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任務失敗，第二個小世界結局

    君刻早上起床的時候，感覺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喝到斷片，全然忘了昨晚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從周圍的環境來看，他確信自己現在是在組長家里，因而放心地在床上呆坐了許久。

    別問為什么，這桌子凳子各種布景分明和劇本里的描寫基本一致。

    就是劇情不太一致。

    他真想捂臉。

    怎么走到了這一步。

    怎么又因為喝大了錯過了劇情。

    錯過的還是爽點比較足的r18劇情。這不是血虧？

    他默默在心里發誓，事不過三，他再也不想喝醉了。

    有人端著熱三明治和牛奶出現在視野里。什么叫教科書般的完美早餐啊。

    那個一身居家服的男人轉過身來，君刻立即想好了臺詞。

    他換上一副蹙眉不解的神情，但沒有按料想的將臺詞正常念出來。

    因為，當他看到那個本應該是他認識的人的眼睛時，他的不解成了真的。他有些猶豫，感覺怪異，像是發現了無法確定之物，臺詞微妙地卡住。

    組長沉默地遞上早餐。

    君刻沉默地接過。

    他萬分懷疑地打量面前這個男人，忍不住發問：“你眼睛怎么回事？”

    問出口時似有所覺：不是第一次了。

    組長避而不談，反而映證了他的猜測：“……你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br>
    君刻快速回憶了一下：“是嗎？我怎么不記得?！?/br>
    再次輕輕惋惜系統不在這里，沒有任務記錄回放可以看。他也無法。

    “不說這個了，幾點了，要上班去了。我的全勤不能毀在你手里?！本田w速下床，而從身下某處傳來的痛感逼得他痛叫了一聲，忍都忍不住。

    組長扶住了他。君刻立刻打開這個男人的手。他坐在床邊，掀起衣服下擺，又擼起袖子。

    他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腿。他甚至還想看一看自己的后背。

    處處都是慘不忍睹的痕跡。

    君刻硬生生忍住了一連串罵人的話。

    君刻：“……玩這么大？這我怎么去上班？”

    組長：“……”

    組長：“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br>
    君刻抬起眼來，眼色發寒，直逼靈魂深處：“然后再讓我好好想想是吧，然后再當無事發生是吧，都是意外是吧，不懂事隨便玩玩的，是吧？”

    組長想靠近一步，君刻一腳踩在他膝蓋上，目露警告：

    不許接近！

    這個男人作著渣男一樣的解釋發言，恰到好處地帶著那么一點笨拙和無措，演技好極啦：“再給我一點時間?！?/br>
    君刻感到非常討厭。無論這個男人是在飚演技，亦或是天然渣，都討厭。更大的可能是兩種情況都存在。

    他直白地問：“你想要多久？”

    組長沉沉嘆了一口氣。他想說永遠，但是不能。

    他會為他妥協。短暫的。僅限小世界內的。

    這個男人半蹲下來，跪在君刻身前。他拿過手機，當著君刻的面，發了一條朋友圈。

    “我出柜了?！?/br>
    “官宣，和你?！?/br>
    君刻臉上的不耐煩消失了，結結實實震驚在了原地。他張大了嘴巴，看向這個男人，不可置信于這種轉變：“你是認真的嗎？”

    男人抬眼向上望去，直視愛人的眼睛。那雙瞳中熒藍的光輝，叫人無法忽視。他答：“我是認真的?！?/br>
    君刻覺得自己的神經一定是哪根搭得不對了，　竟然真的能目睹到眼前這副場景。

    他搶過了那臺手機，看見瞬間爆發出的無數消息提示在刷屏。

    移開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方瞥見男人不作假的神情。

    他無端陷入了沉思。思考花不了多久，他獨自進行這一場超脫小世界之外的頭腦風暴。

    這個小世界的感情線，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他都快要放棄男主線了，男主線怎么就自己擰成了他原本計劃的樣子的呢？

    是他錯過了什么新變異的劇情點嗎？

    君刻想了一會兒，隨即輕輕笑起來。他想明白了，這些問題已經無需他去思考了。

    已經全部無關緊要了。

    因為，來不及了。

    現在，他該回想起的是初衷，回想起自己的目的，回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應當孤身一人走在反抗的道路上。沒有什么能讓他留戀，沒有什么能讓他動搖。這才是他，君刻。

    就現在，這可不正是報復回來的大好時機？死渣男痛改前非是吧，什么垃圾劇本。

    你再好好想想，人怎么能和程序談戀愛呢？

    都只是游戲呀。

    打到通關，玩家感慨一番后就該卸載這個游戲了。

    于是他惡劣地笑了。手撫上男人的面龐，輕輕撫弄，像是在摸一只陪伴已久的寵物狗。他仔細端詳這樣一張刻畫走心的男人的臉孔，最后一次，似帶溫情地摸過男人的額角。他問：“你為什么要出柜呢?！?/br>
    穿家居服的男人靜靜感受愛人的撫摸，回答道：“為了你。你先出柜的?！?/br>
    “那可不是你的責任?！本讨闭f了，“是我本性如此，明白么?！?/br>
    “我不是喜歡你，是剛好我的取向為男，剛好我的xp就是你這樣子的?！?/br>
    他故作浪漫地說出那句經典情話，只是表達的完全是另一個意思：“我們只是剛好相遇在這個世界?！?/br>
    手指按在男人帶吻痕和抓痕的鎖骨，流連著向下，劃過胸膛停留在心口的位置。

    AI程序的心跳，多驚人。

    他感慨：“真不幸吶。我們不能做一個世界的人?！?/br>
    男人瞳孔緊了緊，他再次嘗試起身靠近，再次被君刻抬手擋住。

    “還不夠么……你還要去找其他人?！蹦腥藷o力地問。所有失落，盡現眼前。

    “那與你無關?！本炭粗?，“只是你陪了我一整場，讓我很開心，那方面也很舒服。我想告訴你一些事?！?/br>
    男人曲起的身軀輕微顫抖了一下，被君刻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雙眼睛倒是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君刻。

    這讓君刻稍微覺得有些快樂和滿足。

    君刻享受這個過程。在終局揭露結果的那一刻，打破這個世界運轉的核心。

    像個得勝者一樣，擊碎NPC虛偽的人設吧。

    他宣布：“我騙了你?！?/br>
    他很愛笑的：“你懂什么叫演技吧？都是劇本，只不過現在演的是我親手寫的劇本罷了。其實我根本沒愛過你，我只愛我自己?！?/br>
    他嘲笑：“你怎么能自己就墜入了愛河呢？”

    他假裝嘆氣：“真是低端的程序，隨隨便便就出BUG，人設崩得親媽都不認得。太菜了?！?/br>
    他擅自給這個NPC下定論：“你該回爐重造了。好好檢視一下你的思維模板吧，就這種水平，也配愛我？”

    一點囂張的小模樣，倒映在一動不動的男人眼中。他一言不發，靜靜看著君刻，看著那雙唇瓣一張一合地吐氣。

    喋喋不休的。

    聒噪的。

    可愛的。

    湊得這么近，一伸手就能夠到，仿佛隔空就能感覺到這具鮮活身體的熱度。

    溫熱的，一個人。

    鮮艷的，一個靈魂。

    君刻覺得有些可惜。即使他為他們打破第四面墻，身為NPC的思維程序也無法理解，只能變成個呆瓜，聽自己唱獨角戲。

    不去看對方的反應，君刻握住男人的手，捏著他的手指解鎖屏幕，翻看起他的朋友圈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女主看到了這條出柜宣言……”他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噢，她點贊了。還艾特我了。哈哈哈?！八α诵?，“你也看看薔薇小姐和真正愛她的人在一起時幸福的樣子吧?！?/br>
    “這個小世界的故事線和感情線都已經崩壞到無可挽回的境地了?！?/br>
    君刻笑靨如花：“該結束了。我親愛的，前男友?！?/br>
    隨著這句話落下，男人突然感覺周圍很冷。

    而他的感覺不會出錯。能量抽取已經終止，任務結束，這個小世界正在飛速地凍結。

    凍結一切數據，以減少能量損耗。

    君刻的視野里跳出了“任務失敗”四個大字，耳邊傳來了機械音倒計時。

    他不再笑了，就算是職業演員，一直笑也挺累的。

    他看向這個似乎還處于呆愣狀態的男人，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再見。我要去趕下一個片場了?！睆澮粡澴旖?，這個笑還算輕松吧。他告別道：“我會想你的，你的R18模式真不錯?！?/br>
    一個沒有任何特殊感情的親吻，落在唇角。

    君刻啄吻了一下男人的利落的唇畔，最后一句話，成為了謝幕。

    “我在這個小世界玩得很開心，這是獎勵?！?/br>
    男人的眼神慢慢褪去溫度，那熒藍的光芒還停留著，像是燃燒在冬日冰雪里永不融化的藍色火焰。

    他在倒計時最后一秒抬起手，迎著詫異的目光，摸了摸君刻的發頂。

    “真愛玩啊……”

    君刻視野里的男人消失了，兩人之間爆發出屏蔽一切的白光。

    感情，情緒，感覺……無論什么，都消弭在這白光里，化作了數據流的一部分。

    思維程序在這里崩壞、分解，人格模塊陷入被封凍的寂靜，小世界落入永恒的時間之踵中。

    君刻的意識體，頃刻就被抽走了。

    他也沒能聽到男人最后那句笑著說的：

    “也真的好耀眼?！?/br>
    這份不能被帶走的回憶，定格在這個年輕人憑借自己努力站到表彰大會上時驕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