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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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冰山,眺目是一片刺眼的白芒。六月嚴寒,似極冬飛雪。柳絮般大團的雪花密密匝匝砸在行人的頭頂軀干,又瞬間被嚎叫的裂縫卷走。寒氣無孔不入,即便是修士也逃不脫凍得哆哆嗦嗦的命運。 一串凌亂腳印綿延至一處逼仄的石谷,從里傳出一條青灰色煙霧,不時響起急促的跺腳聲。 “這鬼地方好冷?!迸艘淮埠衩薇坏膽娢宋翘?,梗著嗓子道,“我帶了那么多避寒法器都沒用?!?/br> 秦瑟環抱雙臂,聲音比巖冰山的雪更冷:“難道你不知道巖冰山走到一定高度無法使用靈力嗎?我以為你好歹會多帶兩件衣服。結果你乾坤袋里裝那么多燃火符,點不燃姑且不說,你看看這里有東西讓我們燒嗎?” 楚戎默默立在一旁,身上也捂著秦瑟乾坤袋里的厚棉被。一股淡淡的花果香和陽光的味道縈繞鼻尖,很像春天的叢林,強勢驅散了嚴寒,甚至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裹得他暖烘烘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楚戎決定待會兒玉瀾道君忍無可忍動手揍應鐘應月的時候不再出手相助。 豈料應鐘膽大包天,頂嘴道:“我又不像你那樣見多識廣,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你問應月,她也不知道啊。她帶的還是灼天日晶呢,比我都不如?!?/br> 大紅喜被中伸出一只腳,狠狠踢在應鐘屁股上,應鐘嗷嗚慘叫一聲,應月收腿,對著秦瑟討好地笑:“道君,我確實沒考慮到那么多,下不為例,您別生氣?!?/br> 秦瑟重重吐出口濁氣,按著狂跳的太陽xue,思考自己帶著這兩娃娃是不是太過魯莽,瞧他們這副蠢樣子,自己真的能夠安然無恙地把他們從浮光島帶回昆侖嗎? 但路程已過半,不可能再打發他們回去。 秦瑟瞥過面無表情的楚戎,無聲地又嘆了一口氣。 現在十幾歲心性的楚戎,估計少了應鐘應月,不會想與她同行。 自打知道秦瑟對他胡亂下藥導致記憶混亂,楚戎便對她沒什么好臉色,防她就像防變態。再從應鐘應月口中得知自己有心魔,他的臉色更差了,對著秦瑟就差沒把“我討厭你,離我遠點兒”刻在臉上。 秦瑟一開始有些失落,過了幾天心態調節好,就麻木了。 左右他倆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搭理誰,應鐘和應月在,也不無聊。 只是前頭才過炎陽山,后面又歷巖冰山,這兩崽的確吃不消,需得好好休整。但巖冰山不可久留,容易耗費體力,該怎么讓他們休息休息,又不待在這里呢? 秦瑟想了想,靈光一閃,旋即搖身一變,現出真身。 她心念一動,毛團子緩慢蓬大,直至差不多有一個可容納叁個人的小房子大才停下來。她立身亮爪,尖利甲鞘在肚皮上一劃,拉出一個大口,扯開口子示意外面的幾個人進去。 應鐘、應月、楚戎:…… 半晌,應月抵住秦瑟試圖叼起她往育崽袋里塞的嘴,僵硬地問道:“玉瀾道君,你原來,不是人啊?!?/br> 廢話,秦瑟想翻白眼,她從來沒在他們面前掩藏過獸類的身份,只不過她收不回去的耳朵,他們一次也沒發現罷了。 應鐘眨巴著眼,似乎想到什么,一拍手,一臉了悟,道:“你是小秦!原來如此,我就說,區區一只小狗,怎么可能救下小師叔?!?/br> 哪壺不開提哪壺,秦瑟并不愿在記憶混亂的楚戎面前多提及他不知道的事,于是麻利地叼著應鐘和應月塞到袋子里。 轉眼,石谷僅剩面面相覷的一人一獸。 秦瑟料想楚戎抵死不會進她的育崽袋,但為了表達自己一視同仁的意思,還是敞開了袋子沖楚戎揮爪。 “進來嗎?”她歪著腦袋似在問。 絨絨頭頂頃刻落下大塊積累的雪,小部分滑飄到了她的睫羽,她一眨眼,便又輕盈地飛亂,飛到了楚戎的面頰。 雪花在他臉上融化,猝不及防地,腦海中浮現那日醒來的情景。于是雪花化作了絨毛,再次調皮抖動著,撩過胸腔肺腑,引起一場山崩海嘯。 “不……不用了?!彼行┙Y巴道,“我自己走?!?/br> 果不其然 ,秦瑟收爪,按回應鐘躍躍欲試的腦瓜,后腿使勁一蹬,朝著出山的方向疾馳,留給他一個孤傲的背影。 楚戎感覺玉瀾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應鐘和應月說,玉瀾道君是他的戀人。本來這種天方夜譚,他是絕不會相信的??伞駷懰偸呛槊}脈地瞧他,還過分關心他……這放在以前,不也是天方夜譚么?而現在,他詭異地又能覺察她的情緒…… 他們是怎么摻合在一塊兒的?他該如何與她相處? 真是一個大難題。 秦瑟一路狂奔,趕在日暮時分出了巖冰山。 出巖冰山,映入眼簾的是滿無邊際的悠悠芳草,一條羊腸小道宛若傷疤橫貫原野,孤零零地在法陣的保護下長向遙遠天邊。 楚戎是幾個人中唯一一個涉獵術法的劍修,自然而然地承擔了探路的義務。他手指翻飛,靈巧地結印,一個符文繁密的陣法漸漸成型,他指尖輕點,陣法便由近及遠,一點一點覆蓋了原有的法陣。 眼前的場景剎那變換,羊腸小道變為寬闊大道,大道兩側栽種著年歲久遠的蒼松,蒼松遮天蔽日,大道昏沉陰暗,掩藏在松枝枝椏上的烏鴉嘈雜地叫著,似是不歡迎任何來客。 大道的終點影影綽綽,籠罩著一層霧氣,依稀辨得出是屋舍的形狀。 應鐘手腳并用從溫暖的育崽袋里爬出來,看著霧氣中的那些屋舍,擰眉道:“此處莫非是……” “兩百多年前被滅門的逍遙宗?!睉陆釉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