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西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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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往旁邊摸,摸到一手空蕩蕩的發潮褥子,還不暖和。 霍臨睜開眼,還在煩這不順心,繾綣的夢意帶來的站立的下身也蘇醒了,總想放進那個溫暖潮濕的巢xue里蹭蹭,現在卻只能干頂著褻衣,懷中也抱無可抱,更不順心,錘了一下床板就支身起來,看到帳篷布縫隙間露出的白光大盛,愈發煩得想揍人。 他還未叫人進來置氣,毫無上下級意識的副官趙從就掀簾子出現在他眼前。 “怎么沒人叫我起來?” 霍將軍劈頭蓋臉地耍脾氣。 趙從一愣,看他又扭頭看帳外,指自己又指帳外,最后還是蹬著眼看向他指著自己,拔高了音調: “問我?” 霍臨擰著眉頭黑著臉,不出聲。 “你不都是到點了自己起來,最煩別人打擾你睡覺?” 趙從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他今日還奇怪為何霍將軍早課缺席,晨練結束就來看看情況,怕他是不是傷筋動骨累著了,現在過來還被發脾氣。這也罷。他剛要認下這莫須有的帳吃癟,打算問問他那幾日究竟發生了什么,霍將軍就又一頓劈頭蓋臉: “滾出去。我要更衣?!?/br> 這日子沒法過了。 趙副將憤然離帳。 送走趙從,過了起床后那一陣脾氣最爛的時候,霍臨終于清醒了。 他環視帳內,與原先的布置沒什么差別——雖說本身也沒什么東西,搬到哪處扎營都是一個樣子。衣架,木箱,兵器架,盔甲架,桌子,凳子,燭臺。營地的炊煙味穿過帳篷布間的縫隙進來,讓鼻子發癢,還有依稀的腳步聲與談話聲,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昭示著“家”這個字的含義。 可他卻忍不住想到那些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的日子。無聊至極,卻有人在懷,甚至談情說愛,七日時間過得如同七年,猛然一醒,全不似真的。 他搖頭,晃出這些綿軟的情緒,下床更衣。 今日不出征,只穿輕便的皮甲。 他出帳,趙從在旁邊等得苦大仇深,見他來了就快兩步上前,搶先道: “將軍,你消失的七日究竟發生了什么?這次你可得跟我好好說說?!?/br> 霍臨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考慮著考慮著思緒就飛到百八里遠,連與他并肩而行的趙從停了下來都沒發覺。 趙從悚然站在原地,看霍將軍一臉深思地往前踱步,渾然不覺自己正朝著馬棚走,一腦門撞上門口的柱子,咚的一聲,他大叫: “??!” 霍將軍捂著自己的腦門,眉頭皺成一團毛線,罵他: “我撞柱子你叫什么!干什么不提醒我!” 活見鬼了。 趙從瞪大眼,擺頭看左右路過的士兵,和僵住的弟兄們匆匆對視一眼過,各自裝作無事發生,互相加油打氣多殺匈奴,走遠了。 霍臨氣不過,狠狠一拍木柱,打得頭頂上小棚的干草屑嘩啦啦雪一樣落下來,煩得他搖頭猛晃,氣勢洶洶地朝呆在原地的趙從走,抓住他胳膊就改道軍機帳,惡狠狠地: “給我匯報情況!” 八千精兵折了一成,數萬民兵折了三成,流犯、俘虜跑了半數,糧草被劫六成。退回皮山。 如此損失,西面戰線的主帥霍臨難辭其咎,更遑論途中落跑、尋個奴隸,無視大敵當前應指揮度勢的責任,無首群龍潰成一盤散沙。 自從進了軍機帳,霍臨臉上被噴的口水就沒干下來過。往日威嚴也在失誤的事實前毫無作用,被老一輩將軍罵得跟個剛進軍營弄翻了茶水的勤務兵一樣,什么臉面都沒了。 “等著我參你一本!黃口小兒!” 嚴老將軍吹胡子瞪眼,甩袖出帳,帶走了他那一支的三人親信。 留下來的四人,霍臨,趙從,武衛俞,顏越,均盯著面前攤開在桌上的地圖,啞口無言。 過了許久,最年輕的小將軍武衛俞開口道: “要我說,嚴老爺子就是擺架子。那場仗,誰都料不到那群突厥人從哪蹦出來的。您不見之后,大軍也是趙副和我們帶的,他們那邊只顧埋頭殺軍功,被蠻子圍了才曉得不好?!?/br> “霍將軍在,軍功不就跟白撿一樣?!?/br> 顏越嗤道, “他們是太得意忘形了?!?/br> 趙從剛要趁勢一吐胸中不快,還未開口,霍將軍就屈舉起一臂打斷對話。 “突厥人是從地下上來的?!?/br> 他伸二指在地圖上劃著皮山至葉城之間的區域, “沙漠之下全是溶洞。突厥人修直井在地上,有的洞只有繩子下去,有的洞有梯子上來,還有的穿過峽谷,直通地面。他們在地下安營扎寨,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戰場上?!?/br> 武衛俞皺了臉, “怎么跟群地鼠一樣?” 顏越問: “您如何得知?” 霍臨點了點那道害他們被吞吃掉小半兵力的峽谷,片刻后才說: “我去抓圖瓦什,他帶我掀開一塊石盤,下了直井。我這幾日一直在地下,無法聯絡你們?!?/br> 三人大愕。 霍臨繼續道: “他們地下都住著人,平民、軍人,是原來西軍的余部。他們救回圖瓦什,要復他王位。葉城城主交邁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力量擊敗我們,所以我猜那一戰,也是在西軍指導之下完成的突襲?!?/br> 武衛俞瞠目結舌, “這么說……” 顏越的面色也不好看, “西軍來了?!?/br> 小將軍心直口快,盯著地圖上葉城的標志,直道: “完了完了,和西軍剛正面,完了,我不干了?!?/br> 趙從狠狠一按他腦袋,不解氣: “說什么喪氣話!誰之前還嚷著要血洗西域給霍將軍報仇來著!” “霍將軍,我斗膽問您一句?!?/br> 與他們這方親近,卻不算另三人那么相熟的顏越開口道: “您如何從地下逃脫出來的?” 不僅脫逃,還全須全尾,騎著皇帝都難得一尋的大宛馬,七日歸來。 這事實在場的人心里都清楚,卻沒人正大光明地擺到臺面上講。 “搶了馬逃出來的?!?/br> 霍臨橫眉冷對,又在皮山和葉城之間的區域劃了兩圈,用力頗大地點了點, “這幾日,手上沒活的都拉出去,刨沙子,把有洞口的地方給我全找出來,是繩子還是梯子,探明白,重新繪制一份詳細的地圖?!?/br> 命令完便出了帳。 他心亂得不行。一會兒懊惱自己天真,抓了圖瓦什還妄想他入自己麾下打仗;一會兒又恨自己魯莽,竟然半路丟下漢軍不管去尋個奴隸;一會兒又擔憂得不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對抗住殺名在外的西軍;一會兒又想到圖瓦什,想到那些晦暗火光下的纏綿和愛語,想到他豐腴的肌rou和黑色的水光粼粼的眼睛,想見他,想知道他奪下葉城的仗打得怎么樣了,又不愿見他,不愿與他兵戈相向哀鴻遍野。 他走著走著又是去往馬棚,這次沒撞上門柱。 將軍們的馬為騎用方便,都是專門圈出一塊地來專人養的。十三匹馬中唯獨最末的那匹黑馬器宇軒昂。頭細頸高,胸窄背長,四肢修長,強健有力,皮薄毛細,在大宛馬中都近乎是完美的絕品。 那夜夜黑,看不分明,他也沒看,全去看那突厥汗王了,騎上馬奔波不到十里便知它不尋常。健步如飛,平穩異常。后來遭遇葉城界外巡邏的蠻子,它也靈性至極,好些個險要關頭都帶他扭身回避,所以打到最后才幾乎無傷戰勝。 他走上前去,撫摸它頜骨,拿一旁的草料來喂,冷不丁聽門口有人道: “雪蹄烏騅,面有飛瀑白,原赤帳汗國哈克孜汗王圖瓦什的御騎?!?/br> 他回頭一看,是趙從,抱臂靠在門柱上望他,見他發現自己就走過去,一籌莫展道: “將軍,跟我說實話吧?!?/br> 霍臨還是不言語,只顧喂馬,看它翕張著鼻孔嚼草,半晌才文不對題道: “圖瓦什和哈克孜余部今夜攻打葉城。成敗在此一舉。輸了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br> 又回首看他笑,桀驁道: “你怕什么?” 趙從被他噎了一道,怒道: “我怕你被人參通敵叛國!” 霍臨手停了下,又繼續拿了草來,還是笑, “早死晚死不都得死?理由不都是人說的?我問心無愧就夠了。你有閑情逸致擔心我,還不如想想我要是不在了這兵怎么帶。我就不在七天,一群人跟群豬一樣,站出去都給大漢丟臉?!?/br> 趙從還想再辯,霍臨就喂完最后一口,拍拍手,轉身向他, “你我心知肚明,我在一天少一天,別再哭哭啼啼婆婆mama的,又不是為我打仗,別忘了你到底是為誰上前線來的?!?/br> 紅了眼眶的趙副將一錘胸口, “我趙從為百姓打仗,但我只認您一個將軍!” 被表忠心的人卻不領情,一掌拍上他肩膀,道: “你和嫂子喜酒的份子錢我給你備好了。以后要是生了個大胖小子或大閨女,滿月酒就在我京城將軍府的地里,我這次回去就挖出來,托人送來,你自己找個地方再埋起來。什么都能出事,就這酒不行?!?/br> 趙從心口熱燙燙的,流著鼻涕就要給他一個熊抱,被霍將軍一拳擊胸,直接給揍地上了。 是夜,軍機帳內燈火通明。 霍臨將自己七日間發現的情報和盤托出,隱去兒女情長的部分。昔日魍魎西軍可能再度歸來的消息刻在每個人腦里,搖擺的燭火下都是一張張沉重嚴肅的臉。 “若他們勝了,” 霍臨俯身撐在幅面寬闊的地圖桌上,盯著眼前只繪出一小片的新地圖,密集的道口出現在他們曾經踏過卻毫無覺知的土地上,一眼望去觸目心驚, “最好的進攻時機就是趁他們還未站穩腳跟、大勝歡慶的時候。五日內?!?/br> 有人質疑道: “這樣會不會太趕?我們這邊也損失慘重,不知是否還能一戰?!?/br> 就在這時,帳簾被斥候猛得掀開,那人跪在地上,還在喘氣的臉上盡是驚恐, “西軍勝了!葉、葉城都是血!我們在暗處觀察,本來什么都好好的,突然之間城墻上的衛兵都被人抹了脖子放血下來,火盆一燒,那城墻都是紅的!城門一直關著在,里面喊打喊殺,哭聲叫聲震破天。里面的人一直在捶城門,我們在遠處都聽得見砰砰響! 最后那城門一開,血都往外漫!圖瓦什騎馬出來,把交邁的尸體往外一扔就回去了!” 眾人聽完,一片死寂。 趙從心下一跳,偷偷往主帥位上瞥了眼,當即渾身上下涼了個透。 霍臨在笑,只有一瞬,嘴角就被壓下去,出聲命令: “知道了?;厝バ菹??!?/br> “五日內?!?/br> 霍將軍面色凝重, “五日后,無人能再破葉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