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
謝蘭知道姓毛的錢莊有問題,幾年前鄉下鬧洪災,朝廷撥來的賑災款沒有幾文落到百姓手里。贓款沒有名頭,就得靠錢莊洗白。他記得那年大批災民往北方逃難,進不了城,良吉一家如是,最后便在街上販賣子女。 剛買回來的時候,良吉就像只看家護院小土狗,他雖然干巴巴黑瘦,可已經具有標致漂亮的雛形,只是小時候生病燒傻了,智力不如常人,然而秉性很好,略固執,認死理。 謝蘭離開毛府大約一個半月,良吉無人看管,就跟著下人做做雜活。期間毛子瑜抽空娶了親,女方是駐揚州鹽鐵使王狄的侄女,年十八,正是府里新晉的毛太太。 謝蘭記得在晉王私宅中停留的半個多月,他的腦袋逐漸恢復清醒,他每日兩回要吃一種紅色的藥丸,專有下人提醒他,并要看著他咽下去。 晉王倒是常常不在,因此叫謝蘭有許多空閑時間待在書房,或是去后院逗鳥。有回謝蘭將一只八哥拴在書房窗外,晉王又習慣和他在書房里辦事,那只八哥就學會了嗯嗯啊啊地怪叫。 偶爾來英也探望過兩回,特意囑托謝蘭不要斷藥。他只以為是這藥催著他發情,晉王久久不來時,他便寂寞極了,幾乎坐立難安。 他喜歡晉王,在所有上過他的男人里面,晉王是最接近人的一個。從晉王的筆墨和言辭之中,他也幾乎立刻明白了他的野心。 即使他的rou體飽受玩弄和奴役,他們二人之間似乎仍舊保留著某種不言自喻的默契,他曾經懷疑這種精神上的滿足和渴望是否也同樣來自于藥效,但他很快就知道并不是。 晉王李宏啟,先皇第七子,自小頑劣,愛花鳥,愛閑書,愛字畫,愛孌童,愛逗蛐蛐兒,愛游山玩水,正房亡故,今三十有三,育有一女,無子嗣后代。 謝蘭從前對晉王全無了解,僅聽聞少許傳言,說他生性風流,行事荒唐,不受牽絆,不理家事等等。 直到晉王叫他去毛家偷一枚失蹤多年的虎符。 他顯然以為這是個笑話,因為晉王開口的時候,連吊帶根都插在他的屁股里面。 晉王還挺喜歡那只會學他叫喚的八哥,就拴著鏈子,養在屋里,成天在他跟前張著嘴大叫。 每回見到兩人貼在一起,八哥就開始撲棱翅膀,說些他們平時說過的葷話。 這回謝蘭正坐在晉王腿上,撅著屁股,還沒有盡興,他一邊咬著晉王的嘴唇,一把伸手揪住八哥的腦袋,正欲扭腰,便被晉王翻過來按在身下,八哥受了驚,撲騰到半空中哇哇大叫,謝蘭卻已經面紅心醉,死死摟住晉王的后背,叫他在自己身體里面橫沖直撞。 多少年了,這樣的侵犯只叫他覺得恥辱痛楚,恨意瘋長,直到來英和晉王的出現,將這長期持續的折磨強行轉變為毫無節制的欲望和渴求,甚至或許還帶給他真正的期許,這簡直叫他覺得自己像是那些年輕無知的懷春少女。 本應是最羞恥的,卻成了最愉悅的,就像來英曾對他說過:“要你疼,還要你舒服,要你只有在最疼的時候才最舒服,人就賤到骨子里去了?!?/br> 那么此時他應該就是賤到骨子里去了。 他就想時刻和晉王親嘴兒cao屁股,在屋內屋外纏綿,賞花遛鳥,讀書寫字,或只是聊天說話也好,總之不要拋下自己一人。他絞著晉王,患得患失地胡亂思緒著,再然后晉王便說:“毛家有一樣見不得光的東西,你將它找出來,帶給我,好不好?” 謝蘭當即滿口答應,其實不論那時晉王要他做什么,他應該都只會點頭稱了。 事后得空時才想,怎么非要是他呢? 他也大約猜到,來英手下的妓館,必然不止是妓館而已,那是個絕佳的特務機關,然而又是為誰服務的呢? 或許是晉王,或許也不是??傊藭r此刻,來英與晉王是站在同一邊陣營,并且正在謀劃著一項造反大業。 兩人并沒有多透露什么,或許有其他的話,也都避著他說完了?;蛟S他們曾經嘗試過很多法子,或是送過不少人,都沒有成功。謝蘭幾乎斷定,自己算是意外的備選,或是不管事成事不成,他也都可能會死,死法不一而足,然而生不生死不死對他來說確實早就不重要了。 臨走前來英與晉王開了壇好酒與他同吃。晉王似乎比來英看著頹喪許多,來英卻是一副帶著狠勁的興奮。 “我把你教得這么好,還要送回蛤蟆窩給人糟蹋,真是夠糟心了?!?/br> 謝蘭垂著眼睛不答話。他知道自己說什么都可能錯,晉王對無能的恐懼或許并比不他更淺。 來英將他拉到一旁,私下又反復叮囑他不能停藥,另又交代了一些關于線人以及如何傳話等相關的消息。 謝蘭一一記下,最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發問:“那如果我做不到呢?” 來英深深看他一眼:,往后退步:“你早沒得救了,我拉不動,只能推你一把,教你銘記在心,下輩子一定投個好胎?!?/br> 謝蘭呆呆看著來英,明知他說得沒錯,可還是忽然滾下眼淚:“我不甘心?!?/br> “你想報仇,我幫你報仇,你恨自己,被人插了只會叫痛,我教你怎么舒服,哪天你受不了了,把藥一斷,就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去吧?!鳖D一頓,仍舊補上,“我問心無愧?!?/br> 來英微笑著,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