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選擇

    面對如此挑釁，眾多武林人士面露憤怒，但司雪峰神色卻絲毫未變，依然是那般冷靜淡然，微風吹過，甚至還讓他不堪重負似的輕咳了兩聲，端是一副羸弱模樣?？僧斔⑽⑻а?，看向那位自稱是圣子的面具人時，那從容不迫的神情，還有旁人難以模仿的傲人氣勢，竟然讓人忍不住心生怯意，難以因他的病弱就產生輕視之心。

    司雪峰薄唇輕啟，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他道：“就你……也配？”

    他這種病美人的獨特風情，讓對面的人甚至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旋即勃然大怒，他怒哼一聲，大掌用力一拍小轎的扶手，整個人騰空飛起，直沖司雪峰而來。

    那人的武器也是一柄銀鞭，看起來的確和盛星瑯有所相似，這人雖身形纖細，但內力十分渾厚，一鞭揮來，眾人無不變色，但就是這么緊張的時刻，司雪峰卻只是廣袖掩嘴咳嗽了兩聲，另一只手則掏出自己的佩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輕描淡寫地將這一鞭給擋了下來，還將長鞭牢牢纏在劍身之上。

    他動作看起來實在太過隨意，但手臂卻微微顫抖，還是那副好像會隨時倒下的病弱樣子，可偏偏面具人怎么用力，都無法將自己的鞭子抽回來。

    而司雪峰腳底也宛如炸開一般出現一道裂縫，正是之前面具人銀鞭揮下時內力所致，足以得見他這一鞭的力道。

    司雪峰身邊的武林人哪能看不出來情形，當即便喝彩起來：“好！不愧是司堡主！”

    面具下，那位九嬰叛徒雙目冷然，死死盯著司雪峰。誠然，他的確是抱著試探的意思，并沒有拿出十成十的功力，但司雪峰久病纏身，竟還能如此輕易地擋下他的一鞭，這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以對付。況且對方連現在都這么難纏，實在讓人難以想象他全盛時期又該強大到什么地步。

    如果齊昭玉在場，一定會連連點頭，畢竟司雪峰可是原著作者的親兒子，堪稱里武力值天花板的存在，如果不是被煉情鎖傷了身體，就算是最后的反派大BOSS和他對打，也不一定能得了好。

    跟司雪峰硬碰硬，絕對不是明智之舉，想要對付他，只能使用些上不得臺面的招數，比如下毒什么的，司雪峰這人雖然有些許孤傲，但骨子里正直且古板，為人尊師重道也十分講義氣，很少對其他人抱以惡意揣測，不然當年又怎么會被許放輕易得了手？他能活到現在，靠的完全是強悍的武力值。

    面具人見一擊不成，很快便調整了心態，不再輕敵，他用巧勁一震，終于將鞭子抽了回來，這下他沒有任何留手，兇狠地攻向了司雪峰，兩人轉眼間便對了十幾招。

    許放遠遠看著，只覺眼花繚亂，司雪峰的長劍和面具人的銀鞭快速揮舞，在空中連成了一道道殘影，許放根本看不清楚他們的動作，只能看見司雪峰面色越來越蒼白，他知道男人此刻肯定十分不舒服，心里不禁緊張起來。

    而事實的確如此，司雪峰雖然劍法卓絕，但到底身子骨虛弱，必須速戰速決，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是不利。

    但面具人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他一揮手，身后的那些“教眾”便一擁而上，絲毫沒有不能以多欺少的覺悟，司雪峰身邊的俠士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觀，雙方瞬間混戰了起來。

    許放不會武功，作為拖累的他被其余的江湖人擠到了后面，此時他就在之前蕭言諾所在的巨石旁，可蕭言諾卻早已不見蹤影。

    許放擔心司雪峰的安危，索性站在了巨石上，遙遙往男人的方向望去，只見司雪峰的劍法雖大開大合，卻依然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韻味，每一次揮劍都好像是極其優美的劍舞，但黑衣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又有面具人在一旁趁亂偷襲，司雪峰漸漸體力不支起來。

    而四象先生年事已高，并不能應敵，他的幾個弟子便護在他身邊，冷眼旁觀，借著保護四象先生的理由不肯移動半步。

    看著司雪峰越發難看的臉色，許放焦急萬分，突然，他想起了盛星瑯，那少年的武藝在江湖里也是數一數二，更何況，他還是司雪峰的命定之人，這兩人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存在，只要他們二人在一起，定能化險為夷！

    他舉目四望，總算看見了少年的身影。盛星瑯正站在人群之中，他沒有摘下幕籬，手上還拿著一柄長劍，顯然是要隱藏身份到底了，此時他看準機會，一劍向面具人刺去。

    雖然盛星瑯的武藝比不上司雪峰，但他對這個神教叛徒太過了解，對方會出的招式和會有的反應都與盛星瑯預料分毫不差，所以不多時，那面具人就處在了下風。

    而此時司雪峰又一劍挑開了數十人，一時之間，饒是那些慣于聽話的“教眾們”都踟躕起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面具人咒罵一聲，怒視著面前的盛星瑯，實在不知道這是從哪突然冒出個程咬金來！他干脆扔了長鞭，雙手對準二人快速擺動，似乎在施展一種掌法。

    盛星瑯一看他的動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竟然真讓他練成了第三重！”他心頭惱怒，同時也忌憚萬分，乃是九嬰神教的絕頂武功，這叛徒當年在九嬰神教中頗有威望，又是副教主唯一的兒子，自然有資格習得此功。

    共有四重，當年對方也才堪堪修煉到第一重，后來副教主離世，這人發了瘋似的叛出神教，還將秘籍從教中盜走，盛星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有了如此神速的進步！

    此時見他揮掌襲來，盛星瑯急退，而司雪峰雖不認得此掌法，但也能看出其中不凡，他示意眾多武林人士向后退去，自己卻巋然不動，顯然打算要接下這一掌。

    面具人眼神發狠，揮掌速度更快，可也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一道驚天動地的巨大轟鳴聲響徹了整個如漠峰，地面劇烈地搖晃起來，人們腳下的土地也猛地如碎石一般崩裂。

    “怎么回事？！”

    “小心！”

    “炸藥！是炸藥！”

    人們大聲驚呼起來，他們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聲巨響竟然是有人炸山引發的響聲！

    而顯然，那冒充是九嬰圣子的男人也十分意外，畢竟他身邊有不少教眾也因為剛才的爆炸而身受重傷。

    “有人想將我們一網打盡?！鄙蝈甑吐曇а狼旋X，他也是運氣不好，剛才爆炸引發的震動，讓他被一顆大石碾過，如今右腿血流如注，根本站不起來。

    姚靈珠也好不到哪里去，剛才一片混亂之下，她看見了七星府的三公子，正想趁亂出手，沒想到那人卻如同身后長了眼睛，一把將她制住。

    “魔教妖人，瞧你們做的好事！”三公子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當場斬于劍下。

    “不是我們，你少在那里血口噴人！”姚靈珠同樣怒目而視。

    許放倒是運氣好些，剛才的混亂并沒有讓他受傷，他剛從大石上跳下來，那塊巨石便像是突然失去了平衡一般，轟隆隆滾落下了懸崖。見狀，許放哪里還敢多呆，連忙朝著司雪峰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可緊接著，第二聲便巨響再次響了起來。

    并且這次并沒有停止，迎接他們的是接二連三的爆炸。

    震動之下，整個如漠峰如同被開山斧一劈兩半，一半搖搖欲墜，而另一半則以驚人的速度向山崖下沉落，一時之間，耳邊只剩下人們的呼喝與求救聲。

    有那輕功好的人，早已跳到安全的地方，可還有一部分人練的是硬功，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完全來不及跑開，甚至還有不少人被砸下來的巨石和樹木砸傷，動都動不了。

    最駭人的是，爆炸還在繼續。

    此時司雪峰哪里有空再去管那些魔教中人，只能大聲招呼所有人撤離：“快！離開這個地方！走……咳、咳咳！”

    他面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一手扶起沈瀚年，同時尋找許放的蹤影，然后……他就看到了讓自己睚眥欲裂的一幕。

    許放就在被炸毀的另一半山峰上，并且正在飛速下墜。

    “許放！”司雪峰想也沒想，就要沖過去救人。

    可看到他，其他人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爭先恐后地沖他伸出了手：“堡主！”

    “堡主！救救我！”

    “求求你了，堡主！我還不想死??！”

    那些人的哀號和求救聲不絕于耳，他們拉扯著司雪峰，哭求這位武林高手救自己一命。

    許放離他太遠了?？伤麉s可以輕易救了身邊這些人的性命。

    此時許放正緊緊抱著旁邊的大樹，但依舊免不了和那樹木一起落下的勢頭，他抬起頭，第一眼就看見了司雪峰。

    姚靈珠就在司雪峰斜側方，“嫂子！”她脫口而出，然后急忙沖著盛星瑯用龜茲語喊道：【盛星瑯！許放有危險！】

    盛星瑯何嘗沒看到許放的危急，但他同樣離許放很遠，況且，他還看到了三公子對姚靈珠舉起的長劍。

    他雙拳緊握，薄唇緊抿，但最終還是沖向了姚靈珠：“放開她！”

    姚靈珠瞪大了雙眼，她明白了什么，顫抖著嘴唇，不敢再去看許放。

    而與此同時，司雪峰最終也做出了選擇。

    他垂眸轉身，長袖一轉，便施展輕功將身邊數十人帶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他剛落地，對面的山峰便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這些事情說出來繁復，但其實都只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許放墜下懸崖的時候，自然是恐懼絕望的，可對于司雪峰和盛星瑯，他竟然并沒有產生多少怨恨的情緒。

    畢竟確實是他時運不濟，怪不得兩人頭上，更何況……其實在他得知自己只是一個早死的炮灰配角以后，他便一直對自己的命運有著隱隱的預感。

    他只是很羨慕，羨慕司雪峰他們的原則和熱忱，明確地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反觀他的一生，一輩子渾渾噩噩，一事無成、不求甚解，活著或者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他還很羨慕姚靈珠，起碼，她在某個人心中是最特別、最重要的，這實在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是許放做夢都想擁有的幸福。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會有這么一天的。

    畢竟，他終究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