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臨觀察著他的同時，林晚舒也在調整著自己的面部肌rou。

    雖然莫臨表面裝得冷血無情，但他知道，實際上這個人已經丟盔卸甲了——從他說出自己是孤兒的時候開始。

    他們從某些程度上是一樣的。

    莫臨也是從小被母親丟棄的，而他那個父親存在與否幾乎沒什么差別。所以他肯定能理解孤苦無依的心情，哪怕現在想來，以前的經歷也沒什么大不了。

    即使給自己的心理留下了一些旁人不能理解的副作用，甚至被歸類于精神疾病了，但林晚舒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問題。

    這也是他為什么中斷心理醫生的緣故，因為那些醫生根本不懂，不需要，更不用存在。

    他熟稔地收起自己的刺，以在鏡子里反復練習過無數次，也騙過無數人的脆弱展現出來。

    “救救我?！彼囂叫缘丨h住莫臨的腰，睫毛輕輕顫動，“我不想被監視，也不想被控制。我和你爸爸什么都沒有發生……我們只是達成了一個協議?！?/br>
    莫臨沒有推開他，而是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眸。

    他控制著顫抖的聲線輕道：“你爸爸確實生意上有困難……而我可以幫他。他和我在外國登記結婚是給了一個法律上的保障，你要知道，那人是個外籍華裔，哪怕他現在千方百計控制著我，也不能完全漠視法律。況且，你爸爸答應分我一部分的股份……小臨，這是個好買賣，不是嗎？”

    當然是個好買賣。

    他那個混蛋父親為了挽救自己的公司，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兒子賣掉了。

    林晚舒至今忘不掉莫遠找上自己時，那可笑又愚蠢的模樣。

    “你喜歡我兒子是吧？”

    這是莫遠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甚至不知道話里的兒子是誰，直至莫遠丟下一疊照片，以及印著林晚舒那個不為人知的社交平臺賬號的A4紙。

    坐在畫板前的林晚舒放下畫筆，饒有興致地抬頭看向他。

    那時是下課時間，老師出去了，但周圍的同學還在。每個人都以震驚審視的目光望著他，莫遠是西裝革履前來，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身上噴著昂貴的香水，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他們大約覺得這是他口中的兒子是他新的金主了吧。

    他低頭望向莫臨的那些他不曾接觸過的照片，突然覺得被這么誤會或許也不差。

    但他并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他喜歡的人。

    所以他收起了那一沓照片和資料，攏在懷里，站起身對莫遠說：“我們可以去外面談?！?/br>
    莫遠是在意外之中發現林晚舒的社交平臺的，怎么也是個公司老總，沒費什么功夫就定位他的ip地址，從而找上門來。

    他也懷疑過是不是找錯人了，然而在林晚舒平靜對上其視線的時候，就知道沒錯了。

    結婚是林晚舒提的，莫遠起先聽到這個要求，臉陰沉得簡直可以上個黑白畫廊的展覽。而林晚舒卻是極有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那時候林晚舒還沒離開第四個“金主”。

    莫遠是無縫銜接的第五個。

    “你要對我兒子做什么？”莫遠握緊了拳頭。

    林晚舒絲毫不懷疑，莫遠真的敢為了他兒子打他，但那又怎么樣呢？在這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在財富和親人之間做出了選擇。

    人渣。

    為什么世界上有這么多人渣？

    “這就與你無關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愛他，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br>
    哪怕他們并不認識。

    走出畫室，天已經黑了，寥寥幾盞路燈可憐地散發著薄弱的光芒，淡淡的光暈籠罩在他們的身上。林晚舒可以看見莫臨漠然的表情和因為愴然而微抿的唇線，那顆小小的淚痣就和他的rutou一樣吸引人。很想讓人傾盡全力地取悅，令其發顫。

    莫臨上出租車之前，投了一眼過來。林晚舒哀傷凝望，眉頭輕蹙。

    直到連車尾氣都看不到了，才斂去神色，打開了一直震動的手機信息。

    是女助理傳來的：“小老板，你忙完了嗎？”

    林晚舒回了一句“嗯”，接著女助理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剛一接通，女助理就嘆了口氣，道：“嚇死我了小老板！我應該沒有壞事吧！我以為我裝得很像了！”

    林晚舒想到莫臨聽到那些故事時的反應，忍不住輕笑出聲。女助理這才放開了，說：“還是小老板厲害！不過……小老板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萬一被他發現……”

    “發現？發現什么？”林晚舒似乎很不解。然而不等女助理回答，他就徑直說下去，“我沒有對他說謊啊，我說的是實話。我被那個人強暴了，監視了，他把我控制在家里，比我對小臨做得更過分——”

    女助理雖然資歷淺，但是關于這個小老板的事跡也算是比其他人了解。一時聽聞他這般直接地揭露自己的傷疤，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在小老板的語氣平淡，渾不在意?？礃幼邮钦娴膶@些過往釋懷了，她才有些安心。

    不過小老板對那個人做了很過分的事？！

    “我做錯了什么嗎？”林晚舒問她，“我難道做錯了？他不應該對我生氣吧！他沒有理由對我生氣的，我是句句屬實?！?/br>
    女助理不知所措，老板沒掛，她也不敢掛電話。

    “如果你是小臨，你能找到值得生氣的地方嗎？”林晚舒又問她，看樣子還是真心誠意地發問。

    女助理稍稍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他：“但是那位已經躺在床上變成植物人了不是嗎……您現在是自由的。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您為什么要和莫先生結婚……明明不需要的啊……”

    “為什么不需要？”林晚舒緊接著又問。

    不過這次沒有等待她的回答了。因為他自己有答案，并且解決了她一直以來的困惑。

    比起解惑，更多的像是在給自己洗腦。

    “我不去找小臨，小臨卻送上門，我們這不是天生一對是什么？小臨事業有成，年紀又比我大，我想讓他對我印象深刻只能用這種方式了。我不想給小臨留下任何遺產，因為人有錢了就會跑得很遠很遠，至少我現在比小臨有錢，我還能控制住他，但如果莫遠那份全給了他呢？那我是不是就什么也沒有了。我告訴小臨，他是我的藥，他真的是我的藥啊。沒有他我會死的。我好不容易得到他，我怎么可能松開手……”

    盡管女助理有些同情這個莫名被小老板盯上的小莫先生，但是顯然小老板現在的情況更值得擔憂。

    女助理：“小老板，你吃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