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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公主醉( 古言 )在線閱讀 - 13藺井陽

13藺井陽

    *

    公主睡到日上三竿,世子府的婢女叫了三道都不愿起來,也就由著她睡。

    直到有人進屋,刷地掀開她悶頭的綢被,日光透過窗格子上的鏤花襲到眼皮上,良芷被刺了一下,睜開眼,看清是步文馳。

    “是你啊……”大約意識還未清醒,良芷嘟囔幾聲,又背過身攏著絲被,“一邊去……別煩我……”

    步文馳隔著被子打她的頭,說王后叫你回去,今早你曠課了,太傅很生氣。

    良芷置若罔聞。

    生氣就生氣,她去上課他也會生氣,不去還能氣少些。

    她裹緊頭往后縮,像一只全副武裝的蟲蛹,咕嚕滾進床的最里邊。

    步文馳嘆口氣,叉著腰,“你不起來是吧,那我告訴藺井陽那家伙,說你要睡覺,就不用等你了?!?/br>
    良芷驀地睜開眼,身子動了,一骨碌坐了起來,面上還帶著睡意的紅暈,脖子擰向上方,“嗯?”

    步文馳笑笑,“現在舍得醒了?”

    庭院寬闊,中間載了一株蔥郁的棗樹,時至今日,這棵樹已經結了第四趟花,花蕊是黃綠的,一小簇沿著枝條長,像無數個細小的拳頭握在一起,微風搖晃,沙沙如歌。

    一人背著手,長身玉立,站在棗樹下,望著頂頭綻開的黃綠色的碎花。

    良芷遠遠就瞧見他立在哪兒,大步踏過去,又洞門檻處頓了頓,回身理了理發。

    藺井陽余光看到有人靠近,一貫冷清的眉眼爬上笑意,轉過身來。

    語氣溫順:“阿芙?!?/br>
    春日從荊山下來,現已經仲夏,想來已有幾月不見。

    良芷眼里噙著笑,問:“你怎么過來了?”

    “聽聞世子回了,師傅叫我帶幾句話給他,便來了?!?/br>
    世子大早就進宮去,現在還未回。

    良芷“哦”了一聲,佯裝失望,說你就只是來找我哥啊。

    “當然不只是?!碧A井陽靠近了一些,聲音輕輕地響在她頭頂,“你呢,你過得可好?”

    “好的好的?!绷架仆@雙如春暮般柔和的雙眼,回憶了一番最近發生的事情,覺得過于難以啟齒,解釋道,“我本想著忙完這段時間就去看師傅……和你,只是最近好多事情都撞到一塊兒去,就一直沒能去成?!?/br>
    “沒關系?!?/br>
    藺井陽的目光停駐在她的臉上。

    良芷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根處泛出一絲紅意,微微垂下了頭。

    相對無言。

    藺井陽忽然開口:“這棵棗樹……”

    良芷聞聲,抬頭看他,卻沒能對上他的視線。

    只見他望著頭頂的樹,說這棵棗樹在世子成婚那日栽下,當時還只是小苗,現在長滿了棗花,再過幾個月,就能結果了,到時候就能摘滿筐的棗子,一定很甜。

    “時間過得真快啊?!彼又?,語氣充滿懷念,“jiejie也走了三年了……”

    良芷的笑意淡了下去,“……”

    有日光灑下來,兩人的影子定著不動,庭中一時寂靜。

    藺井陽怔了一下,回過神來,忙道:“阿芙,不是的,我不是……”

    “公主,藺郎君!”

    有人在回廊上喊,打斷了他的話。

    是傳話的的婢女,她穿過洞門,躬身說午食已經好了,世子妃請你們過去。

    兩人俱是一愣。

    良芷勉力笑了笑,恢復了神采,“我餓了,我睡醒了之后還什么都沒吃呢?!?/br>
    “嗯?!碧A井陽也退一步,眸中閃過一絲難辨的神色,“先吃東西吧?!?/br>
    婢女帶著他們進屋,中間菜式已經擺好,薛飛荷站在旁邊一碗碗地分鱸魚湯,步文馳和世子坐在一快,正興致勃勃交談著最新的劍術。

    飯桌上,世子提了淵國,說淵國朝政全在淵世子手上,他與他往來過,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燕國如今對淵虎視眈眈,不知道什么時候要打起來。

    楚王之前也見過姚咸和燕質子,可能也在搖擺該作壁上觀,還是出手,亦或是吞并。

    就這此話題,世子便與藺井陽敞開了分析,飯都沒吃幾口。

    步文馳坐在良芷旁邊,戳她的碗碟,就說聽見了沒,別跟他走太近。

    良芷本就心不在焉,不過也聽懂了他說的話,她低頭喝了一口湯,說我倆不熟,你這話要同別人說去。

    步文馳茫茫然,“誰啊,二公主?”

    良芷沒說話,夾了一口飯嚼著。

    飯后藺井陽跟世子去了書房,繼續商討政事。

    公主便決定同步文馳回宮去。

    步文馳走在路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腳邊的石子,忽然哀嘆了一聲,

    “哎!以前阿景多可愛啊,天天跟咱們上山捉野雞下水撈肥魚,自從正式冊封這世子后,一天天的,跟個小老頭似的?!?/br>
    接著提到藺井陽,步文馳就問要讓他一個人回荊山嗎,要不咱們送送他。

    公主看著路,直接說不用了吧,藺采兒的忌日快到了,應該不會先回去,她就算跟著也沒意思。

    步文馳默了默,方道:

    “也是?!?/br>
    約好的日子到了,四公主沒來,卻等來了四夫人。

    四娘哭訴,說悠蘭不吃不喝,問也不說原因,就是不愿嫁,再這么下去你父王知道了,誤了國事,她怕是只能去剃發了。

    公主于是問最近都沒有人來找過你嗎。

    四夫人說并沒有。

    公主隨四夫人去了離宮。

    四公主幾日不見,消減了一大圈,悠蘭一見她,便知道是母親請來當說客,直接說她就是不想嫁,阿芙你不用勸我。

    她眼角濕潤,語氣篤定,“我等他?!?/br>
    這話沒點破這人是誰,良芷也不問,只是道:

    “他若是真喜歡你,起碼會爭取一下吧,你關這的這么多天,他有來看過你嗎?”

    四公主于是哭得更厲害了。

    公主猶豫再三,當即直奔齋清宮。

    剛靠近,便瞧見一內侍鬼鬼祟祟,見了她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撲倒在地,懷里散出一個小袋子和幾幅畫卷。

    良芷認出那袋子上繡的是芳蘭殿的紋路,蹙眉道:“怎么回事?”

    內侍頭貼著地,連連解釋說是姚咸給的,以此做交換,讓他每日按時送吃食過來。

    公主不信,撿起錦袋,扯開里頭的東西一股腦倒來,是一堆碎銀子和一迭金葉子,攤開在手上,金燦燦晃眼得緊。

    良芷聲音高了幾分,“要這么多?”

    內侍哆哆嗦嗦磕頭,“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公主直接進門,順著路到了內屋,房內的陳設未變,畫筒是空的,桌上擺著吃食,就一小碗白米和一碟咸菜,她嘗了一口,“呸”地吐出來。

    米是壞的。

    她又往院子里去,果然發現了那人。

    姚咸正坐在院子里睡覺,月白的深衣,點點樹影灑落在衣上,隨風飄飛。他面上覆這一冊書,紙頁下透出半張臉。

    良芷走去過,開了口:“那些錢和畫都是你自愿給他的嗎?”

    姚咸大約是醒了,肩膀動了動,悠哉悠哉地以手墊著后腦,聲音從書頁中出透出,

    “他想要,便讓他拿去了?!?/br>
    良芷刷地抽走他面上的書,看了眼,只是本雜物志,她扔到一邊。

    “你就由著他,這兒不遲早給他掏空了?”

    姚咸睜開眼,俊朗的容色中未見半分動容,只幽幽道:

    “那該如何,我又打不過他?!?/br>
    “你……”良芷正想說什么,心想算了,她來這兒也不是為了這檔子事的,她想起悠蘭那張臉,上去拉他的手腕,“跟我走!”

    姚咸仿佛是長在了躺椅上,良芷去拉,也只是讓躺椅擦著地面往前挪了幾分。

    他手任由她扯著,抬起頭有氣無力,面上透著蒼白,“公主,不是我不愿意同你一道,只是現在我真的……”

    他頓了頓:“餓得走不動了?!?/br>
    良芷:“……”

    公主廚房里搜刮一番,得了一小把干癟的青菜,三個雞蛋,米缸有米。

    她將米淘出來,用水過干凈,掏柴燒火,開始蒸飯。

    姚咸倚在門邊,說看不出來公主還會做飯。

    良芷說自然,“我可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生慣養的人?!?/br>
    煙從灶臺底下冒出來,鍋底很快燒紅了,菜油下鍋,趁著熱油冒煙,倒下蛋液,劈啦啪啦響。

    良芷倒退幾步,用鍋蓋擋著。

    姚咸忽然站在她后面,“張手?!?/br>
    良芷余光瞄到,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塊破舊的白布,應該是一件圍裙。她伸開手,姚咸從后給她掛上,在后面系好帶子,“可別臟了這么珍貴的衣服?!?/br>
    米飯熟了,小菜也炒好了,發現沒有裝菜的碟子,姚咸看了半晌,又是不知道從哪兒取出幾個奇形怪狀的瓷碗,遞給良芷。

    良芷伸手取過,這些瓷碟上,有的已經裂開了紋路,她用指頭刮了一下,皺了眉頭,都是灰。

    “臟?!?/br>
    姚咸笑笑,接回去轉身去打水洗碟。

    一番倒騰后,飯菜上桌。

    公主盯著他吞下了第一口飯,立馬說:“你吃完就跟我去見悠蘭?!?/br>
    姚咸說我不會去的。

    公主問為什么。

    姚咸提起四公主來,是那般冷漠而疏離,“她即將成為我大哥的妻子,我去又能做什么,何況……”

    他眼底亮起一絲探究,“公主是如何得知,又知道多少?”

    公主無言半晌,就說那現在就跟我去見父王。

    姚咸搖首,表示不去。

    公主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姚咸,你應該不是那么膽小的人吧,你膽子小,招惹我jiejie做什么,她性子柔弱,骨子里卻是倔的,你是覺得你配不上大楚的公主,還是覺得我父王聽了要砍你的頭?”

    姚咸沒有反駁,竟然一本正經點頭,“是的,我是貪生怕死?!?/br>
    良芷深吸一口氣,“那你既然無意,總要同她解釋清楚吧,你不知道她如今等你等得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了?”

    “沒有的事情,解釋有何用?!币ο堂嫔先允堑?,語氣卻陡然冷了些,“公主才是,不顧前因后果來嗆我一頓,說的卻是沒頭沒尾的話,實在令在下為難?!?/br>
    他說:“公主的多管閑事,是不是該到此為止了?”

    公主猛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面帶惱怒,

    “好呀,姚咸,我今兒可終于看清你了,你就是個負心漢,舉止輕浮,做了也不敢認,看上你的都是眼瞎了,我也是心盲,你去死吧!”

    姚咸聽在耳中,并未受影響,反而從唇角牽出一絲誠懇的笑意,說今日多謝公主的一飯之恩。

    聲音沒什么起伏,

    “慢走?!?/br>
    公主回臥房,一把趴在床上,越想越氣。

    手頭碰到枕邊,撞上一個硬物,她抽出來一看,是姚咸之前給的折扇,底下墊一張手帕,上面的朱砂印記還在。

    “呵?!惫骼湫茁?,騰起來下床,一股腦全扔出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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