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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醫院的過程還算順利,兩人很快見到了趙華穎。 看著眼前憔悴蒼老的女人,林堂不敢相信她和許聰生是同齡人。 之前來的時候護士已經告訴他們大概情況,趙華穎的丈夫病逝的早,趙華穎當環衛工養活一家三口,誰知唯一的兒子剛上初二便染上大病,急需治療,給本不富裕的家庭一個巨大的打擊,考慮到趙華穎家庭困難,趙華穎的單位以及縣城ZF都安排了捐款,趙華穎這才帶著湊好的錢去了省里最好的醫院給兒子看病。 因為醫藥費依然遠遠不夠,她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在網上發動了募捐,可惜捐款的金額目前仍然不足以支付后續治療費用。 在被通知有人要來見自己的時候,一直在病床前照顧兒子的她本來是拒絕的,今天約了媒體采訪,她沒那么多精力去招待其他人,正準備拒絕呢,就聽見旁邊病床的一個護工說也許能從那人手里拿些錢呢,之前來的人不是多多少少都給了錢嗎,趙華穎頓時激動起來,直接起身朝病房外跑了出去。 自從來醫院后,她根本沒時間考慮自己的儀容儀表,因此蒼白的臉、凌亂的頭發、臟不拉幾的衣服讓林堂對她的第一眼印象是震驚。 趙華穎并不知道眼前的兩個人是誰,并且當她看到只是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孩子時她原先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澆滅,臉上興奮的神色立刻收斂為冷漠,在她的認知里學生都是小氣且沒錢的,之前也有過大學生在看了報道后來慰問他們,最多帶了水果,連一百塊錢也不舍得給。 盡管心中不悅,趙華穎還是強打笑臉,微笑著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是來探望我家小文的吧,他剛睡著,我帶你們先在外面椅子上坐一下吧……”她的目光移到兩人身后,發現兩人除了背著包兩手空空,于是強顏歡笑,繼續道:“沒有帶水果嗎?” 林堂一聽,咯噔一下,來的太匆忙,他竟然忘記這么重要的事,去醫院看望病人可不得帶水果和花籃么。 顧洲這時候道:“我去買吧,你先跟她去?!?/br> 說完就走,非常的瀟灑。 林堂知道顧洲這是想讓自己和母親獨處,心中的感動又多了幾分。 趙華穎心情好了幾分,于是帶著林堂往前走。 看著眼前的女人,林堂的手心被自己捏出了汗,他一步一步緊跟著,那顆想要相認的心就快要破膛而出。 “那個……” 趙華穎注意到身后的少年不走了,于是疑惑的問:“你怎么了?” 林堂知道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想必這時候只是把自己當作來探望她重病兒子的陌生好心人,可是他卻是費盡千辛萬苦來認親的啊。 拜托……拜托……你快開口??! 他的內心叫囂著,沸騰著。 然而現實里他用力甩甩頭,“呃……沒事……”繼續往前走。 小插曲后,林堂來到了趙華穎兒子病房門口,隔著玻璃,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那么的憔悴、虛弱。 一瞬間他的心也揪了起來。 “他疼了好幾天沒睡好了,好不容易睡著,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你還是不要打擾他吧?!眲倓偪吹絻鹤雍?,趙華穎的眼淚落了下來,她一邊用紙巾擦眼淚,一邊坐了下來。 林堂緊張的也跟著坐了下來,兩人中間空了兩張座位。 女人的抽噎聲讓林堂心跳加速,握住的拳頭讓手臂有些酸麻。 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林堂猛的站起身,走到趙華穎面前。 “你怎么了?”趙華穎被他的架勢嚇了一跳,以為對方要給自己送錢了。 “我……我叫林堂……你是叫趙華穎對吧?家住XXXX,是這樣吧?” 林堂的聲音很高,帶著顫抖,不僅趙華穎被嚇了一跳,醫院里走著的、坐著的,無論病人、家屬還是醫護人員都不自覺把目光投向林堂。 “對,我是?!壁w華穎平靜的說。 “你還記得許聰生嗎?” 趙華穎的眼神變了,看林堂的表情愈發的瘆人,忽然她盯著林堂的目光狠戾起來,似是想起了什么:“你是許聰生兒子?” 林堂猜測她已經看出自己和許聰生長得七八分像了,他點點頭。 趙華穎有些感傷,下意識作出要掏煙的動作,忽然想起她早就窮的買不起煙了,于是冷笑道:“想不到快二十年了,他居然有了人性,居然主動來幫我,真是諷刺?!?/br> 當初拋棄她的渣男竟也有好心的一天,她只想笑,要在過去這種施舍她斷不可以接受,但是如今不論是誰,給她錢就是在給她兒子續命,她都會感激的收下。 于是強自鎮定,露出笑容:“林堂,替我謝謝你爸爸?!?/br> 至于為什么許聰生的兒子不姓許而姓林這種事,她才懶得計較。 “不……不是……” 趙華穎見他遲遲沒給錢,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情有些煩躁,就問:“不是什么?” 不管了!豁出去了! 也許是已經活了一世,給了他說出來的沖動,林堂將自己來意一五一十在趙華穎面前吐露出來。 半晌無聲。 “你說、你是我和許聰生的兒子?”她已經想起當年賣孩子的事情了,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那一刻,林堂也哭了,他是滿足的哭了,因為他知道她的眼淚是在為自己而流。 趙華穎慢慢抬起頭,看著林堂,這個曾被自己無情拋棄的孩子,雖然他和她討厭的男人長得相像,但一想起是當初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心中頓時心痛起來,有不舍、有愧疚。 她伸出手,抓住了兒子的雙手,不住的摩挲著,嘴唇哆嗦,眼淚汩汩流淌。 “媽……”林堂叫了出來。 女人沒有回應,只是用那充滿哀傷的眼神望著自己。 林堂一直在等她的回應,可沒有,他懷疑她剛才太激動所以沒有聽到自己在叫她,殊不知她其實聽到了,但她沒有回應。 女人用眼角的余光掃了眼身側的病房,拉著兒子坐了下來。 母子倆說起了這些年的遭遇。 這一說就是很久很久。 買完水果的顧洲看到了母子深情對視、互訴衷腸的動人場景,自覺又離開了。 等到兩人說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口干舌燥時,林堂激動的站起身,“我給您買瓶水吧,您就在這里等我,我馬上過來!” 女人慈祥溫柔的點了點頭。 林堂不舍的看著母親,倏而飛也似的離開。 因為太激動、跑得太快,途中他撞倒到了一個正在吊水的小女孩,女孩的針頭立刻被弄歪了,瓶子打碎在地上,紅色的血液開始回流。 “哇……”坐在地上的女孩立刻開始大哭,孩子母親緊緊把她摟住,女孩兒哭的更大聲了。 林堂只覺得自己呼吸急促,他隱約聽到路人大聲叫護士的聲音,還有女孩的哭聲、孩子母親對他的咒罵聲。 一瞬間的恐懼淹沒了他的后悔,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怎么會造成這么大的意外。 但斥責自己在醫院奔跑這種事現在已經無濟于事,他蹲下身,不住的道歉,手忙腳亂的想要幫助女孩,卻被女孩母親用力推倒。 然后又是不堪入耳的咒罵。 林堂一遍遍的道歉,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護士們這時候趕到,把女孩和孩子mama扶了起來,林堂目送著護士們帶著女孩離開。 他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直到突然有人來到自己身旁,飄渺虛無的感覺,那么的恍若隔世。 他隱約感覺到身旁的人抓住他的手臂,拉著他朝玻璃門內走去。 他們來到小女孩的面前,此刻小女孩已經重新掛起吊液,臉色也不像剛才那么蒼白。 孩子的母親依然哭著咒罵自己,她的目光發現到林堂身邊的人后罵聲也小了。 顧洲走上前,拉著林堂給小女孩道歉,又詢問孩子母親要賠償多少錢,并把手里的水果送給了小女孩。 也許是顧洲的臉太好看了,小孩接過顧洲遞來的水果后開心的笑了,一直嚷著要大哥哥坐在旁邊。 孩子母親也恢復理智,和顧洲談起了賠償。 付好錢后,兩人再一次道歉。 小女孩母女都接受了,然后兩人離開。 往趙華穎那兒走的路上,顧洲問:“還要不要再買水果?” 林堂這才想起自己是出來買水的,剛才的意外讓他的腦子幾近死機模式,于是兩人一齊往病樓外走,一個買水,一個買水果。 買好后,林堂發現從趙華穎那兒出來竟過去了一個小時,不禁急躁起來,走路的步伐加快了幾分。 顧洲忽然問:“還順利嗎?” 林堂身形一晃,隨即點了點頭。 “那就好?!?/br> 顧洲的聲音讓林堂想起剛才才輸液大廳面對小女孩母女自己的手足無措,又想起再久遠一點自己和母親的感人重逢——一時間百感交集,復雜情緒難以言喻。 他忽然握住了顧洲的手,后者頓時一震,身子僵硬了幾秒,但沒有掙開。 林堂心情太激動了,他太開心了,前一世的苦與這一世的甜齁讓他大腦的多巴胺瘋狂分泌,沒心情思考別的,他拉著顧洲往前快步,說:“我們快點過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