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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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華殿的小居內。 長片的珠簾從梁上懸落,串到地毯上,以銀絲串的琉璃八角珠,每一面都不同色,被撩起時,如綢緞般柔軟,珠簾碰撞,流光溢彩。 不時有人穿過,動作盡量輕,怕擾了里頭的人。 簾內,楚王正和公主對弈。 公主長裙逶迤,晃著腳,耳墜上珊瑚珠子也跟著輕搖,她目光落在楚王肩上,一道道數著玄冕服上的日月章紋。 將將數完后,楚王對面才有了動作,他往上捋了寬袍袖口,要捻著白玉子,笨拙地往棋盤的上去,只是這白玉的邊緣方觸到盤上,陡然停在半空中,遲遲不落。 楚王的眉頭漸漸皺起來。 猶豫幾番,他將手縮回,就被扼住了手背。 良芷道:“父王你這個年紀還同女兒悔棋,害不害臊?” 楚王連連搖首,“這子都未落到棋盤上,怎么算悔棋?” 良芷用指尖戳著那個位置,“怎么不算?我都看到了?!?/br> “你這丫頭……” 楚王還想著同她爭辯,殿外有內侍急急來稟,說大臣有要事與王上商議,事關前線。 楚王笑容頓斂,長眸微瞇,“宣?!?/br> 珠簾后頭,公主聽了個明白。 淵國抗燕戰敗,淵使臣懇求楚國率軍搭救。 楚王面色一沉,思索后,安排忠侯貿良疇帶青麒軍的前往,然后同大臣移步去隔壁的書房繼續商議。 公主望向棋盤,嘆了口氣,將最后一顆黑子放回棋兜中。 黑子氣數都盡了,說到敗,也該是她那一方。 從榻上跳下來,花簪梳在鬢邊,在發間斜出來了些,良芷摸著簪花上頭的珠鈿,往里扶正。 三角幾上有木魚石制的圓盒,她掀開蓋子,掏出一小把魚食,投給一旁的白瓷缸內。 缸中一共養了三尾金鯉,每條只是兩截指骨般大小,魚食才拋進去,就從椒草中跳出,爭先搶食吃。 缸中飄了幾片綠菊,水蘭沉在底下,鯉魚飽食了,便繞著黑石礫土在水中雀躍游動。 也不知道這魚圈養在這缸中快不快活。 公主看了一會兒,楚王還是沒有回來,她便同內侍說我乏了,先回去了。 內侍老老實實埋頭,連聲應答,送公主出了文華殿。 出來就是聽心湖畔。 滿池的蓮都謝了,剩下枯掉的花梗,蓮葉還是綠的,密集鋪滿在水面上。 良芷站在湖邊,從遠處忽然刮來了一陣風,風中帶著似有若無的甘苦的氣味,濕而重的湖風從耳畔掠過,讓她覺得有些冷。 接著是上空傳來幾聲的嘶鳴。 公主抬頭看去,一排排灰雁正掠過高空,滑行遠去,遠處的云層灰暗凝重,正順著風向擴開。 竟有點風雨欲來的意味。 果然,戰況越演越烈,忠侯是老將,輕而易舉鎮住圍困淵兵的大軍,正要折返時,淵國的門將卻毫無征兆,忽然破壞楚盟轉投大梁。 大梁的反攻猝不及防,楚軍困守山崖,前去援救的將士犧牲大半,忠侯被擒。 楚王聽聞了來報,一拍案子,怒斥道:“豈有此理!”,即刻派世子領兵救急。 世子奮戰七天七夜,將忠侯從敵營帶了回來。 忠侯大難不死,卻是斷水斷食三日三夜,梁軍對待俘虜帶了恨意,竟動了刑,讓忠侯落了殘疾。 忠侯之子貿商在殿上痛哭,怒斥淵國無恥。 楚王一番安撫后,沉思三日,擬指毀去了與淵國的姻親,將四公主嫁入忠侯府,擇日完婚。 四公主出嫁這日,天公不作美,晨雨從早間下到儀式開始。 雨霧中,十里燈華,紅綢毯由宮門鋪到天壇,四公主身披霞冠,與華服的新郎一步步走上石階,敬過火鳳凰的神像,拜過楚王和王后,最后上了蓮座花轎。 隨行的紅妝在雨霧中飄揚。 公主站在城門口,層迭的遠山埋在霧里,近處則上上下下皆是一片紅,是掛在宮道上的紗燈,朱紅的宮門豁然開啟,隊伍穿過去,就像穿進另一個世界。 她望著行道的盡頭,漸漸模糊在灰茫茫中。 空氣中有單薄的水汽,吸進肺里,掛在心頭,堵得慌。 她想起三日前,她前去離宮里去看四公主。 “怎能這般急?” 真的太急了。 一手的紅綢做的蓋頭,圍著一圈金線制的流蘇,大紅的嫁衣放在金制漆盤里,被迭得方方正正,壓在鳳冠下頭。 而嫁衣的主人,兀自坐在窗邊,耷拉著眉眼,沉默不語。 良芷瞧這這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心中也是難受。 楚王斷了與淵國的姻親,又急不可耐將女兒嫁入侯府,其中的政治意義不言而喻。 不過她也曾在獵場上與貿商打過照面,貿商,字子石,也算是王度赫赫有才的公子,年少有為,武藝僅次于世子,長得也是劍眉星目,性格爽朗。 良芷便說:“常州雖是封地,又遠了些,但也是富饒之地,那忠侯之子是個磊落的人物,不會虧待你的,你放心……” 還未說完,四公主從窗邊扭過頭來,面上落了兩行清淚。 淚珠串成線,從她面前滑過,好不可憐。 良芷過去陪她坐著,算是安慰。 四公主哭了許久,總算是停了,以手帕抹淚痕,嘆息著:“公主的命運,大差不差,我是明白的?!?/br> 悠蘭垂著頸,紅著眼角,眸里仍有悵惘,“只是……” “只是什么?” 悠蘭抬頭,她蒼白的面上浮出一絲苦笑,凝著良芷不動。 良久,那點著胭脂的紅唇微微嚅動,四公主開了口: “阿芙,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她緊緊握住她的手,如冰的溫度,連掌心都是涼的,“阿芙,我這個人軟弱,爭取不來,是我一廂情愿,我沒求過你什么事,可是,我此番,是想求你,你是王后的長女,你要什么,父王也從來不吝嗇,所以……” 她懇切地求著, “你能保下姚咸么?!?/br> 這日,雨聲重重激在屋瓦之上,屋外正大雨滂沱,墨一般的烏云籠成團,映得整個天幕都是昏黑的。 公主在室內練字,神情是少有的專注。 舒落要給公主沏茶,她欠身執著茶柄,望了眼窗外,說這么大的雨,她已經跪了很久了,再跪下去,怕是要出事,屆時不好給楚廷尉交代。 公主聽在耳中,握筆的手仍在寫。 筆端行云流水,就著前一個字上頭未干的墨跡,將最后一字的筆鋒爽利鉤上,才擱下筆,她拾起杯盞抿了一口茶后,起身走到門前。 舒落會意,轉身拿了傘,撐開在廊下等她。 芳蘭殿的門豁然打開。 有人跪在石階前。 雪青色的衣裳,整個人都濕透了,幾乎要與雨水融為一體,無數的水痕順著她尖尖的下巴淌下,蒼白羸弱的臉上寫滿了倔強。 她抬著頭望過來,眸子里亮得驚人,似一張冷箭,直直刺過來。 楚軍死了那么多人,民憤至極,淵大罪,淵人驅逐出楚,三年內不得在楚經商營生,大楚中原來的淵國人都產生分歧,眾多大臣上書要賜死淵質子,淵國使臣都被關押。 就在昨日,有人將姚咸帶走,關進了牢里。 玉泉正是為為了此事而來。 她整個身子匍匐在地上,水從身前汩汩流過,她便如水溝中的石像,僵著不動。 她嗓音嘶啞,仍從胸腔中發出有力的一聲—— “求公主救救公子!” 牢中,粗繩越過機關,緊緊套牢他的雙腕。 姚咸已經被吊在此處一日一夜了。 主審官坐在對面,數不清問了第幾回:“淵忽然背刺大楚,你是否知情?!?/br> 姚咸眼皮抬起,眸若寒潭,仍不言語。 獄吏磨刀霍霍,燙好的紅鐵從火盆中抽出,碰到空氣里,發出“滋”的一聲。 主審官懸著腿,冷冷道:“哼,公子,這是王上的意思,大楚內的淵人都要經審,你在不說話,我便要上刑?!?/br> 說著試了個眼色,獄吏會意,將紅鐵舉近…… 忽然一道聲音出現。 “慢著?!?/br> 公主趕過去的時候,姚咸被吊在半空,白衣染塵,發也是散亂的,只是他的神色仍是淡的。 見到她來,漆黑幽深的眼眸同她對上,忽然眼中閃過一絲波瀾。 “先放他下來?!?/br> 主審官顫巍巍從椅子上下來,面露難色,“這……公主,使不得啊?!?/br> 良芷眼神直勾勾看著前方,嚴肅道:“旁的事情我不懂,你們要怎么處理淵國人,我也不管,可他畢竟是淵國的王室,兩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不會是永遠的敵人,但若他真的出事了,此番可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br> 聽到此話,主審官抹了抹額頭,揮手,讓獄吏拉動機關。 韁繩啪地斷裂,姚咸整個人被狠狠砸到地上,一動不動。 姚咸已經暈了過去。 獄吏趕忙走過去,將他翻轉過來,伴著動作,有一物從他身上掉出,獄吏眼尖,拾起來,驚了一下,忙遞給主審官。 主審官接過,也是面色一變,背過去,二人竊竊私語,中途望向良芷的目光帶著莫名。 良芷等在一旁,也是莫名。 一盞茶的功夫,主審官回身,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對公主行了禮,緩和道:“臣等不知公主與這質子還有這層情面在,望公主恕罪?!闭f著將物件呈上,然后說人可以讓她先帶走,只是不能隨意走動。 良芷看著他手中那枚屬于她的宮牌,心下其實有些啞然。 她望了一眼地上昏死過去的姚咸,鎮定接過去,收進袖子里,道: “我答應你,其他的,我會同父王親自說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