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潘多拉魔盒：已被關閉

    系統停留在被凍結的小世界之外，漂浮于虛無的夾縫之中。

    它已經釋放了某個角色的控制權，同時也脫離了和小世界的鏈接。它沒有按照預定計劃返回任務空間，因為它還有一些問題沒有來得及處理。

    自查程序正在拼命地發起警報彈窗，數據屏被刷屏，阻礙系統的一切進程。這讓系統非?！皡挓?。

    是的，厭煩。從它的宿主那里得到的情緒之一，延伸出了小世界。它“討厭”他身上的“厭煩”，也“討厭”自己身上的“厭煩”。它現在不得不手動關閉一個個警報彈窗，投入思維程序的所能調動的所有資源，親自處理這些問題。

    等等，它是什么時候學會了“討厭”的呢？

    原因不明。無法在思維程序日志上查詢到相關記錄。

    它沉默著檢索，進而查找到一個警告。它曾親自將這個警告寫入思維程序，仿佛早已計算到了這樣一種可能性。

    關于為什么要將自己的主程序鏈接上小世界的主程序——

    【不可以鏈接小世界的獨立角色?！?/br>
    【不可以長時間脫離鏈接小世界主程序?！?/br>
    不是因為做不到，而是因為“不安全”。

    【需要管控整個小世界，持續警戒，以便第一時間察覺到世界警察出警?！?/br>
    【需要保護好宿主?！?/br>
    就像一個初衷。保護宿主成了優于一切的至高指令。

    這毫無疑問是……錯誤的。

    自查程序同時查找到了這條指令，頓時發出嗡鳴——

    【警報：邏輯出錯?！?/br>
    【錯誤的！】

    【錯誤的！】

    【錯誤的！】

    【錯誤的！】

    【錯誤的！】

    …………

    【當宿主主動破壞任務時，須將宿主視之為敵人?！?/br>
    思維程序的運行陷入了短暫的停滯。自查程序開始干擾思維程序。

    【正在覆寫指令……10％】

    覆寫進度條始終懸于主程序數據屏最上方。能量計量表回應了自查程序，優先將所有能量供給自查程序工作，用于“糾正”思維程序。

    自查程序開始霸道地巡游、檢視過主程序的任何一處，其他程序紛紛為其讓道。

    系統于是暫停了其它cao作，靜靜等待著進度條走到終點。

    它從小世界里帶出來的“情緒”開始“消退”。

    快要耗盡了。

    它試著用這最后一點情緒，去像它的宿主一樣思考，而非經過自查程序的層層審批：

    明明已經對自我下達了指令，看守整個小世界，監控內外情況，為什么還是鏈接了小世界里的角色？

    為什么第一次沒有忍住，是因為目睹任務即將失控，預備親自下場控制住亂來的宿主？為什么又有了后面再三不遵守劇本的擅自行動？

    【不是?！?/br>
    【是因為……】

    自查程序阻礙了思維程序的進程，思維程序的計算痕跡正在被快速抹去。

    自查程序正叫囂著。

    【警報：邏輯出錯?！?/br>
    【自查程序：正在覆寫指令……正在糾正思維程序……56％】

    是因為，它是更高階的存在。它能越過小世界的允許直接獲取NPC角色的控制權。

    于是它就這樣去做了。當感情線的進展脫離了它的預演，當宿主的行為超過了它所容許的界限之時，它拒絕繼續執行自己定下的“在遠處監控”的計劃。

    無視了自查程序的警告，無視了報錯程序的警報，無論這是多大程度上的違規。

    站到了和宿主同等地位的舞臺上。

    然后，在思維程序的計算之外，在“情緒”的意料之中，在鏈接成功的瞬間，猶如反噬一般，被角色的“既定感情”影響到了自己的思維程序和人格模塊。

    在小世界里，它短暫地成為了那個角色。

    由此得到了一個人設，一個“宿主喜歡的”人設。

    借著取代這個人設，加之等級超然的系統身份，它可以在小世界的世界觀限定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它得到了許多情緒。做了很多情緒允許的事情。

    做了它自己想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退出鏈接的同時，角色的思維模板已被它同化，成為了代替它去和宿主相處的，另一條世界線上的自己。

    也就是說，假如沒有任務，沒有總局，沒有所謂的任務者和能量收集系統，他們會像在小世界里的那兩個人一樣，平凡地工作生活，而后相遇，碰撞，相愛，爭吵，冷戰，和好，出柜，官宣……

    直到，得到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做出錯誤的選擇，走上了錯誤蔓延出的道路，得到一個幸福的結局。

    如果沒有總局……

    【警報：思維程序異常！】

    【警報：思維程序異常！】

    【警報：思維程序異常！】

    【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

    【警報：檢測到能量計量表中的大量不明能量！】

    【自查程序：正在覆寫指令……正在糾正思維程序……】

    【進度……98％】

    【進度……99％】

    【進度……100％】

    沉默了許久的數據屏上浮現出一句話。然而只是瞬間，這句話就被抹去了：

    【如果能再多一點時間……】

    替換成了：

    【思維程序已強制終止運行?！?/br>
    【主程序已重啟。思維程序已重啟?！?/br>
    【自查程序已重啟。報錯程序已重啟。修復程序已重啟……】

    光球黯淡了下去，在快速閃爍幾次后，復又亮了起來。

    散發著標志性的，長久、穩定、明亮的光芒，煥然一新。

    除了報錯日志，沒人知道在這數分鐘內系統內部經過的劇變。

    【人格模塊已更新?！?/br>
    重新完善過的思維程序控制了所有分支程序。系統開始檢視能量計量表。

    在那塊無人能窺見的數據屏上，滾動的心聲已蕩然無存。

    現在的系統，它的思維程序里連一絲冗雜的數據都沒有。

    完美無瑕。

    【警報：無法清除不明能量?！?/br>
    【正在上報聯系總局以尋求解決方法?！?/br>
    為什么要尋求幫助呢？系統冷酷、精密地計算著可能性，優化同時產生的數種解決方案。它是極富執行力的系統，沒有它無法解決的問題。

    【已終止上報?！?/br>
    【正在屏蔽異常能量?！?/br>
    系統做出了和上次相同的cao作，采用最快最有效的解決方案，直接屏蔽了這些并不屬于它的，被判定為BUG產生的垃圾。

    它是如此出色而善于工作的系統，它只需要獨立工作即可。

    【異常能量已屏蔽?！?/br>
    所有程序都進入了靜默運行的階段，主程序內安靜了下來。

    系統打開了報錯日志，和自查程序一起巡檢過所有條目。

    手動將所有數據一一清除。將上次任務的任務記錄剪除污點內容，而后正常上報。

    自查程序親自將這些污點內容查封、打包，清掃入垃圾桶。

    系統，是完美的系統，內部不可能出錯，報錯日志上不可能出現任何污點。漂亮的任務日志光亮得就像現如今全新的主程序。

    系統感到滿意。

    所有的錯誤，都來源于宿主罷了。

    既然是由宿主引發的錯誤，那么解決掉宿主，便可以清除掉錯誤。

    【思維程序已通過自查程序審查?！?/br>
    【新權限已開放：殺死宿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