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覺醒來，房間里全是糕點香甜的氣息，讓安格爾懷疑自己不小心誤入了女巫的糖果屋，環顧四周，臥室和睡前并無變化，只是房門從緊閉變為虛掩，香氣的來源不問可知。

    才一推開門，便看見琳瑯滿目的糕點小吃從走廊一直延續到小客廳，表面撒著可可粉的提拉米蘇，裹著咸奶油的酥皮泡芙，做成星星狀的雪媚娘，粉紅色的桃花酥，又嫩又滑的焦糖布丁，清甜香濃的楊枝甘露……放眼望去無一不合他的口味，他拿了這個還想要那個，簡直不知道該先吃哪些的好。

    拿到第六種糕點的時候他明顯有些拿不下了，精致的小碟子在他手中晃晃悠悠，隨時可能跌落，一雙手及時伸了過來，從他手上拿走了那些碟子，他抬起頭，便看見菲爾頓無奈地嘆氣，“怎么不叫機器人來？”

    “想自己動手嘛?！苯K于得到解放的安格爾愉快地從他手上的小碟子里拿起一個綠色的雪媚娘咬了一口，邊吃邊笑著說，“讓機器人拿就沒意思了?！?/br>
    菲爾頓不置可否。

    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安格爾的紫眸轉了轉，伸手將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雪媚娘遞到菲爾頓嘴邊，菲爾頓猶豫著張開了口，那個雪媚娘就被安格爾直接塞進了他的嘴里。

    “好吃嗎？”安格爾的手指按在他的唇邊，笑吟吟地問。

    菲爾頓哪里還吃得出什么味道，他感受著安格爾手指柔嫩的觸感，喉頭下意識地動了一下，那個不過半個掌心大的雪媚娘就被他直接咽了下去。

    “還不錯?！彼荒軓娮枣偠ǖ鼗卮?。

    安格爾伸手刮了刮菲爾頓的臉，將纖長手指上沾染的抹茶粉和糯米粉毫不客氣地抹在了他的臉上，又問道，“要是機器人喂你呢？”

    菲爾頓無言以對。

    見他啞口無言的樣子，安格爾笑容越發燦爛，卻不在跟他說話，只專心取用起食物來。

    “怎么突然想通，恢復正常了？”吃飽之后，安格爾終于注意到菲爾頓的變化。

    “我覺得你可能更喜歡我這個樣子?！狈茽栴D說，“而且我繼續扮演芬里爾的話，你絕對不可能帶我出去?！?/br>
    “出去？你想去哪里？”

    菲爾頓這才想起交代房間美食的來歷，“你睡著之后我問了一下斯特林上將，想知道他是怎么解決你挑食這個問題，然后就不停有雄子來敲門，送來各種各樣的食物?！?/br>
    成年雄子一般跟他打個招呼，放下食物就直接離開；未成年雄子就麻煩多了，直接把他當成人工留言機，委托他轉告各種邀請給安格爾。

    “有的邀請我們去畫畫的，有的邀請我們去爬塔的，有的邀請我們去游泳，有的邀請我們跳舞，有的邀請我們去玩雪，還有的邀請我們去看花燈……”菲爾頓一一轉告完畢后，終于忍不住問，“他們都知道你的身份嗎？”

    “啊，其實只有成年雄子和第六軍的將官們知道?！卑哺駹栢坂鸵宦曅α顺鰜?，“他們邀請我陪他們玩，是為了跟未來雌主培養感情?！?/br>
    未來雌主？菲爾頓目瞪口呆。

    “你知道雌雄之子中，雄子比雌子多得多吧？”安格爾見菲爾頓微微頷首后，才笑著解釋道，“第六軍也是一樣，所以跟我一輩的孩子如果在成年之前沒有找到合適的未婚夫，最后都會嫁給我?！?/br>
    其實按照初始概率來說，雌雄之子中雌雄比例各占一半，只是雄子不管再怎么體弱多病也會被不惜代價強行留下來，而雌子卻是有一點點基因缺陷就會被毀滅掉，經過這么一人工篩選，自然活下來的雄子比雌子多得多。

    一下子多了幾十個未成年雄子情敵的菲爾頓艱難地消化完這個消息，又不解地問，“那他們還邀請我做什么？示威？”

    就算是從小在維西學院長大、不諳世事的未成年雄子，也總該知道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吧，怎么會蠢到跑到他面前來示威？他們難道不知道，他一根手指都可以弄死他們嗎？

    “不，是為了表示善意?！卑哺駹柗穸怂恼f法，忍笑解釋道，“在他們看來你和他們都會嫁給我，以后都是一家人，所以想和你提前處好關系，免得你以后感覺自己被孤立?！?/br>
    這種行為簡直蠢得菲爾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難怪歷代皇帝都要把他們集中在維西學院養育，成年后就分配給高級雌子，絕不給他們任何接觸外界的機會，否則就憑這些雄子的傻白甜程度，只怕還沒成年就被弄死了。

    偏偏安格爾還在一邊感嘆“所以說雄子真的比雌子可愛多了，雌子只會自相殘殺，雄子卻永遠親密友愛”，他也只能微笑著附和，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證就算自己還是不怎么喜歡雄子，也一定會幫安格爾好好照顧保護他們。

    事實證明人是不能輕易許諾的。

    整個下午菲爾頓都努力控制著殺一兩只雄子試試的沖動，游泳的雄子游著游著就開始玩水，一捧一捧的水往安格爾身上撒；跳舞的雄子把手搭在安格爾的肩上還摟著他的腰身；爬塔的雄子走累了一個個撒嬌要安格爾背……本以為畫畫的雄子會好一些，結果他們居然過分到要安格爾脫掉上半身的衣服坐在窗戶上給他們當模特！

    雖然每個地方都沒有呆多久，菲爾頓還是覺得忍無可忍，偏偏只能從頭再忍。

    因為安格爾明顯很享受他們的親近，樂意滿足他們任何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就好像他們才是他將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一樣。

    菲爾頓站在畫室之外，凝視著側對著自己站在窗臺上的安格爾，即將成年的安格爾身體雖然比不上雌子高大強健，卻比普通雄子要高挑修長得多，他赤裸著上半身，銀白色的長發從圓潤的肩頭披散下來，一直垂落他的腰部，腰身曲線流暢至極，肌膚更是瑩潤無瑕柔韌光潔，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完美，叫他只想跪在安格爾的身前，用唇舌細細膜拜這無瑕的奇跡。

    原本按照雄子們要求不停擺著姿勢的安格爾若有所覺，突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天使從云端飛過，漫不經心給了世人一瞥，傲慢至極。

    他的雄子也值得這樣的傲慢，菲爾頓想，神明將雄子最美麗的容貌和雌子最強大的精神力都給了他，只愿他能站在最高之處，俯瞰這個世界。

    可也正是這樣的傲慢，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將他從高高的云端拉下來，永生永世困在自己的懷中。

    安格爾嘴唇微動。

    不！要！胡！思！亂！想！

    辨別出他唇語的菲爾頓啞然失笑，心想若不胡思亂想，他豈能忍到現在，早就付諸行動將安格爾打包抱回房間了。

    只是礙著安格爾的怒意，到底點頭應了。

    不多時雄子們終于找到了滿意的姿勢，拿某種菲爾頓不認識的古董機器對著安格爾連拍數下，一個虛幻的投影便代替安格爾站在那里，接受他們描繪。

    安格爾拿起剛剛脫下的襯衣，從窗臺一躍而下，菲爾頓驚了一驚，急急忙忙沖過去接他，卻被他不滿地踢了一下，一個后翻之后輕盈落地。

    “不要亂跳，摔傷了怎么辦？”菲爾頓忍了又忍，還是忍住勸說道。

    安格爾頗有些無語，他將襯衣套在身上，一邊扣著銀紐扣一邊嘆息道，“菲爾頓，一米二的窗臺怎么可能摔到人?！?/br>
    高級雌子可以從幾十米上百米的高空躍下毫發無損，他雖然比不了高級雌子，跳個十幾米還是沒問題的。

    “萬一呢？！”

    安格爾扣著紐扣的手一頓，答非所問道，“那你就可以換個雌主了?！?/br>
    菲爾頓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是指他有意外自己就可以換個雌主，而是自己再說下去他說不定會換個雌侍，不，安格爾已經反復申明不想娶他，最多只能算是換個寵物，菲爾頓按捺住心中的苦澀，陪著笑上前幫他扣紐扣，被他不小心觸碰到的安格爾身體僵了一下，倒沒有拒絕，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現在的菲爾頓陌生而熟悉，說陌生是因為菲爾頓和從前的他大不一樣，說熟悉，卻是因為他隱約感覺菲爾頓在模仿一個人。

    他的雌父維西·斯特林上將。

    他不知道為什么，但菲爾頓的確在模仿他的雌父，試圖把他當成一個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會的小雄子照顧。

    安格爾就覺得很煩躁。

    如果真的是他雌父他也就忍了，畢竟他雌父從小照看他到大，一直對他捧在手里含在口中，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可從來都是攛掇著他獨立自主的菲爾頓突然變成這樣，他就不高興了。

    “我是個成年人，菲爾頓?！彼囍茽栴D講道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不需要你這么……無微不至?！?/br>
    菲爾頓終于扣好紐扣，直起身體看著他，“可不管從法定年齡還是實際事實來算，你都還沒有成年?！?/br>
    雄子成年需要同時滿足法定年齡和實際事實兩個條件條件，法定成年是指雄子實歲滿兩百歲，也就是所謂的成年禮；事實成年是指性成熟后第一次進入發情期，因為個體發育情況不一，法定成年和事實成年之間必然存在差異，一般為幾個月到一年之間。

    雌子成年的話只需要滿足法定年齡和實際事實之一即可，而且因為雌子比雄子早熟得多，所以他們的法定成年年齡被定在一百五十歲。

    “五十年前我就舉行過成年禮了?！卑哺駹栒f。

    菲爾頓并不反駁，只是愛憐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你希望我怎么對待你呢？”

    安格爾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