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吃完我陪老爹喝了點小酒,他醺醺然,臉頰多了兩團酡紅,被老伴哄著床上睡了。 我去陽臺抽煙,我哥在客廳用電腦搗鼓文件。他有個研究小組,經常數據傳輸過來傳輸過去,附件內全是人類智慧的結晶。 我掐了煙,伸頭看我哥屏幕。他郵件編輯欄里還有幾行“這玩意兒能用?建議回爐重造?!敝愅耆环纤宋镄蜗蟮脑?。見我看,我哥掩耳盜鈴,趕緊回車下拉到空白處,發送。 也就幾秒。 叮咚,對方回信:“就知道逼逼那你自己來行吧?!?/br> 我心想,完了。 老于家的人什么德行?炮仗一樣,一點火星就能引得噼里啪啦。我裝作沒看見,側過臉,余光瞥見我哥一臉猙獰。這就在我眼皮下郵件對罵起來了。 ……哥你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微信? 我們老于家的人唉。 我隔岸觀火,冷靜地偷窺。 激戰良久,我哥戛然而止,對方僅一句話定了勝負。我驚覺此處蹊蹺,視線針尖一般死死戳著那面小窗,用2.0視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再激我信不信我把你那晚酒后一夜情的豐功偉績丟學校站子里供人賞鑒看你那些女粉會不會哭著找上門把你狗頭都打爛” 這人打字不帶標點符號,我亦受氣氛感染,屏氣吞聲,一字一頓在心里讀到底,痛徹了整個心扉。 好!我就知道真有這事! 我內心蒼涼,即如林meimei病逝那晚聽兩寶婚事,哀莫大于心死。 ? 我哥還在郵件罵架:“干!” ……他居然說臟話。 我想不到什么事能把我彬彬有禮的尼桑逼到如此境地,料想是周從真讓他傷了心,才口不擇言。他倆定是互相都動了情,也真傷了心,才絕口不提,直接斷去聯系。 事已至此我按捺不住,直沖他脖頸,做鷹爪狀狠掐:“哥你到底和誰開/房了?” 我哥:“……” 我:“你不是處男了?你和誰睡了?” 我哥僵直了身子。 我還想追問,見他滿臉憂傷看我身后,我疑惑轉頭,對上方芳女士大喜大悲一張臉。 呃,這個臺詞好像是有點,兄弟骨科。 只好去哄我媽。 ? 不過這場鬧劇間接造成了一個后果。 我媽知道我哥在外面亂搞了。 方芳女士對我倆的教育政策一向是解放天性,愛咋咋地。所以我出柜出得輕而易舉,沒挨一頓打罵。因這位女士堅信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那些我天生具有著的屬性,她必須連帶著接受。 因為我們是最好的,她總這么說。 我爸呢,他老說要打我,從來沒下過手,哪怕他兒子我都這樣了也沒能。 不過,雖然我向來不省心,我哥卻不一樣,他從小到大成績頂尖,成熟穩重,是個心里能揣事兒的主,我媽還總擔心他壓著。 有性生活不是什么大事兒,怕的是走歪了路。 我們開了一個小型家庭會議。 我媽憂心忡忡:“小謙,你有什么事瞞著mama?” 他不解釋,看著還很無奈,大概沒想到兄弟打鬧,居然就連帶著把事兒捅到了親媽面前。 我替他說:“哼,哥和別人開/房了,還不告訴我?!?/br> 我哥忍氣吞聲。 “和誰呀?”方芳女士小心翼翼,“不會亂來吧,別忘了檢查身體哈?!?/br> 我哥崩潰,面對左右兩尊哼哈二將,通通招了。 是酒后亂性開的房,醒了人早走了,根本記不清。 我男人不懂男人么,毫不留情拆穿:“醉了哪兒能硬起來的?!?/br> 方芳女士如紀實文學般實在,點頭稱是。 “你倆煩不煩?”他慘遭公開處刑,臊得滿臉通紅,少女跑離開了。 ? 我心里拔涼拔涼,覺得就算了吧,這事我哥也不是故意的。還有,真愛一個人會在乎他的過去嗎,不會的,何況我又不愛周從。我得到周從只是為了更好地折磨他。反正陰差陽錯,那我既往不咎,算了。 雖然還不得勁。 我不可能輕易收手,用我哥電腦和他的小組成員套了好些話。 這位也忒蠢,我問啥他抖啥,一點學霸包袱沒有,完全沒發覺電腦前的人被掉了包。問得差不多,臨走前人還溫情脈脈給我發了條“姓于的突然感覺你還挺可愛” 嚇得我一哆嗦全給刪了,安靜關機,一覺安穩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徐傳傳電話來了,讓我陪她紋身。 我洗了個戰斗澡,毛巾一抹頭,鴨舌帽口罩一撈,出門。 徐傳傳照例在奶茶店等我。她是???,店主都認識,老給她打折,于是我借臉也刷了一杯。我倆邊走邊喝。 和她在一起我老跟回到初中時代似的,說了十幾年的話,還是說不完。 徐傳傳說這個紋身師很多人預約,不過工作日許多客人沒時間,她就恰巧提前了。 我心想上班族真慘,快生活里求解壓,結果工作日沒一個得空的,還要老老實實上班。 很快到了紋身店。 店面不大,門牌簡單,不搞血淋淋的非主流視覺效果,只幾個繁復潦草的字,我叫不上名字。上午確實空蕩,沒人。徐傳傳推開門,門鈴叮叮當當,空氣里有冷冷的香水味。 屏風后有個梳高馬尾戴口罩的姑娘,穿黑色小背心,身材火辣得很,看樣子是店主了。 我一直以為開紋身店的都是左青龍右白虎的男人,再不濟也是徐傳傳這樣的花臂鐵t,總之rou/體必然花花綠綠,這個小jiejie倒干凈,白/皙的皮膚上沒有色素的附著。 她看徐傳傳恰好對上身后的我,笑了笑:“你還帶了個小帥哥?!?/br> 里屋暖和多了,徐傳傳脫外套朝床邊走,“別看他長得帥,他禿?!?/br> 我:…… 惹火美人吃吃笑,甩頭頂那把烏黑油亮的黑長直,發量富可敵國。我沉痛地壓緊了帽子。 ? 徐傳傳紋的是背,還要補一個胸口圖案的色,特殊部位,我這副泥做的骨rou只好和水做的隔開,對著小簾子和她們說話,很快和美女店主聊開了。 美女店主叫章雯,學設計出身,會畫畫會攝影,紋身并不是她的全職。我對這般有才華的美人兒十分敬佩,吹捧了半天,美女jiejie連夸我嘴甜。 紋身時間很長,我玩手機打發時間,沒事兒還出去溜個彎兒,帶點吃食回來。徐傳傳好像是紋了一串藏語,從脖子沿脊椎一路向下,到尾骨才停,不知道什么意思。 老非主流了。 接近尾聲,章雯和徐傳傳兩人在門內低低說話,我懨懨欲睡,突然聽到徐傳傳叫了我一聲。 她說于讓你要不要也紋一個。 我嗯了一聲,隨后折了個調,變第二聲疑問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