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一個滂沱的沒有涯際的雨天。

    早晨，鄭艷姝匆匆來叫沈知硯起床：“走了硯硯，咱快收拾收拾，別讓常叔等著?！?/br>
    “去哪??？”

    “A……A什么來著，那地方的名字是洋文，媽不會念?！编嵠G姝把地址拿給沈知硯看，上面寫著“AQUIVER”，“就這個地方，挺遠的，咱得早點出發，你常叔說在那兒見面?！?/br>
    沈知硯懵懵懂懂地穿上衣服，被mama按在鏡子前化了個淡妝后，倆人火急火燎地出門了。

    街上車輛擁堵，喧鬧的鳴笛聲四起，前方車尾黃色的燈光碎在來回擺動的雨刷掃出的淺流里，紅綠燈在車窗上渲染了大片的鮮艷顏色。

    沈知硯很少坐車，再遠的路，再急的事，他都不會花錢打車。

    車里很悶，也可能是沈知硯心頭壓抑著什么東西，讓他呼吸困難。他伸手按下降窗按鈕，車窗上端彎出了個窄窄的月牙，清新潮濕的空氣透進出租車里。

    [青岑]：去上班了嗎?早上有沒有吃飯？

    [糯米團子]：吃了。

    [青岑]：你去哪里上班鴨。

    [糯米團子]：就街頭的一家無名小店。

    城市另一端，一棟高聳建筑的頂層，柏青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手機。

    他笑著呢喃：“AQUIVER是無名小店?！?/br>
    他身后的常聞遠深低著頭，不知道這話從何而來，眼皮微微抬了一下，討好道：“AQUIVER是國內一流的高檔成人公館，是【國內最大性奴交易公司——Abyss】旗下的連鎖店，是您名下的企業之一。AQUIVER怎么會是無名小店呢？”

    “老婆說是無名小店?！?/br>
    常聞遠沉默了一會兒，他竟然覺得柏青岑剛才的語氣很委屈。

    “您和沈知硯……”常聞遠試探道，“是情侶關系？還是……”

    柏青岑看了常聞遠一眼，常聞遠瞬間噤聲。

    “嗯，是情侶關系，”柏青岑笑道，“我得叫您一聲叔?！?/br>
    常聞遠打哈哈道：“擔不起，擔不起……”

    “對了，常叔，他mama什么時候讓你給他們留意Alpha性奴的？”

    “她前幾年就拜托我了……只是一直沒湊夠錢。給她挑人挺難的，她想要便宜貨，對貨的要求卻挺多，我這挑了幾年，終于趕上這批處理貨?！?/br>
    “這批什么價？”

    “二十萬，都是從一線公館退下來的，有點瑕疵，但也沒缺胳膊少腿，模樣還不錯……”

    柏青岑聽著，叫常聞遠把照片拿給他瞧，一瞧便笑了，悠悠地看向常聞遠。

    “這種貨色賣二十萬？”

    常聞遠心一咯噔，他是AQUIVER銷售部的經理，此時被Abyss總公司的總裁質疑定價，連忙解釋道：“是正常的市場價，這批性奴雖然相貌勉強過及格線，身材也不算上乘，但是……但是他們其他方面有絕對優勢……”

    柏青岑看著照片：“什么優勢？”

    “就、他們……”常聞遠忌憚柏青岑是沈知硯的男朋友，有些說不出口，“他們性能力都很優秀，有一個……性愛時常能達到四個小時?！?/br>
    隨即，他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沈知硯mama選的就是這個?！?/br>
    “……”

    眼見柏青岑的臉色越來越差，常聞遠漸漸反應過來了。

    柏青岑經常被公司里的人偷偷傳言“性功能有問題”，因為柏青岑雖然總玩性奴，卻從未真槍實彈地干過。而且，他每次都把性奴玩得半死不活——就像是……發泄“性無能”的怒火一樣。

    公司里的人都對這個猜測深信不疑，常聞遠也是這么想的，他越琢磨越覺得自己剛才的話絕對是戳到柏少痛處了，心道不妙。

    “四個小時……”柏青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把他叫來，我見識見識?！?/br>
    常聞遠忙應下，心里為那個性奴默哀，快步走出辦公室。

    柏青岑低頭看向手機，點開回復。

    [赴宴]：上班加油喔！

    沈知硯沒有注意到鎖屏亮起顯示的消息，出租車緩緩停下來，他忙著付錢，一手撐傘一手攙扶著mama下車。

    鄭艷姝努力用拐杖撐著身體從車上向馬路牙子上邁，風吹得傘亂晃，雨水鉆進她的眼睛，狼狽地眨了又眨。

    “看看這是叫那個A什么的不？”

    鄭艷姝眼神不好，瞧不見牌匾，沈知硯回了聲“嗯”，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大門走。

    門口有個高瘦的男生身影，見到他們立即迎上來，把雨傘接過來，攙扶鄭艷姝：“您慢點……你們是鄭阿姨和沈先生吧，我叫良成，是負責接待你們的服務員，常先生還有事要處理，我先帶你們去二樓的貴賓廳等他?！?/br>
    沈知硯說：“好，麻煩你了?！?/br>
    沈知硯邊走邊打量AQUIVER奢華的裝修陳設，莫名有種局促感。

    他本該是這種會館里，為顧客提供服務的一方。

    他走過拐角處，被迎面慌張走來的一個服務員撞到了肩膀，沈知硯身形晃了一下，腦子瞬間空白。

    這一瞬被無限拉長，好像周身的空氣驟然停止了流動，耳邊隱約響起尖銳的笛鳴，他恍惚記起來，好像很早以前，他也被撞到過肩膀——似乎在同一個地方。

    他之前來過AQUIVER嗎？

    沈知硯茫然地皺眉，仔細看了看四周。

    很陌生，沒有印象。

    他正想時，就被良成喊了一聲：“沈先生，怎么了嗎？”

    “哦，沒……沒什么?！?/br>
    沈知硯回過神，繼續往前走，他隱隱感覺到身上聚攏了好幾道目光，他頭皮發麻地朝著目光投來的方向望回去，看到很多服務生在好奇的打量著他。

    那種眼神很復雜，服務員們眼珠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沈知硯，讓沈知硯有點不安。

    好像自從決定瞞著柏青岑來AQUIVER之后，沈知硯就一直心慌氣短，總覺得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一樣。

    是不是欺騙了柏青岑的懲罰??？

    他內疚地點開和柏青岑的聊天記錄。

    [糯米團子]：好……會好好上班的。下班了我去你家找你哦，給你帶你喜歡的章魚小丸子！

    [青岑]：嘿嘿，好耶！章魚小丸子！

    收到柏青岑的秒回之后，沈知硯才覺得那種詭異的感覺有所緩解。

    可能就是他太心虛了，對柏青岑好一點，才能抵消撒謊的罪惡感。

    沈知硯關掉聊天，跟著良成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