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偷偷學習卷死你們】

    翌日清晨，姜羽還未從睡夢中清醒，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他瞇著眼適應著突然打開的燈光，身旁就已經傳來那熟悉的聲音，“腳好點了嗎？”

    仍處關機的大腦尚未理解話語的含義，腳邊的被子就被拉了上去，緊接著，自己的腳后跟就被那略微粗糙的溫熱手掌握住。

    姜羽猛地撐起身體，下意識地縮了縮，男人的手掌微微用力，握著他的腳跟低聲道：“別動?！彪S后他拿過藥膏抹在了還微腫著的腳腕處，涂好后又用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姜羽忍不住輕聲道：“還沒那么嚴重?！?/br>
    祁勛沒有回答，固定住繃帶后看向床上的人，“腳還能走路嗎？”

    尚未完全醒來的意識還沒想明白他為何這么問，但姜羽還是回答了他：“能?！?/br>
    祁勛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臉龐，目光停留在了他脖頸處的紋身上，他伸出手抹了抹那個字，聲音緩慢而低沉：“回去后，有空去把這個洗了?！?/br>
    困意瞬間全無，姜羽愣怔地看向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男人似乎未注意到他變化的神色，繼續說道：“你身上應該沒錢，我可以……”邊說邊將手伸進了口袋。

    “不用了?！苯鸫驍嗔怂脑?，臉龐和語氣已然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我家離這不遠?！?/br>
    祁勛無言，兩人無聲地注視著對方，誰也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許久后，祁勛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姜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沉穩的腳步聲一如先前那許多個清晨里、他趴在床上目送男人離去時聽到的一樣，只是今天過后，或許就再也聽不到了。

    祁勛伸出手，指尖尚未觸碰到門把手，身后傳來了清晰的聲音。

    “425095?！苯鹱⒁曋T口的人，清晰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門口的人腳步頓住，但并沒有轉過身。

    坐在床上的少年一動不動，聲音再度響起，“進門，右手邊，由近及遠數的第三個保險箱，密碼就是這個?！彼Ａ讼?，聲音變得有些輕，“希望你還需要這個?！?/br>
    房間再度陷入靜默，男人轉過身看向他，那復雜陰晦的表情似是有什么話想對他說，姜羽坐在床頭看著他，等了許久后，那人也只是皺著眉轉身離開了。

    這次，房門沒有再關上，門口也沒有了守衛。

    目光停在了大開著的門口，直到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徹底消逝，姜羽才緩緩起身。

    ————

    許久沒有看見外面的天空，對著似乎都變得陌生的街道，姜羽的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明明昨天還想著怎么逃出去，可當他真的出來了，心底卻并沒有預想中的高興和快樂。

    他慢慢悠悠地游蕩到了那熟悉的破舊倉庫前，這座倉庫早已廢棄，被衛熠他們直接當做了根據地，平常幾人沒事干的時候就窩在里面抽煙喝酒打牌睡覺。

    他走了進去，四周靜悄悄的，天色還尚早，空蕩蕩的倉庫內布滿了灰塵，角落里堆疊著幾個發霉的木箱，旁邊不遠處的海綿墊上還留有三兩件那幾人的外套。

    見他們不在這兒，姜羽緩步走了出去，獨自坐在了倉庫門口的臺階上。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腳腕處的繃帶上，腦中不由浮現出男人低著頭握住他的腳后跟的畫面，那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灼燒著那被觸碰過的肌膚。大腦開始不受控制地閃爍著那人的身影，心中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在不斷蔓延，姜羽皺著眉仰起頭，煩悶地閉上了眼睛。

    夜幕已至，遠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姜羽睜開了雙眼，聽著那雖然模糊但抑揚頓挫的喊叫聲，忍不住默默地嘆了口氣，心下明了回來的人里面有醉鬼。

    非主流青年捏著酒瓶停在了距離門口兩三米遠處，揉了揉眼睛拼命地睜大眼睛，確認門口確實有個人影后，便借著酒勁發泄起了近日壓抑的情緒：“前面那個！誰準你堵在你爸爸家門口的！識相的快給你爺爺麻溜地滾！”

    姜羽站起身朝他走去，腳步停在他面前，冷冷地開口：“你到底想當我爸爸還是我爺爺？”

    那許久沒聽到的熟悉聲音再度響起，半醉的青年足足愣了五秒，而后那張紅紅的臉猛地皺起，強行摟著姜羽的脖子就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你這幾天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都擔心死了??！擔心你再不回來老大就真的要把我們仨折騰死??！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他跟變了個人似的，沒日沒夜地拉著我們找你，你再晚回來一天就要給哥幾個收尸了你知道不??！”

    姜羽嫌惡地推著黏在自己身上的人，“你再不放開我真的會給你收尸……聽見沒……你倒是給我松手……”

    “死非主流，你吵什么呢？”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逐漸靠近。

    錫紙燙看到眼前抱在一起的人后也呆住了，幾秒后，他頂著淚汪汪的大眼將兩人都抱住，“嗚嗚嗚，姜哥你終于回來了，你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嗎！你再不回來我們幾個就真的解散了！嗚嗚嗚……”

    姜羽垂下手放棄了掙扎，一臉生無可戀地站在原地，承受著兩個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的神經病蹂躪。

    好不容易哭夠了，兩人戀戀不舍地放開了這個情感宣泄對象。姜羽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那腫成核桃的四只眼睛，“現在可以告訴我，其他人去哪了嗎？”

    非主流抽噎道：“老、老大和之前一樣，去你家守著了，誰知道你夜不歸宿那么多天，家里連個人影都沒有。四眼仔……找你沒找到，他倒被他家里人找到了，這不又被抓回去上學了?！?/br>
    錫紙燙忍不住開口，“要不要想辦法救救四眼仔啊，下次打劫的時候，要是沒他在旁邊念臺詞，還真怪不適應的?！?/br>
    然而根本原因是，他不想去念那么羞恥的打劫臺詞，旁邊這個滿身釘子的非主流估計也不想，姜羽已經犧牲很大去當誘餌了，總不能還使喚人家把臺詞一并念了吧？至于另一位……等哪天自己想早點死，可以試著去使喚一下他。

    姜羽淡淡道：“就算他父母沒找到他，他早晚也會回去的?！?/br>
    兩人不解地看著他。

    姜羽懶得解釋，而是轉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對呆愣在冷風中的二人只留下了一句：“去翻翻你們睡覺的地兒?！?/br>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幾秒后火速沖進了倉庫。錫紙燙率先掀開了那張海綿墊，只見底下規整地擺著幾本書，二人拿了起來湊近看向封面：

    、、……

    二人艱難地捧起手中神圣厚重的知識，顫顫巍巍地將其翻開，對著滿眼的紅勾勾，錫紙燙的聲音再也不平靜，“這個逼到底什么時候……”

    非主流咬牙切齒，“沒想到看著那么老實，背地里居然在偷偷卷我們?！?/br>
    錫紙燙愣了下，“他……有必要和我們幾個卷嗎？”

    非主流眼中燃燒著怒意，“誰知道這種學婊腦子里裝了什么變態畸形的想法?！?/br>
    等姜羽走到了家門口后，他四下看了看，并沒有在門口看到衛熠的身影。

    上前拿出地毯下的鑰匙，他推門走了進去。

    漆黑的客廳內，角落里閃著一個紅色的光點，聽到開門的動靜，晃動的紅點伴隨著衣服的摩擦聲逐漸向他靠近。

    聞到那熟悉的煙味，戒備的身體放松了下來，他伸手想去開燈。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略微沙啞的聲音進入了他的耳中，“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姜羽看向立于眼前的人，等雙眼逐漸適應了黑暗后，才發現那人眸中反著一絲光。他放下了伸向開關的手，輕聲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br>
    衛熠放開了他，隨后二人摸黑走進了客廳，靠著墻壁坐了下來。

    “這些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嗎？”回想起二人最后一次見面的那個公園，衛熠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姜羽不欲詳細解釋其中細節，于是粗略地道：“我爸欠了賭場錢，身為他僅剩的家人，多少會被他牽連到。不過，現在已經沒什么事了?！?/br>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衛熠，“這些天，他都沒有回這里嗎？”

    身旁的青年搖了搖頭，“你家這幾天都沒人?！?/br>
    姜羽冷笑，“希望別又是去賭了，要是再被抓一次我可不一定能運氣那么好了?！?/br>
    “被抓？什么意思？”衛熠皺眉問道。

    姜羽故作淡定地解釋道：“沒什么，就是賭場的人抓我去替他還債，不過我運氣比較好吧，被一個……一個有點奇怪的人救了?！彼穆曇魸u漸低了下去，腦中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那張臉。

    衛熠注視著他的側臉，四周的黑暗使那人的神色顯得更加黯淡。

    他將手中的煙按在了地板上，開口問道：“奇怪的人？哪里奇怪？”

    姜羽陷入沉思，哪里都奇怪。莫名其妙對他那么好，莫名其妙推開他，莫名其妙地放他走，又莫名其妙地……讓他一直想起。

    他不愿再多說，徑自站起了身，“去和他們幾個匯合吧，那兩人又喝多了，不知道會不會又生事?！?/br>
    姜羽向門口走去，就聽到身后的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姜羽?！毙l熠站起身看著他，掙扎一番后還是開口了，“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記得和我……我們講，不要再讓我們擔心了?！?/br>
    姜羽駐足在原地，良久后低低地道了聲：“好?！?/br>
    二人并肩回到倉庫時，那兩個人已經倒在墊子上開始鼾聲震天，身旁散落著幾本還打開著的書本。

    衛熠走上前將那些書摞起放在了一旁。姜羽見狀，問道：“這些書就放在這里嗎？”

    衛熠輕笑，“你還想到他家里去還給他？”

    姜羽沒有說話。衛熠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真出現在他父母面前，那下次可能就得蹲局子了?！?/br>
    “什么意思？”姜羽不解地皺眉。

    “他的父母都是商界名人，對于我們這種拐走他們那被寄予厚望兒子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

    姜羽愣住，腦中不由浮現那張書呆子氣的臉，隨后低聲嗤笑，“我說他那個樣子怎么會坑蒙拐騙起來這么上手，原來是家庭熏陶?！?/br>
    衛熠掏出煙走出了倉庫，“等他下次逃出來，你可以當面夸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