。 慕容迦葉命斡扎朵將王妃扶起,斜眼看向欲被朝鳳監拉走的爛醉如泥的斛律勃骨:“斛律勃骨,你這輩子唯一干的一件好事,就是娶了這么一位溫馴如羔羊的王妃?!?/br> 慕容迦葉徑直上前,綰起蘇勃輦氏的袖子,露出布滿鞭傷淤青的手腕:“這是你打的,對吧?英明神武的左賢王殿下!”果真如傳言所說,蘇勃輦家族的貴女嫁給左賢王后,受盡苦楚,被當做牛馬鞭打。 斛律勃骨被朝鳳監鉗住手腳,掙脫不過,氣急敗壞咆哮著:“放開我,你們這群長頭發的臭娘們兒!” 慕容迦葉:“我們嵬然人崇尚青牛白馬,夫妻地位同等,憑什么把王妃當做你又打又罵的奴隸?” 斛律勃骨惱羞成怒:“我自己的婆娘,我想打就打,你這個yin蕩的小寡婦,還他奶奶的敢管老子!老子可是圣上的親叔叔?!?/br> 斛律步真捂著胸口,脆弱道:“母后,叔父自從隨先可汗出征后,便患上了酗酒之癥,每每夢回,都是刀光血影,他本性純良,酒后之言,何必當真呢?” 慕容迦葉有意試探,看向斛律麗花:“麗花,你最明事理,你說呢?” 斛律麗花起身挽住王妃的手:“不要怕,大不了休了這家伙,男人,都是同樣的貨色,哼,他是我二哥也沒用!別再忍氣吞聲了,如果你的母族不要你,你就到我的公主府里來!本公主這一輩子連嫁七個人,誰又能奈我何了?” 她話語慷慨激昂,卻避重就輕,一字不提左賢王對慕容迦葉的羞辱。 慕容迦葉揮袖掀了桌子,冷嗤一聲:“你們姓斛律的,果然是一條心!”語罷,滿桌金銀器物碎為齏粉。 這一聲摔得眾貴族肝膽俱裂,避之不及,紛紛站起身來,被酒菜污了衣襟,斂衽告罪:“太后息怒!” 王妃低眉不語,瑟瑟縮縮地望向醉眼乜斜的斛律勃骨:“大王!” 斛律步真捂住胸口,一陣狂咳,忽然間,口中噴薄出一口鮮血:“母后,看在孩兒的份上,能不能饒了皇叔!” 完顏見狀,憂懼地替他拍背順氣:“陛下,深呼吸?!?/br> “來人呀,傳太醫!”慕容迦葉臉上毫無憐惜,“可汗,哀家又沒有要他的命!你不必動氣,傷了身,你的二皇叔可不會替你受病痛之苦!” 左賢王斛律勃骨被當眾杖責三十大板,由武阿秀親掌,每一下都結結實實,其威力必六十大板還大,皮開rou綻,震損心脈,以至于其舊傷復發,月余不能下床活動。 此事一出,如疾風一般傳遍整個草原,說當今二皇叔調戲寡嫂未果,反被當眾打得屁股開花,牧民們津津樂道,乘云閣的說書先生,又多了新的戲詞。 \\ 當晚,壽康宮,斡扎朵為慕容迦葉對鏡卸妝,:“太后威武,這個放誕無禮的登徒子,沒當眾賜死真是給他面子了!” 慕容迦葉余怒未消,在漫漶的銅鏡里,仍能看到那對緊蹙的長眉:“若不是念在他手握兵權,又是先帝的親胞弟,我定把這個畜生千刀萬剮!” 斡扎朵仔細地為她除去鬢發上的釵環,笑道:“若是赫連驤還在太后身邊,想必定要抽出開荒劍,把他捅成篩子!” 慕容迦葉聞言,在鏡中凜凜地掃了她一眼:“你失言了,朵兒?!?/br> 斡扎朵攪著一碗摻了玫瑰胰子的卸妝水,鏗鏘道:“今日宮宴事變,可見斛律皇族只把太后當成一個異姓外人,全然抹殺您的功績,只是都懾于您的權威和先可汗的遺志,才不得不臣服,左賢王當眾說出這種無狀的羞辱之語,竟沒有多少人能為您說話,奴婢身份卑賤,人微言輕,昔日的赫連驤也成階下囚,太后身邊,似乎空無一人了?!?/br> 慕容迦葉怔忪道:“不是還有涂月嗎?” 斡扎朵輕輕地為她擦去刀疤上的斜紅:“她為人有勇無謀,無心權謀,在朝中無半點立錐之地,只是血脈尊貴,不足以震懾那群顧命老臣?!?/br> 慕容迦葉閉著眼,扶額輕嘆一聲:“我的朵兒,你說話向來不藏掖,永遠這么直白?!?/br> 斡扎朵立馬為她揉捏著太陽xue:“太后,從前你為了不讓人說你外戚專權,不用慕容家的人……” 慕容迦葉茅塞頓開,登時握住斡扎朵的手:“朵兒,我的女諸葛,不用說了,哀家明白了,哀家不能再這么畏手畏腳下去了!” 宮外夜色漸濃,晚風之中,傳來幾聲鶯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