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草擬的文稿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林晚舒艱難地才能將視線從上面移開，干澀道：“小臨你在說什么？”

    文字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標點清晰、序號分明、條列整潔，可那幾個“股權轉讓協議”卻像針尖扎進他的瞳孔，要擠爆他的眼球。

    “我不要你的股份，我不要！”林晚舒就像被刺激到了痛點，不管不顧地撲了上來，哪怕莫臨事先有所防備，也架不住他左碰右撞的架勢。

    莫臨被逼到角落的桌子，背對著他，試圖將手機藏在身體前面。然而林晚舒只是熟稔輕戳了他腰側的一個位置，迫使他佝僂身體，電光火石間就被奪走了手機。

    莫臨下意識地回身要去奪，卻被林晚舒眼底充盈的紅血絲給震懾住了。

    他的眼睛盈滿了淚水，滿懷恨意。

    瑩潤的手指發著抖地壓在關機鍵上，短短的幾秒鐘此刻卻像是被無限延長了，他忽然失控地摔了手機，狠狠地踩了幾腳，直到屏幕徹底熄滅，碎裂，才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不滿意？”莫臨說。

    林晚舒從未用這般怒視且失望的神色看過自己，莫臨心底莫名有些顫抖。林晚舒長得秀氣，現在卻咬緊牙關，清晰的下頜線都隨著這個動作而緊繃，顯得格外僵硬，一時竟有種年紀長了幾歲的錯覺。

    再一聯想林晚舒的“實際控股”，瞬間又不覺得有什么違和的了。

    莫臨調整了一下情緒，說：“我不想把我們家的事情放到董事會上去說，所以有什么問題，現在私下解決。你想得到什么，我可以盡力滿足你，然后橋歸橋，路歸路?！?/br>
    “我要什么……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林晚舒陰著一張臉靠近莫臨。

    莫臨單腿屈膝頂在身前，阻止他的行為。

    林晚舒低頭看了一眼，停下來?！霸谀阊劾?，我就那么愛錢是嗎？”

    莫臨沒有說話，而是對上他的視線。

    意思在明顯不過：不然呢？

    總不能是真喜歡他？他自覺自己并沒有這種能將深度淪陷在錢眼里的人從水深火熱中解脫出來的超能力。

    “你不問一問我的經歷嗎……比如，我的??？”

    “什么？”這回輪到莫臨不解了。

    林晚舒執著道：“小臨……你可以問一問我的病……”

    “我為什么要關心這個？”莫臨輕皺眉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該不會把我當成有‘處男’情節的小孩子了吧？上過幾次床，接過幾次吻，這沒什么，我不認為我有什么過問你過去的義務?！?/br>
    林晚舒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像個不知所措的孩童一樣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表現得多委屈。這些在別人面前可能管用，但我不是……”話未說完，林晚舒推開他的膝蓋，牽過他的手，執拗地將他帶到畫板之前。

    底下堆積著一堆亂糟糟的畫具，他從中翻出一沓A4紙。不是用水墨或者什么實際筆觸畫出來的，而是打印出來的。依舊是繪畫，從同一的畫風不難看出是出自林晚舒之手。

    莫臨翻了翻，每一張畫的都是自己，不同姿態，不同神情，有情色的，也有清純的。

    林晚舒褪去了失望，眸光閃亮，似乎在等待莫臨的點評。

    然而莫臨沒有看完，而是翻回到第一頁，扔回地上?！澳愕降紫胝f什么？”

    莫臨自己也是設計師，他一眼就能從人物骨架上看出來，這是林晚舒根據自己的身體畫出來的，不過是把頭換成了他。他不能理解林晚舒這么做的意義，但是他不喜歡。

    甚至覺得林晚舒病入膏肓了。

    他開始懷疑是否還有繼續交談的必要了。

    “小臨……你是我的藥?！绷滞硎嬲f。視線從被丟下的A4紙，轉移到莫臨臉上。盡管莫臨覺得這句話很荒唐，但林晚舒的語氣告訴他，這句話是認真說出口的。

    莫臨索性坐在了畫板前的椅子上，環著雙臂等著他接下來說出的話。

    林晚舒蹲在他面前，仰著臉，讓莫臨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盡管理想和現實存在著差異，但是只要莫臨能全神貫注地將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就可以有種莫大的滿足感。

    “你知道的，我總是發病?！绷滞硎嫘⌒囊硪淼厝ヅ鲇|他的手，見其沒有推拒，討好似的一根一根掰扯他的手指，一邊說道：“我幾乎控制不住我自己。和你上床也是，我那天去找你本來只是想看看你，我也沒想到后果會變成這樣……不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我得到你了。哪怕只是身體……”

    “如果你是要回顧我們的初次，我想沒必要了……”

    “不不不！我不回顧?！绷滞硎婕钡?，“我只是想說……我上次說和你爸爸領證了，只是因為我們在逢場作戲……”聲音逐漸轉小，“我很早就見過你了，那時候我還沒和上一個分開。你既然查過就應該知道，他是一位娛樂公司的老總，我是替他出席某一場紅毯，剛好看到你的……可能這就是命中注定了，小臨，我在發病的時候遇見了你。從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藥，只有你可以救我了?！?/br>
    林晚舒頓了一下，打量莫臨沒什么情緒的表情。

    接著道：“你也知道我的‘發家史’不太干凈。我想親口告訴你我小時候的經歷……我是孤兒，五歲那年被帶出福利院。一開始過得都很好，直到我十二歲的時候，被養父家暴、猥褻，這也是我得病的理由。幸運的是，我遇上了我的第一位‘金主’，他把我從水深火熱中救了出來，但也讓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還沒說完，他突然捂住莫臨的嘴巴。正當莫臨打算掙扎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道女聲，敲門道：“小老板，老板已經打電話催您了。您還要多少時間能畫完？”

    聽起來，并不像一位年紀大的。

    莫臨看著林晚舒，而林晚舒轉頭看向門板，沉聲道：“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來打擾我！你打斷了我的靈感，我拖得越久。到時候是誰遭殃，你自己心里有數！”

    “小老板……”對方猶豫了一下，說：“里面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沒有?！?/br>
    斬釘截鐵。

    “……真的嗎，小老板？”

    林晚舒暴躁起來，“你現在管得是越來越多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收東西滾蛋！”捂著莫臨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起來。

    莫臨掙扎著要往后，卻被他按住后腦勺，就像鷹隼攫取自己的即將要逃跑的獵物那般強勢。

    雖然并沒有多說什么，但是莫臨下意識地覺得，他現在極度缺乏著安全感。

    對方沒有再回答，緊接著聽到匆促離開的腳步聲。林晚舒的手終于松了開，莫臨偏頭往后，他眼里一閃而過明顯的失落，結合先前所說的……

    “你被監視了？”莫臨想了想，“被你的第一個金主？”

    “不，是第三個。他大了我二十幾歲，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绷滞硎嬲f：“他強暴了我?！?/br>
    第一個金主只是可憐他，救了他，卻沒有碰他。

    第二個是他發現自己的長相引起那個人的注意而主動找上門的。

    第三個卻是被迫，有錢有勢，他沒有辦法逃離。那個人甚至能讓第二個金主主動放棄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