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與程昭聯系上，是他開學前一天。

    聊天記錄里，關于我對他身體狀況的詢問，他只簡單地回復了一句：【已經沒事了】。

    比起這個，他好像更在意其他事。一段語音發過來，他說自己明天就要開學了，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拿不到手機。

    ……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聯系不上嗎？

    我把手機靠在耳邊，湊近聽筒聽他的聲音。正為他說這些話的目的而感到疑惑，那邊又發來了一段文字：

    【我可以給你寫信嗎？】

    意料之外的請求，對著手機屏幕，我無奈地笑了笑，把他打趣我的話還給他：【你最近在看純情嗎？】

    對面很快回過來一個臉紅的表情。

    【被你發現了?！?/br>
    我看著那個表情的圖片，程昭臉紅的樣子似乎就在眼前。

    想了想要如何回復，我干脆按下語音鍵，說：“你想寫就寫吧，就當是練作文了，順便還能練練字?！?/br>
    這次，對面停頓了一會，才回過來消息：

    :－（

    只是一個撇嘴的表情。

    也許是因為我說的話太有“長輩”的教育意味在里面，我自知無趣，但還是忍不住叮囑他，又說了很多關照的話，干脆都發了語音。

    那邊難得沒有回復來一連串一連串的消息，安靜的空間里，只有語音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

    我幾乎能想象到程昭豎起耳朵乖巧聽講的樣子。就像認真聽家教時的每一道題、每一個知識點那樣。

    垂下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紙張，偶爾抬眼看我，對視之后又埋下頭去，手帶著筆在紙上寫寫劃劃，發出簌簌的聲響?？照{會把他的劉海吹得微微拂起，落地窗照進來的日光或夕陽中，只有我的聲音。

    ……下次見面又會是什么時候呢？

    ·

    九月，我返校不久后，程昭的信便寄來了。

    信里的內容很零碎，沒有什么正規的格式。寫的也多是些細小的瑣事，學校，學習，一輪復習，考試……

    比起說它是一封信，它更像是……隨記，每天的隨記，攢滿一個月后，才被他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分享出來。

    我認真地讀，讀每一個片段。仔細想著要如何回復他，直到我讀到最后一個片段，看到他的落款：

    【不要給我回信喲?！?/br>
    ……

    一月一次，程昭的信始終如期而至。

    ·

    一月，第五封信里，程昭提到，他的寒假很短，只有過年的幾天。

    而我申請留校，沒有回家。畢竟也沒有去的地方。

    大年三十，距離零點還有幾分鐘，手機上，程昭發來消息：【新年快樂】。

    他的朋友圈，剛剛更新了一條：【一個人在家的新年，新年快樂】，配圖是我熟悉的那扇落地窗，窗外是黑暗的、靜謐的夜，蒙州的那幢獨棟別墅，遠離人間煙火，倒像是被孤單地隔離在外，沒有一點“年”的味道。

    我斟酌著語言打字：【你現在方便嗎？】

    ……都一個人在家了，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暗自吐槽自己蹩腳的問法。

    不再猶豫，我按下視頻通話的按鈕。

    一秒，兩秒……不多久，對面便接通了。程昭好像總是不用我等待。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半張臉都埋在臂彎，整個人散發著疲憊的氣息。我只能看見他亂蓬蓬的頭發，還有露出來的一雙眼睛。

    “程昭?！蔽液孟窈芫脹]有喊過他的名字了。

    我把鏡頭轉向窗外。

    校區，不允許放煙花，但是高大樹木上掛滿星星點點的裝飾，燈光連成溫暖柔和的線，給在學校過年的師生們，留一點慰藉。

    宿舍高樓上，可以照到一點燈火。

    彩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我半邊臉上，我微瞇起一只眼睛，檢查鏡頭里拍攝下的畫面。

    對面，手機屏幕的光亮照在程昭臉上，就像是燈火打在他臉上一樣。

    那一刻，讓我有一種錯覺，他好像就在我的身邊。

    “新年快樂?！蔽艺f。

    此時此刻，會有哪里，簇擁著的人們一齊大聲倒數新年的來臨，團聚的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打著哈欠，依偎的情侶在疲憊中相擁而眠。

    不過這里，只有我們兩個。

    “新年快樂?！蹦沁厒鱽韾瀽灥囊痪?。

    ……

    新年快樂，希望有我的陪伴，你能真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