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之豺】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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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佛蘭肯斯坦 字數:16034 第九章 源川盯著我看了足足十秒,她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促狹。 「你不是吧……」源川撇著嘴角,用捉弄人的語氣說了這么一句話。 「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思搭訕?!刮覜]好氣道。 源川伸了根指頭,在我鼻子前面點來點去:「不對!奈什劫爾,老實說,是 不是動心思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看見好吃的就拔不動腿?」 源川沒再說話,她斜瞇著眼哼了一聲,掛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小清水確實是能夠吸引人注意力的類型。不過她與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也 不想惹的麻煩。 何況,朵恩當初的那句警告我還沒忘。 從小在大城市長大,還未經事就被大公之女納入了羽翼之下,清水可以說非 常幸運。雖然連話都沒說上幾句,但是我能看出來,她眼中的世界簡單而純粹。 她習慣于跟隨著自己的庇護者,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立場,只要把朵恩的決定當做 是對的就足夠了。 清水有她的價值所在,無論對朵恩還是她所處的貴族階級。像我一樣的家伙 如果想要染指,就會付出代價。 而且對小清水而言,這個世界大概非黑即白。 次殺人,她沒有展現出太多心理障礙。原因很簡單,在她的世界里尤拉 西亞都是壞人。對于現在大部分的艾斯卓拉人來說,這是最普遍也是最容易理解 的情緒,但對我們這些戰狗來說是則另外一回事。 有人說我們是職業背叛者,這句話不能算錯。如果艾斯卓拉戰敗,那么第二 天我們就會站在尤拉西亞那邊變成追擊戰的幫兇。在沒有立場的我們眼中,無論 艾斯卓拉還是尤拉西亞都是一樣。 我跟著源川走進院子,她輕車熟路就往后院走去。 「你這帶路去哪?」我忍不住問。 「那個大個頭單獨給我們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乖创^也不回。 這家伙嘴里的大塊頭,說的是朵恩的親衛隊長魯埃爾。朵恩在小鎮的造紙廠 遇襲的時候,他帶著幾個護衛替我們攔下了數倍的敵人,我原以為他根本不可能 活著從那里離開。 源川帶著我從主建筑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走了進去,我們繞了兩個走廊, 來到一扇木門之前。 我們所處的地方已經是主建筑物側翼的盡頭了,走廊另外一段就是通向后院 的小門。 這種位置的偏屋肯定不是用來待客的,只有仆從身份的人會住在這里??墒?/br> 這扇木頭門和宅邸里所有的房門一樣,被漆的油光锃亮,一塵不染的樣子。 要么說是貴族呢,光是這門的保養費用就不便宜,我心里嘀咕。 源川在門上拍了兩手,門開了條縫,一個黑壓壓的身影卡在門縫里向我們瞅 了兩眼。 我抬頭正看見蒙克斯那張大臉盤,他一咧嘴:「帶回來了?」 源川光點頭不應聲,使勁推著門,肩膀一頂,把自己從他旁邊擠了進去。 我和蒙克斯眼神對了一下,他順著源川的勁兒側開身子,把我也讓進了屋。 沒想到屋子還挺大的,四五十平米的空間,沙發餐桌這些家具一應俱全,中 間的墻上還掛了一臺尺寸不小的電視。 奧索維和左格爾并肩坐在屋子中間的長條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面前的電 視。蒙克斯的孿生弟弟列京盤腿坐在電視旁邊,正在手動給他倆調電視信號。他 和他哥哥身材一樣高大——電視掛的不矮,他坐在那一伸手就能夠的著。 電視上閃著循環跳躍的雪花,模糊的圖像在雪花后面若隱若現。 看見我進來,左格爾對我點頭示意,但是沒說話。他原本的短辮子被解開, 應該是清洗了一遍,恰好垂在肩膀上。 我向沙發走過去,想和奧索維搭話,他卻抬手對我虛按了兩下。 「等會兒,等會兒再聊!」他直勾勾的看著電視,另一只手同時沖著列京比 劃著,「對對!就是這邊兒,就差一點兒!」 他話音剛落兩秒鐘,電視上的信號便穩定了下來。 奧索維沖著列京豎起大拇指,列京嘴角一撇,把屁股向沙發這邊挪了兩下, 也把目光落在了電視上。 我納悶的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到電視上,陡然發現那竟然是來自尤拉西亞的 電視信號。 臉上的肌rou立刻就不自然的扭曲起來。在這種時候收看敵國的廣播信息,倒 是不怕被扣上個叛國罪給抓起來。 ……不對,我們還輪不到叛國這種罪名,但是間諜罪是沒跑的。雖然我們真 想跑的話,那些憲兵隊的家伙應該拿我和源川沒辦法,可終歸是個大麻煩。 「你們就不怕……」我小聲提醒著,指了指窗戶和門的方向。 「這不就等你來么?!乖创ㄔ诩绨蛏辖o了我一巴掌。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家伙還特意跑到宅院門口給我來個「歡迎儀式」,原 來是惦記著我的能力。 我魔力上的造詣不高,但是在食影者的時候還是被教授了一些殺手必備的法 式。 成為食影者之后,對于我們這些青少娘,組織采取的是類似于「家長」的制 度。每個食影者根據自己「家長」的不同,學的法式也不盡相同。 我的「家長」自然就是沙詩。他教給我的法式絕大多數都和大家一樣,但其 中有一個卻是非常厲害的東西。 不是攻擊性法式,而是結界。沙詩將它稱之為【星見結界】,這是只有在食 影者里個別幾個人才流傳著的法式。 它作為結界卻根本沒有防御能力,這實在對不起它的名字??墒恰拘且娊Y界 】的魔力消耗極低,甚至低到只要是有魔力等級的人就可以制造以公里為單位、 數米高的結界群。 它在結成之后幾乎處于透明狀態,即便有人整個穿過去也不會有明顯感覺。 但是,對于結界的構成者來說,被破壞的結界就像斷掉的蛛絲,可以立刻有所感 應。 所以,【星見結界】最直接的用途就是拿來作為警戒線來存在。 這個世界上知道【星見結界】的活人一只手就能夠數過來,源川是其中之一。 這種法式對暗殺者來講是非常致命的存在,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能夠提防它的 家伙就越少。 從這個角度來講,沙詩對我已然是毫無保留。只是很可惜,那個時候的我, 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我想起自己曾經問沙詩,【星見結界】的名字到底意味著什么。他無法回答 這個問題,所以只能瞪著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睛,皮笑rou不笑的猜測「也許是因為 連星星發光都能感應到」。 我不喜歡回憶那個時候的事情。 源川很清楚【星見結界】的價值。我們兩個在數年為伴的過程中相互吸收了 很多對方的戰斗技巧,可以說能學的都學了,但唯獨【星見結界】是個例外。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她在得知這個能力的存在之后,甚至沒有跟我提過要學。因為她也知道,會 的人越少,這個能力的暴露機會就越小。 所以源川絕對不可能對奧索維他們暴露【星見結界】,她應該只是透露了我 有警戒類法式的意思。 我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在這個房間周圍的要害位置做好了結界。走廊對面那 個房間應該是留給我和源川的,所以我也順手照顧了一下。 在制作結界的過程中,我特意浪費了一些魔力來產生魔力波動,不然的話屋 子里的那些家伙一定會起疑心。 等我回屋的時候,源川已經大剌剌的坐在奧索維旁邊了。長沙發一共能做四 個人,她腿往扶手上一掛,愣是一個人占了兩個位子。 可憐蒙克斯和列京倆兄弟,一個盤腿坐在電視附近,一個拖著把可憐兮兮的 小椅子把自己那碩大的屁股擱在上頭。 所有人都在看電視,沒有一個理我的,我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電視屏幕上,尤拉西亞的總理大臣正在聲色俱厲的發表著演說。 那是尤拉西亞王宮前的國王廣場,總理大臣站在王宮高高聳立的高臺上,他 的身后正坐著尤拉西亞的國王和王后。我和源川在尤拉西亞部隊里打仗的時間不 算太長,但對那張臉卻已經非常熟悉了。他那被印成海報的的偉岸身姿軍營里隨 處可見,中高級軍官的辦公桌上也都會擺放國王半胸像。 鏡頭滑過廣場上數萬民眾的臉龐,每一張臉都寫滿著義憤填膺。 耳邊一直響著總理大臣聲嘶力竭的控訴,還有廣場上尤拉西亞民眾們憤怒而 狂熱的呼號,我花了十來分鐘算是勉強弄明白了尤拉西亞那邊的意思。 罪魁禍首的牌子被套在了造紙廠的脖子上,艾斯卓拉的官僚們被賜予了「冷 血」「殘忍」「毫無人性」的形容詞,而處在布金斯河下游的尤拉西亞人則是受 害者。 電視上播放著因為飲用污染水源而生病的人們。密密麻麻的病床、病人痛苦 的哀嚎,還有順流而下如同糞便一樣惡臭的棕紅色污水。尤拉西亞那邊的編輯者 們剪輯技術不錯,播放的畫面節奏恰到好處,背景音樂也完美的烘托出了他們想 要的氣氛。 最后,這場戰爭被總理大臣定性為了一場忍無可忍的雷霆之怒、一場再三退 讓,最終不得不為了維護自身利益而發起的反擊。 當總理大臣的演講完畢的瞬間,整個廣場響起了悲憤而雄壯的軍樂。更加激 動的民眾們熱淚盈眶的擠在廣場上,揮舞著拳頭,呼喊著整齊的口號。電視畫面 穿插著尤拉西亞軍隊出征的畫面,群情義憤的人們夾道焚燒著艾斯卓拉的旗幟, 母親們抹著眼淚將自己的孩子送上戰場,這些鏡頭足以撼動尤拉西亞人的心。 「宣傳口徑選的不錯嘛?!姑煽怂乖谏砗髳灺晲灇獾恼f。 每個國家打仗的時候都會做這種煽動式的作戰動員。作為輾轉各地的墻頭草, 戰狗們對這個套路早就麻木了。 不過尤拉西亞選的角度確實很好,足以讓這個國家的大多數成員心甘情愿的 投入到這場戰爭中來。 「這種東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解道。 電視上的圖像已經變成了尤拉西亞王的演講,那似乎是我回屋之前所播放內 容的重播,奧索維示意列京將電視關了。 列京從電視機后面拽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把電視的連接線拔了下來。那 應該是類似于信號接收器之類的玩意兒,不然他們也無法收看別的國家的電視頻 道。 奧索維把列京遞過來的信號解碼盒在手里顛來顛去,目光終于落到了我身上。 「我是想看尤拉西亞王。后來幾乎都沒給幾個鏡頭啊,真是的……」 奧索維坐在那抱怨,源川笑嘻嘻的看著他,樣子非常親切。 源川的表情讓我打了個寒顫,為什么感覺這兩個家伙的關系變好了? 「分開還沒一天,這是發生什么了?」我問源川。 源川竟然揉了揉奧索維的頭發:「你問他?!?/br> 我把目光挪到奧索維身上,換來了這家伙靦腆的笑容。我試圖從里面找到狡 黠的感覺,卻一無所獲。 「在鎮子里幫你們阻截追兵以后,我們去造紙廠轉了一圈,拉了親衛隊長魯 埃爾一把,順手解決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br> 奧索維的語氣輕描淡寫,可是鬼都知道,單憑他們幾個是不可能正面對抗那 么多人的。 不過我并沒有懷疑奧索維的話,因為在他旁邊坐著的人足以讓不可能變為可 能。 在幫我們斷后的時候,左格爾釋放的只是一個等級不算很高的攻擊型火陣。 但是我覺不相信他的魔力只有那種程度。 左格爾知道我在看他,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樣子和我對視著。 「你想的沒錯?!顾婚_口就是穩重優雅的男中音,「我布下幾個高殺傷力 的陷阱,奧索維再制定一下計劃,那些人就只有被干掉的份?!?/br> 當我聽到左格爾說話的內容之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的言辭里面已 經流露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 「你不會是說漏嘴了吧?」我問。 想要把法陣做成陷阱,要么利用懸崖河口之類的地形,要么消耗額外法力隱 藏陣紋。在保證法陣高殺傷力的前提下,想要隱藏陣紋所必須提供的魔力是呈指 數級上升的。 之前的戰場根本沒有值得利用的地形優勢,所以左格爾的話從側面就反映出 了自己的魔力水準。對于魔戰士而言,魔力的水準極大的影響了對其實力的判斷, 左格爾這幾句話無異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讀著我的表情,左格爾已經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不是魔戰士,我是龍炎 出身的法師?!?/br> 「?。??」 我愣在那里沒說話,倒是源川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像是看稀罕玩意兒 一樣上下打量著左格爾。 每一個法師都是極其珍貴的國家級資源,因為有成為法師天賦的人并不多。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成為法師可以說是每個平民孩子的美夢,哪怕父母是小偷和妓女,只要成為 法師,一瞬間就能夠穿透所有的階級,一躍成為社會最上層的一員。 海藍大陸上所有國家都有自己的法師學院,這是戰略層面的硬實力。國家都 會投入極大的資源和財政在自己的法師學院以培養法師,而法師在戰爭時期則是 最重要的籌碼。 修然公國也有自己的法師學院,但是每年能夠拿得出手的法師能到兩位數就 能讓修然大公樂的睡不著覺。修然城的法師學院只是以聊勝于無的性質存在著, 不要說研習新的法式,能把艾斯卓拉王立法師學院派發下來的法陣研究明白就很 不錯了。 說到底,雖然海藍大陸上的法師學院時不時總會有些新研究成果,但大多數 時間仍然是在做著一些拾人牙慧的工作。 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緊鄰著TWP帝都約赫利爾的【龍炎】。 【龍炎】已經不是法師學院這么簡單了,而是一座人口近百萬的法師城。能 被【龍炎】認證為合格的法師,放到哪個國家都可以成為戰略上的中堅力量,只 不過【龍炎】的法師根本看不上這些外邦小國。 【龍炎】是帝國數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心臟,正是她保證了帝國在戰略上的壓 倒性優勢,也是這作法師城的存在,維護了帝國內部一直以來的穩定。 歷史上,帝國內部只出現過兩次問題,每一次都和【龍炎】有著密不可分的 關系。 實在是無法想象,在艾斯卓拉這種地方竟然會有一個淪為戰爭之犬的【龍炎 】法師。 我所能想象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左格爾在吹牛皮。 眼看著我和源川臉上的表情在一點一點從震驚變成促狹,左格爾無奈的笑起 來。他扭過頭去不再看我們,并且用胳膊肘捅了奧索維一下。 那意思就好像說「你看,我就說他們不會信」。 奧索維倒是非常淡定:「如果沒有他,我們不可能打贏對方那么多人。那時 候我們用了不少法陣,魯埃爾親眼看見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只不過他那時候 傷得太重,不會想到這些法陣是左格爾一個人畫的?!?/br> 「他的魔力等級我并不懷疑,但說自己是【龍炎】的法師,這就有點聳人聽 聞了?!刮艺f道,「一個法師不喜歡搞研究,也不喜歡享受,權且不做評論。但 非要拿著劍,裝成戰士的模樣來這種地方當戰狗?請原諒,任何腦容量超過浣熊 的人都無法理解?!?/br> 我刻薄的話語像打在了泥巴里。奧索維不僅沒有難堪,反而露出了得意的模 樣。 「因為是我死纏爛打把他拉進隊伍來的呀,哈哈哈!」 左格爾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在我和源川眼前晃了晃:「認識這個么?」 那是一只火紅色的晶石,被打磨成拇指大小,周圍嵌了一圈細密精美的金色 絲絡。我和源川都沒答話,因為從來沒見過。 看我們不說話,左格爾便自顧解釋起來:「這是【龍炎】給高級法師頒發的 身份標志??上銈儾徽J識,還是沒什么說服力?!?/br> 不僅是【龍炎】的法師,還是高級法師……讓他跑到艾斯卓拉王都去,說不 定能當上院長。 雖然無法鑒定那東西的真假,但是他淡然定篤的態度讓我決定暫且相信他的 話。然而,這種事實反而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你到底跟著他干什么?就為了給人當狗腿子到戰場上混日子?」 奧索維沒有再笑,他認真的看著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去選擇自己所在的位置。左格爾在這里有他的原因, 蒙克斯和列京也有自己的緣由,我只不過是借著自己所擁有的一點點能力,給大 家展現了遠方的希望,把伙伴們聚攏在一起而已?!?/br> 聽到「伙伴們」這個詞的時候,我和源川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實在是太rou 麻了,對于戰狗而言這個詞大概只有在沒長齊毛的年歲才會聽到。 源川扭頭掃了蒙克斯一眼,蒙克斯摳著鼻屎,把臉轉向了旁邊,一張老臉臊 得通紅。 戰狗之間哪怕組成隊伍,也擺脫不了相互利用的關系,這是難以回避的事實。 我和源川這種關系在別人眼里其實非常詭異,所以大多數人才會把我們兩個認作 情侶。 雖然用了一個幼稚的詞,但我不得不承認一點,奧索維確實比想象中年齡要 大。如果只是一個小屁孩,是很難從這種角度來回應我的問題的。 「那么,你覺得自己憑什么能拉我們兩個入伙呢?」源川開口問。 這本應是個很好的拉攏時機,卻不料奧索維苦著臉兩手一攤。 「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倆拉入伙?!?/br> 源川愣了幾秒,然后咯咯笑起來,身子顫的像只磕松仁兒的松鼠。 「入伙的事情嘛,也不急于一時。以后有機會再糾纏你們?!箠W索維揮了揮 手,好像在驅趕自己的無力感,「現在朵恩公女招的人就剩下咱們幾個了,至少 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是一伙的?!?/br> 雖然我和源川不可能這么簡單就改變心思加入他們,但是我的腦海里已然對 這隊人形成了濃厚的好奇。 更為重要的一點,奧索維他們能夠提前洞悉其他勢力潛伏在隊伍里面、意圖 綁架公女的事情。他們是什么時候知道這個情報的?是在行軍過程中?還是說他 們從一開始就什么都了然于心? 如果答案是后者,我只能說這伙人有些可怕。他們不怕將自己置身在那種環 境下戰斗,說明他們有著碾壓這一切的自信心。那么這種自信心是從何而來? 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奧索維專門提醒了我和源川可能會發生突 變,在那種情況下我與源川的立場說不定真的會動搖。雖然不至于成為幫兇,但 是瞬間的判斷需要時間,我們很可能會喪失救援朵恩的機會。 依我們兩個的性格,在錯失最佳機會的情況下,真的有可能為了保全自己而 放棄。 是奧索維的提醒讓我們提前做了實力的對比,也對事態做出正確的判斷。 從這點上來說,我們算是欠了他的一絲人情。 這時,外面用來警戒的結界傳來了感應,有人正穿過走廊向我們這邊靠近。 我向門口走去,其他人察覺了我的示意,所以都安靜了下來。 門被敲響。我按下把手,開了門。 一個宅院的男性下仆站在門口對我們微施以禮:「魯埃爾大人命我來告知各 位,晚餐已經備好。如果需要,我就引諸位去用餐?!?/br> 不愧是公女宅子里的下仆,說起話來拿著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沉穩勁兒,言辭 中的距離感讓人聽著很舒服。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走走!可餓死我了!」蒙克斯一拍椅子背,站起來就往外走。 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在打架,這眼看天已擦黑,說不餓那是假的。我們跟在蒙 克斯后面都出了門。 源川在旁邊走著,把左手搭在了我肩上。我扭頭去看她,她的眼睛里閃爍著 很多很多內容。我對她晃了晃腦袋,示意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想和她討論。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下仆順著走廊,將我們向主建筑的方向帶過去。我們住的側翼比較冷清,一 路下來也沒見到其他人。 寬敞明亮的建筑中庭被完全清理了出來,擺上了七條可以做十人的碩大長桌 以及幾張四人小桌,宅院的下仆正流水一樣把餐具和食物鋪上來。形態華麗夸張 的燈具在中庭駐了一整圈,琺瑯餐具在燈火的照映下閃著晶亮的光,閃的人眼酸。 七條長桌桌子已經備好了兩條,我們二話沒說就竄過去占領了其中一張。桌 子上正中放了一只整雞,烤的焦黃油嫩,均勻的撒著一層細密的孜然。 蒙克斯直接上了手,吭哧擰下來一條大雞腿就往嘴里送,幾口下去嘴上胡子 上全是油。列京平時看著挺悶的,見著好吃的也不含糊,拿手給雞直接劈了,自 己拿走一半。 「愣著干嘛,可好吃了!」蒙克斯這時候還記著源川呢,一邊吃,一邊還掰 了另一個雞腿給源川撂盤子里了。 源川差點跳起來,這家伙摳完鼻屎就沒洗過手! 奧索維和左格爾看著就有經驗,手忙腳亂把最后小半只雞給分了。 我和源川實在搶不過這伙餓鬼,只好從面包籃子里抓了面包先吃著。手里的 面包松軟可口,帶著一股讓人產生極大滿足感的香甜。只不過,對于我們這種高 體力勞動之后的人,還是動物蛋白和油脂最吸引人…… 修然城公女這高門大戶的,吃個雞總得管夠吧? 旁邊那幾桌餐具還沒上齊呢,我們這邊已經扔了一桌的雞骨頭。 剛吃了沒一會兒,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抬頭一掃,才發現中庭外側的廊下 已然站了很多人。 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樣子,里面有和我一起過來的那批公爵近衛,還有原本就 駐扎在宅邸的親信貴族衛士。他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們身上,看著我們在那胡 吃海塞。 那眼神里分明是驚愕和鄙夷。這邊餐具還沒擺好,你們怎么就開吃了?而且 這吃相也太惡心了。 我是從來沒在上流社會吃過飯,哪兒知道還有這規矩。 源川也注意到了同樣的事情,她有些難為情的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到了面前 的盤子里。還帶著牙印兒的小面包順著板子邊緣滑進盤子里的沙拉醬。 這么多人眾目睽睽,她一個女孩心再大也挺不住。 奧索維抬頭看了周圍一眼,又看了看我們:「管他那么多呢?!?/br> 他說的有理,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本來也沒什么形象可言,也不猶豫了, 先吃著再說。 源川嘆了口氣,把面包揪成小塊,一點一點優雅的往嘴里送,也算是自欺欺 人了一把。 「喂,喂……」突然,我聽到背后幾米遠的地方有人小聲在叫。 我回頭,看到小清水在廊下對我連連招手。女孩脫了鎧甲,清清爽爽的換著 一身干凈衣服,有些微濕的發梢貼在面頰上。她叫我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單單和 我們搭話就已經非常引人注目了,所以小清水臉頰緋紅,很有些不好意思。 我連忙把嘴里嚼著的東西咽下肚:「怎么了?」 小清水一臉焦慮:「殿下沒落座呢,你們現在別……別現在就吃飽了呀?!?/br> 女孩為了照顧我們的情緒,說話用詞非常含蓄。 我還沒說話呢,蒙克斯回頭瞥了她一眼:「就這點東西,還不夠塞個牙縫呢?!?/br> 小清水紅著臉縮回人堆里去了,我當時就特別后悔和這些家伙坐一桌。 就在這有些尷尬地當兒,朵恩公女終于從后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她掃過整個中庭,目光在我們這邊停留了兩秒。 「現在我國已經進入戰爭時期,以后沒那么多規矩。敵人不會等你們吃完飯 再發動攻擊?!构钕吕事晫χ型ダ锏娜苏f道。 朵恩沒有再說任何多余的話,拖開椅子坐下,和我們幾個一樣抓起面包就啃 了起來。 廊下的人們眼見自己的殿下都扔掉了繁文縟節,便也不再拘禮。他們紛紛涌 到桌邊,和熟悉的同僚開始了晚餐。 成對兒的仆人來到桌邊,用長長的餐刀將那道誘人的烤雞分成了均勻的、易 于食用的薄片重新裝盤。 鬧了半天,烤雞擺這兒是為了好看撐場面的……貴族們的作風實在不是我們 這個階級能夠理解的。 魯埃爾身上纏著繃帶也出現在了中庭。他和佩伍拉爵士坐了朵恩旁邊的小桌, 一邊吃一邊低聲交談著什么。 清水和一群近衛坐在最靠近朵恩位置的長桌,同桌還有一個年齡略大的女性, 看坐的位置應該也是深受朵恩信賴的貼身護衛。 我戳了戳源川,她順著我的目光瞟過去,然后點了點頭。 那就是我們原本打算讓源川所在的位置。朵恩身邊的護衛一定得要有信得過 的女性才方便,只要能坐到那個位置去,我們的利益也就有了保證。 不過目前的狀況已經產生了變化,朵恩已然將目光放在了我們身上,策略或 許也可以稍作改變了。 晚餐還在繼續。不過當仆人們過來準備給我們切雞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了。因為偌大盤子里就剩了一個雞屁股。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蒙克斯好歹還算是注意個人形象,沒把沾滿油脂的手直接抹到衣服上。他撩 起桌上鋪的鵝黃色桌布,留下了幾個褐色的大手印兒。 下仆們端上來的第二盤雞好歹是沒有慘遭那兩個大漢的毒手,我和源川這才 撈著一點。 我們開吃的早,但吃的也多。當蒙克斯拍著肚皮,準備起身離席的時候,朵 恩那邊竟然也吃完了。 公女離開了座位,慢慢踱著步向我們這邊走來。奧索維用余光瞥到了她的身 影,拿著餐刀的右手立刻輕砸了一下餐桌,蒙克斯停止了打肚皮鼓的不雅行為。 「飯菜還可口么?」公女帶著一絲禮節性的笑容。 我們齊齊看著她,也不知道是該站起來還是繼續坐著,場面眼看即將陷入尷 尬。 「好吃!」奧索維在氣氛變味兒之前連忙開口,打破了僵局。 他畢竟年齡小,略帶天真和活潑的語氣是很好的潤滑劑。 「那就好。吃飽了就先回房間,一會兒我會過去?!?/br> 朵恩隨koujiao代了幾句就轉身離去了。說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全場的注意力又 集中在了我們身上。我們都不習慣這種感覺,也完全不喜歡,所以也起身準備撤 退。 「多拿點!明天早晨吃!」我聽到背后奧索維在小聲吩咐。 蒙克斯直接摟起了裝面包的籃子,列京一股腦把桌面上能稱之為固體的東西 全都掃了進去。 朵恩沒有讓我們在房間里等太久,敲門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我打開門,看到朵恩帶著一臉的疲憊站在走廊,她只帶了清水一個人作為伴 護。清水穿著用餐時的涼爽衣服,腰間卻帶上了短劍。 「殿下?!刮逸p輕躬身。某種淡淡的香水味從她身上飄了過來,貴族們活的 還真是仔細。 朵恩看向我身后的源川:「如果我把左格爾他們叫過來,擠在你們這邊的話, 你應該不太高興吧?」 我注意到公女大人將左格爾作為了代表來稱呼奧索維那伙人,看來奧索維并 沒有暴露自己的底料。 源川微微一怔,隨即笑起來。來自朵恩這種女性獨有的體貼讓這家伙很受用。 「那我們去對面!」 穿過走廊一共用不了三五秒鐘,源川在出門的時候突然彎下腰把自己的臉貼 近了清水。她湊的特別近,近的都能看到彼此的瞳孔,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做出 的行為了。 小清水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后縮著,不知所措的去看朵恩。 朵恩在敲奧索維的門,根本沒注意到她的求救。 「哎呀,皮膚怎么會這么好?!乖创ㄏ蛐∏逅康脑絹碓浇?。 我發現小清水特別容易臉紅。 「適可而止?!刮易Я嗽创ㄒ话?,將她拉到身邊。我聽見小清水長輸了一口 氣,偷偷在那里用涼涼的手背敷著火熱的臉頰。 源川丟給我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后呵呵笑著站在了朵恩身后,什么都沒多說。 我突然覺得自己掉進了這個女人的陷阱……難道她根本不是為了挑逗清水, 而是為了看我的反應? 我的反應又有什么好看的?!我莫名的不爽。 左格爾將我們讓進了屋子,給公女讓出了沙發的位置。我們一行人稀稀拉拉 的站在沙發前,清水作為伴護站在了沙發后面。 朵恩坐在沙發上,一雙長腿隨意的搭起來。她掃視著我們,帶著一種不再冷 漠的眼神。 「這次招募的人,不是背叛就是被殺。你們就是僅存的幾個了。所以我想要 確認一下,你們是否打算繼續追隨在我身邊?!?/br> 左格爾優雅的對朵恩行禮:「我們那個時候沒有逃跑,現在自然沒有改變心 意的理由。我們代表我們一行四人,愿意繼續聽從殿下驅使?!?/br> 看著他標準而熟練的行禮動作,我越發相信他【龍炎】法師的身份了。但是 我又忍不住腹誹,剛才他們四個搶烤雞的時候,這家伙倒是一點也沒優雅過。 「我們也會留在這里?!乖创ㄌ嫖覀冋f了話。 我們兩方的答案都是意料之內的,朵恩沒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緒,她繼續開 口。 「或許你們已經交換了情報,或許沒有。我一并將情況在這里和你們交代一 下,你們也可以對形勢有一個基本的判斷?,F在修然公國之內有某個勢力想要對 我不利,所以無論是軍方還是親衛,我能夠信任的戰斗力并不多?!?/br>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小鎮里的戰斗我也是親身體會過了,至少你們和那個勢力并不是一丘之貉, 所以我現在愿意將賭注壓在你們的忠誠度上。我希望在局勢穩定下來之前,你們 能夠擔負起一部分護衛我人身安全的責任?!?/br> 「至于這場戰爭,情況并不明朗。我們向尤拉西亞派遣了使節,但是短時間 內不會有任何結果。如果有了新的進展,我會盡快的通知大家?!?/br> 說到這里,朵恩微微扭頭,看向沙發后方。 「這是清水,是我最信任的親衛之一。在你們無法聯絡到我的情況下,你們 可以直接找她。魯埃爾和佩伍拉爵士也是一樣,我身邊其他可供信任的人有機會 會再介紹?!?/br> 清水帶著一絲靦腆的笑容對我們點頭示意,但是我注意到,她完全不敢把目 光放在源川身上。 我用胳膊肘碰了源川一下:你看,嚇著了。 源川嘴角微微上翹,沒理我。 朵恩繼續說:「依照我父親的意思,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應該是不會再親涉 戰場了。這或許是在瓦解我對軍隊的影響力,也可能是單純的為了保護我的人身 安全。無論答案是什么,你們都不需要跟我參與正面戰爭,這個你們可以放心?!?/br> 朵恩的話說的有些多,很多東西其實都不是我們這種雇傭來的「保鏢」應該 知道的。不過她還是說了,她似乎在試著進一步建立雙方的信賴關系。 不過「信任」兩個字說的雖然好聽,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朵恩之所以能夠冠 冕堂皇的說什么「信任我們」,完全是因為她有她的底牌。 之前實打實的戰斗已經證明,我們不會被輕易收買。但如果利益足夠巨大, 我們仍然存在叛變的巨大可能。所以這個「信任」是很有限的。 至少朵恩并不擔心我們會通過行動來背叛,最多也不過是情報上的泄露。 因為她已經給我透露過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關于修然【皇后】的事情。 我們撕破臉的背叛行為最終也不會帶給我們太多的好處。錢這種東西,畢竟 還是要留著命花比較好。 「我這座宅子的第二層已經完全封鎖,任何人都不會被允許上來。但是你們 這里藏著直接通往上層暗格。二樓是一個偏臥的儲藏間,這段時間我會住在那個 偏臥里,原本的主臥室用來掩人耳目。樓上房間保護措施由我安排,你們就在這 里負責房間下方的安全?!?/br> 我們只有點頭的份兒。 「現在需要你們的意見。你們傾向于我給你們指派親信來領隊?還是你們自 己內部調濟出一個可以說了算的隊長?」 想不到朵恩會讓我們自己做選擇這種事情,不知道她抱了什么心思。 我還在這琢磨呢,之間奧索維那邊的四個人齊刷刷的抬起胳膊,將手指指向 了我。 就好像一伙嫌疑犯在指認罪魁禍首。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就大了。 「我們一致推舉他當隊長!」奧索維的聲音充滿了高昂和興奮。 「為什么???」我氣急敗壞的說。 「吃飯前你一副根本不打算跟著我們混的樣子,所以我們不如跟你混?!棺?/br> 格爾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話。 朵恩也笑起來:「奈什劫爾,特殊護衛隊的隊長就由你暫時任職?!?/br> 我眼看著源川在旁邊憋著笑,臉都快紫了,只好做出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隨 口應下了這個徒有其名的隊長。 要說奧索維會乖乖讓我指揮,鬼才會相信。 我從來沒有指揮過任何人,論領導能力更是毫無經驗。這個頭銜對我而言并 沒有實質的價值,最多也就是給不知情的人展現一下朵恩對我的信任程度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我便不再糾結,以后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利用這個頭銜占些便宜。 朵恩給我們交代了一些規矩和作為護衛的禁忌事項,然后就帶著清水離開了。 我目送著她們消失在走廊盡頭,和源川回了自己的房間。 既然朵恩把這邊的保全工作交到了我們手上,我自然要出些力氣。如果真的 有職業界的綁架黑手出動,這座宅邸里的護衛根本沒辦法保證朵恩的安全。 趁著夜色鉆出房間,源川望著風,我將側翼的建筑結結實實的布上了一層結 界。假如有人打算繞過護衛的崗位上到二樓,就一定會觸動我的警戒。 做完這一切,疲憊感一點一點的侵蝕了我的意志。已經兩天沒能好好睡覺了, 這個時候一張柔軟的床比什么都具有誘惑力。 朵恩給我們安排的是標準的雙臥室。奧索維他們還需要兩個人共享一個房間, 我和源川就可以獨占自己的空間了。臥室很大,床也很大,我心滿意足的睡了下 去。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當我莫名其妙的醒過來的時候,沒有感受到任何光亮。 我沒睜眼,憑感覺來說應該還是午夜或者凌晨。這個季節太陽升的很早,這 漆黑一片怎么也不像是快要天亮的樣子。 我趴在枕頭上感到微微懊惱。結界沒有被觸動的跡象,源川沒有在外面鬧出 什么噪音,甚至都沒有做噩夢,為什么就這么醒過來了? 我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繼續享用睡眠。 如同針扎一樣的觸感從脊椎最底部猛的刺進了我的腦海。 臥室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一瞬間,我全身都出了冷汗。 地祉發布頁4V4V4V點 . 我僵硬的躺在床上,以最小心的方式將眼睛打開一條縫。 窗簾拉的非常嚴,所以屋子里一片漆黑。 唯獨在靠近房門的角落里,一雙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緊緊盯著我。 我一邊讓自己身體放松以掩飾自己已經醒來的事實,一邊努力回憶著睡下之 前自己放劍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里的那個影子開了口。 「醒了?」 冰涼而帶著侵犯性口氣的兩個字輕輕飄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像鋼絲一般的神 經一下子松弛了下來,然后燃起了火焰。 我從床上坐起,雙手顫抖著披上外衣,然后站起身,將猛地拉開了旁邊的窗 簾。 微弱的月光投了進來,勉強照亮了房間。 角落里有一張木質的圈椅,聲音的主人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用她金黃的瞳 孔對準著我。 她全身裹著一件寬大的灰黑色斗篷。很舊,但是洗的非常干凈。銀色的發梢 從兜帽下面流淌出來,一直垂到膝蓋附近。 我記得她以前是短發。 「你為什么在這?」我聽到自己用機械一般的聲音問道。 「因為有工作要做?!顾贿呎f,一邊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將窗邊放著的劍捏在了手里,但是卻沒有拔劍出鞘。因為如果她真的要殺 我,我已經死在了睡夢之中。 她一步步向我走過來,在距離我兩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又問。 「察覺到【星見結界】的時候就想起了奈什劫爾這個名字。隨便找一下就能 找到?!?/br> 她的聲音和以前一樣,很涼,又很輕,像初冬才會有的薄雪。 「真銀?!刮倚÷暯辛怂?。這個名字已經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很久很久。 真銀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她看著我手里的劍:「放下吧,我不是來殺人的?!?/br> 我猶豫了幾秒,然后按她說的做了。 「奈什劫爾,你又為什么在這里?」真銀扔給我一個我剛剛問過的問題。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她,只是站在黑暗之中沉默著。我和她相距只有兩 米,但是中間的距離卻仿佛永遠也無法跨越。 因為她來自于非常遙遠的地方。那是我曾經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地方,也是 我千方百計想要回去的地方。當我放棄了一切希望,以平靜安然的心境重新開始 生活的時候,她出現在了這個房間里面。 很久很久以前,還是孩子的我通過了考驗,得到了那個名為食影者的組織的 認可。在那個時候,和我一同被承認的還有另外兩男兩女。 真銀就是其中一個女孩。 她讀懂了我的沉默,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后悔了,是么?你后悔了吧,奈什劫爾?」 那層裹著她的冰殼出現了裂紋,那得意的笑容瞬間被扭曲,而破碎的面具之 下是她突然燃起來的怒火。 她猛跨一步站逼在了我的面前,而我身后已經無處可退。她一把揪住了我胸 口的衣襟。 「曾經大言不慚的對我說,要去追逐什么自己的念頭,說要給我看看不一樣 的世界和生活……現在呢???蜷縮在這種地方,給別人當狗和工具,這和你口中 的我們有什么區別???」 真銀用力一推,將我摔在墻上。她松開手向后退了兩步,那突如其來的怒火 轉瞬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我看著她,猶如被剝開了所有甲殼的軟體動物,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你的蒂娜呢,奈什劫爾?」真銀用冷卻下來的語氣繼續問我。 我喉嚨梗塞了一下,開口道:「死了?!?/br> 「當然?!拐驺y輕蔑的應道,「三年前,在你那個可笑的小屋里我就告訴過 你?!?/br> 「你猜的對極了,恭喜你!」我露出了侵略性的笑容,情緒突然就擺脫了我 的控制。 真銀被我這句話噎住,吞下了原本打算拋出的譏諷之詞。 房間里突然恢復了寂靜,我和她誰也沒再說話,沉默足足持續了三分鐘。 「這就是你的選擇么,奈什劫爾?腐爛在這種狹窄的世界里?被上面的所謂 貴族和下面的戰爭擠壓著,一直到死?」真銀終于再次開口。 「你以為人們的生活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么?」我反問。 「不是么?」真銀絲毫沒有動搖。 「那么你做了什么選擇???」我大聲道。 「我選擇留下,我選擇了食影者,我選擇為我們所有人活著?!?/br> 「那根本不是選擇,你只不過是在逃避著改變?!?/br> 「可后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奈什劫爾?!拐驺y視我的攻擊為無物,「你 應該看看自己已經變成了什么樣子。如果今天我是為了殺樓上的公女而來,你認 為自己又能做些什么?你以為自己能保護她?你連蒂娜都保護不了?!?/br> 我咬著牙,看著她的臉和雪白的脖頸,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可是我知道她說的沒有錯。我之所以沒有看到樓上滲下來的膿血,就只是因 為她并不是來殺朵恩的。 我的結界對于食影者的人來說,就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在組織中長期磨練 出的警醒也在無法抑制的退化著,甚至無法察覺潛入到自己房間的敵人。 真銀突然抬頭,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應。 「工作似乎已經完成了,奈什劫爾。你就繼續在這個狹小困悶的世界里心滿 意足的安眠吧。我們以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br> 她轉身就要離去,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真銀……」我知道她并不是在開玩笑,她走后我或許永遠也無法觸摸到食 影者的蹤跡。 女孩回過頭來,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這個名字很快就不復存在了。半年前,組織有了變動?,F在已經沒有人比 我的積分更高了。再過兩個月,我就會接任潘朵拉?!?/br> 這個名字,是食影者最上層的符號。在我游蕩在地面世界的數年之中,真銀 竟然一步步接近了組織的頂點。 真銀撥開我的手,抓住了臥室的門把:「小時候我以為,你和我會一起攀上 去。你做魯恩希安,我做潘朵拉??上?,無論是這個世界本身還是這個世界的人, 都不會按照你所想象的方式來演奏?!?/br> 「源川?!顾p輕叫了一聲,走出了我的臥室。 源川倚在門邊的墻上,不知道已經埋伏了多久。在聽到真銀的聲音之后,她 收回了手里的短劍。 「很久不見?!拐驺y對源川淡淡的打了個招呼,然后消失在了客廳的窗外。 我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 大敞的落地窗呼嘯著穿來一股夜風,吹得窗簾胡亂翻飛。窗邊的一只水杯被 窗簾掃到,在冰涼的地面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