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欠債

    司雪峰面色蒼白如紙，但態度依舊堅定，冷靜地指揮眾人逃離。

    盡管爆炸已經停了下來，但地面依然隆隆作響，一副隨時要倒塌的樣子，可偏偏在此時，又出現一些身著黑衣的人，只是和之前那些“教眾”不同的是，他們沒戴面具，僅僅用黑布蒙了臉。

    并且無論是江湖人士，亦或是“九嬰教眾”，他們逢人就殺，完全不留活口。大部分人已經被剛才的爆炸給嚇破了膽，現在又遇上這些殺神，一時之間，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他們一刀砍死，山路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司雪峰神色凝重，正要出劍，但胸口突然傳來的劇痛卻讓他身形一頓，讓他不得不用長劍支撐在地上，才勉強不會摔倒。

    他捂著心口，只感覺一種鉆心的疼痛正從心臟蔓延到全身，像是煉情鎖雄毒發作的時候，只是以往多是五臟六腑同時疼痛……莫非是什么后遺癥？

    況且，前幾天他才剛剛毒發過，照理說不該在這么短的時間就再次發作……因痛楚而產生的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流淌下來，讓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池子里撈出來一般。

    看著面前大開殺戒的神秘人們，司雪峰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況且，拖延又有什么用呢……？那個讓他堅持不服用解藥的原因……已經不在了。

    還是……被他自己放棄的。

    心臟再次絞痛起來，司雪峰不再猶豫，終于還是掏出煉情鎖的解藥咽了下去。

    四象先生就在司雪峰的右后方，他看著那些手起刀落的黑衣人們，混濁的眼睛浮現出一絲漠然，盡管他的弟子們皆都武功高強，但他并沒有讓他們幫忙的意思，反而要求弟子們都好好地保護著自己，不準離開他的身邊。

    這次陪他前來如漠峰的一共有三個人，分別是大公子、三公子還有七公子季濰。不過之前三公子去捉姚靈珠了，所以他現在身邊只有大公子和季濰。這種混亂的情況，當然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至于那些江湖人的命？也就司雪峰那樣的傻子才會在乎。

    可偏偏此時，他已經年邁衰老的身軀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意，那殺意如同針尖一般在他身上扎了一下，可他還沒來得及呼喚自己的兩名弟子，便猛地感覺胸口一痛，他垂下頭，就看見一個被鮮血染紅的鋒利劍尖正從自己的心口刺了出來。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而面前兩名弟子的表情也變得驚恐和憤怒，他們大聲地喊著什么，但周圍實在太亂了，四象先生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隨即便是極致的安靜，他什么都聽不見了。

    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尸體，蕭言諾表情冷漠，他揮舞手中長劍，直接斬向了那兩名撲上來的七星府公子。

    早在剛才爆炸發生的時候，蕭言諾便意識到了這是一次絕佳的時機。

    一個殺死四象先生的時機。

    蕭言諾雖然為人正直，卻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四象先生之前在壽宴提議的比試，在蕭言諾看來根本不公平，他當時就已經準備好，只要找到機會就會殺掉對方。

    當年對方犯下那般殘忍的血債，如今卻只要他還一條命，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在蕭言諾還是齊昭玉的時候，他就沒體會過什么親情，要不然也不會走丟——那完全就是拜自己的劍圣父親所賜，對方只關心齊昭玉劍術練得如何，就仿佛他只是個用來繼承衣缽的工具，其余一概不管。

    之后蕭言諾遇見了許放和他的奶奶，他才知道被人真心愛護是什么樣的，只可惜他到底只是個外來的人，始終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之后許家村又遭受了天災，他也不得不跟著父親離開了那里。

    自此以后便是沒日沒夜地練劍，直到五年前，他因為一次意外撞到了頭，再醒過來時，他便成了“蕭言諾”。

    據說他醒來之前，真正的蕭言諾不巧溺了水，已經徹底沒了呼吸，直到幾個時辰后，他又奇跡般的在靈堂中“蘇醒”過來，也就是那時候，蕭言諾猜測自己應當是借尸還魂了。

    這讓他處事更加小心，生怕別人發現他孤魂野鬼的身份，但不得不說，這五年是除了和許放在一起，他過得最舒心的日子。蕭家父子雖然武藝平平，但對待蕭言諾是真的很好，包括他的meimei，也十分可愛乖巧，讓他終于體會到了什么是親情的溫暖。

    所以無論怎樣，他都會殺了四象先生給蕭家報仇。

    只是……他剛才在樹上藏匿著，準備給予四象先生致命一擊的時候，他也看到山峰塌陷，還有身處險境的許放了。

    可以他的距離，已經是來不及救援，況且他當時若動了，便會功虧一簣，再難找到襲擊四象先生的機會。

    許放不是司雪峰的妻子嗎？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救他吧……蕭言諾不再去想這些，而是心無旁騖地盯著四象先生——終于一擊得手。

    等一會兒見了許放，再跟他說聲抱歉吧。蕭言諾想著，攻向季濰他們的劍勢更加兇猛。

    齊昭玉有些不安地在峽谷里來回踱步。

    雖說他害怕被真正的“齊昭玉”抓到，一劍捅個對穿，但他畢竟有任務在身，不早點完成任務的話，他又該怎么回家？

    而且他之前好不容易搭上了許放的線，可以有恃無恐地跟在司雪峰他們身邊，這對他完成任務十分有利——這也是他逃跑出去兩天以后才意識到的事情。

    這讓他一下子便糾結起來，等許放真正被休了，他哪里還有機會接近主角二人？作為男二，“齊昭玉”的出場比較晚，只怕到時會來不及。

    他還在這里兀自煩惱，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山頂傳了過來，隨即便看到遠處的山峰……竟然在往下掉？

    齊昭玉張大了嘴巴，他被嚇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身就想逃，卻被系統制止了。

    統讓他等一等，一會兒他就能夠“發大財”了。

    系統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上次齊昭玉把積分都花完了以后，商城就被鎖定了，無法購買任何東西，以齊昭玉本身的能力又完不成任務，沒有新的積分進項，結果就是沒有積分=沒辦法還上欠系統的債=商城繼續關閉=沒有道具幫他完成任務=沒有積分，簡直就是個死循環。

    這樣下去，齊昭玉什么時候才能夠撮合主角二人？怎么感覺任務還沒開始就要失敗了，最后系統只能偷偷開啟了一部分權限，讓齊昭玉可以用錢財兌換積分。

    現在齊昭玉一共欠了兩萬信用點，給算他個員工價，讓他用一萬兩白銀支付就好了，可顯然，這依然是在為難齊昭玉。

    對此齊昭玉也很無奈，系統到底知不知道古代一兩銀子等于多少錢??！這種巨款讓他上哪去弄？打劫都掙不了這么多！

    見齊昭玉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作為一個系統，它頭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怒火中燒”，后臺代碼都不知道亂碼了多少行，系統才終于妥協，給他找了點別的發財方法。

    如果可以的話，系統真想換個宿主，只可惜一旦綁定，系統是沒有權限更換宿主的。

    齊昭玉最近也缺錢缺的厲害，既然系統讓他等，他便老實的等著了，直到遠處的山峰終于平靜下來，齊昭玉才心有余悸地往如漠峰方向走。

    望山跑死馬，看起來很近的山峰其實距離他十分遙遠，齊昭玉估摸著自己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來到如漠峰的山腳下。

    但越是往前，他的臉色就越是慘白，到最后干脆動也不動了，抱著身旁的樹干開始劇烈地嘔吐起來。

    眼前的景象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齊昭玉一開始并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山體滑坡后一片亂七八糟的景象，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齊昭玉實在不知道這怎么能讓自己“發財”，但出于對系統的信任，他還是勉勉強強地繼續往前走去。

    直到，他看見了一截手臂。

    齊昭玉本來正處在思維盲區，他光想著這些破敗的樹木和巖石，想著怎么“發財”，直到看見那截手臂，他才愣了愣，發覺到那是什么東西，同時之前好像籠罩在眼前的霧徹底消散了，他也終于看見，不只是手臂，這里其實還有很多鮮血淋漓的斷肢和尸體，只是因為被泥土掩埋，上面又沾染了臟污，他才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死人？！齊昭玉渾身汗毛直立，他想跑，一雙腳卻像扎根在了土里，根本動彈不得。

    齊昭玉穿越前只是個普通人，生長在和平年代，家境又富足，他根本從來沒見過這么慘烈的情況。

    偏偏系統還在說：【你努努力。這些人的錢袋子都在身上，有些人還帶著家傳的武林秘籍，只要都兌換給我，你就有積分了……】

    “住嘴！”齊昭玉突然大吼。

    他現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積分，也顧不上什么任務了，他大聲道：“活人，這里還有沒有活人？！”

    說著，他從背后取下原本劍圣贈與“齊昭玉”的寶劍，十分暴殄天物的用它去挖周圍的泥土、去撬沉重的巖石，只想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

    齊昭玉年齡不大，突然穿越，他原本只是把這里的一切當作故事世界，所有他遇見的人都是紙片人罷了，所以他才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想讓許放早點被休，至于對方回村以后會不會像原著那樣死掉，他根本不在乎。

    可現在親眼看見這樣殘酷的場面，還有鼻尖那股始終縈繞不去的血腥味，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你別挖了，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會有人活下來的?！肯到y實在搞不懂人類的想法，只能實事求是地說。

    “你掃描過了？你不是最高科技的產物嗎，難道不能掃描一下這里到底有沒有活人嗎！”齊昭玉努力想平靜下來，可是情緒完全不受控制。

    【有的?！肯到y語調熱情，但難容直言不諱：【商城里有“生命探測儀”，但是你沒權限購買?！?/br>
    “我賒賬，賒賬總行了吧！”無論齊昭玉怎么好說歹說，系統始終不為所動，齊昭玉只覺得渾身無力，他原本以為擁有系統的自己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可現在看來，他還是那個弱小的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齊昭玉想了想，終于冷聲說：“我可以之后三倍償還。如果還不行……”他咬了咬牙：“我就不完成你那勞什子任務了，就在這個世界做個普通人，你的任務愛給誰給誰吧！”

    這一下子就戳到了系統的軟肋，它思慮再三，終于不情不愿地道：“那你記得，三倍償還，而且只有這一次！以后絕不能再有這樣的事了！”

    齊昭玉還是那副怒氣沖沖的，心里卻在想，既然有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二次，畢竟和他想要回家的心情一樣，系統看樣子也是非常想讓他完成任務。

    系統出品的生命探測器果然和市面上的不一樣，東西更加小巧，也更加好用——但無論齊昭玉怎么使用，都只能看見一個微弱的小紅點。

    難道……這里這么多人，只有一個人還活著？但就算只能救一個人也好??！抱著這種想法，齊昭玉照著系統的指示，一點一點挖開了小紅點所代表位置的巖石，生怕給傷者二次傷害。

    等他好不容易把人挖出來，看到對方的臉時，齊昭玉卻有些愣了，他沒想到那個唯一的幸存者，竟然還是自己的熟人，許放！

    系統解釋道：【雖然他只是個炮灰，但好歹在書里也有過不少詳細描寫，還和主要配角司以晴、司無云有血緣關系，所以他身上還是有些光環的，肯定和真正的路人甲不一樣?！克o接著又道：【不過他很快就要不行了?！?/br>
    齊昭玉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許放快不行了，甚至，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青年身上的衣衫在滾輪下來時變得襤褸，可他的四肢卻比他的衣物還要破爛，除了右腿，其余的手腳都以一個非常扭曲的角度折著，顯然是斷了，而他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擦傷更是不計其數。

    更不用說他腦袋上那個巨大的窟窿了，那是許放身上最嚴重的傷，鮮血染紅了他的整張臉，如果不是系統說他有微弱的角色光環，他恐怕根本撐不到現在。

    看著許放身上的肌rou不時因為劇痛而抽搐著，齊昭玉有那么一瞬間，甚至不知道許放是不是剛才干脆地死了比較好，總比現在受苦強。

    也就在這時，許放竟然微微睜開了眼睛。

    說是睜開，其實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睜開了一個小縫，但他仍然看到了面前的齊昭玉。

    青年眼里迸發出神采，“……”他顫抖著嘴唇，顯然是想說什么，卻根本沒有力氣，然后，他便再次昏厥過去。

    “系統，救救他吧?！饼R昭玉握緊了手中的生命探測儀，語氣低沉而又堅決：“無論怎樣，一定要救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