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診所
紅色的血混雜著雨水落在地上,很快就被沖淡,圖耶早就精疲力盡,雖然身上的傷口正憑借哨兵強大的恢復能力緩慢愈合,但血液的流失依然讓他一陣陣發冷。和rou體的倦怠相反,他的腦子guntang而暴躁,只想毀滅一切,這是狂化的前兆。他的精神圖景本來就不穩定,又被不友好的力量入侵,導致屏障殘缺,亂七八糟的信息流沖擊著他的大腦,他快失控了。 行動隊伍散成小隊,分別離開以避免追蹤,圖耶的隊友不見蹤影,大概率已經死了。他一邊努力讓神經冷靜下來,一邊還有功夫琢磨這次是不是又要換個小隊。 瀕臨失控的感覺對圖耶來說并不陌生,組織里不是沒有向導,但少得可憐,怎么也輪不到他。生活在殺戮中的哨兵接收了過多刺激又缺乏疏導,就像在懸崖上走鋼絲,很容易死無葬身之地。圖耶不太惜命,但也不愿隨便去死,他幾次近乎崩潰,又奇跡般地控制住,靠的就是這股不想死的狠勁。 阿佩普回到精神圖景中,圖耶費力地修補好屏障以防受到更多感官沖擊,他的腳步在各條不為人知的小路中穿行,軍靴踏進淺坑,濺起灰黑色泥水,最后停在一家沒掛牌的地下診所前。他靠在墻邊,用力地拍起了門。 診所主人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嬌小女人,一開門看見外頭杵著個血次呼啦的大漢也不害怕,沒等圖耶說話就駕輕就熟地把他扶到一張勉強稱得上病床的鐵架子上。圖耶手腳無力地癱在床邊,黑發貼在臉上,眼睛赤紅,喘得像風箱。女人見狀立馬動作飛快地從藥房里找出向導素,直接扎在他手臂上進行靜脈注射。 向導素順著血液流過神經,撫慰了所有躁動,圖耶慢慢平靜下來,眼神終于不再殺氣騰騰。萊娜取了藥箱給圖耶身上的傷口消毒,淺一些的傷口已經沒什么大礙,深的那些也不再出血,沾了水顯得發白,正在一點點生長,瞧著應該不需要縫針。 “高級哨兵就是好,藥錢都省了?!比R娜嘀咕著,見圖耶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就知道他恢復了正常,她丟下紗布扶了他一把,轉身去拿辦公桌上的計算器。 計算器被按得滴滴作響,她的嘴皮子也不停翻飛:“向導素八千,高塔查得越來越嚴這種東西可不好搞,配套注射器二百,床單五百,消毒水和紗布繃帶算你一百。傷口過幾天就能自愈,我不縫了,省得還要拆線,給你開點藥自己涂,八百差不多。還有失血過多需要輸液吃藥,算你六百好了,承惠一萬零二百,刷卡還是付現?” “嘖,”圖耶虛弱地表示不滿,“別的也就算了,床單怎么說?” 萊娜理直氣壯:“你這一身的血水,弄臟了我的床單不用賠嗎?”見圖耶眼神不善,萊娜縮了縮脖子,補充道:“最多看在是老熟人的份上給你抹個零,一萬總行了吧!” “出任務沒帶錢,下次來結?!眻D耶懶得計較萊娜的黑心,她向來是沒占到便宜就算虧。 萊娜也由得他賒賬,多少年交情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圖耶全靠意志一路撐到這里,確定已經安全后,鋪天蓋地的疲憊淹沒了他,萊娜剛給他插好輸液針,人就靠在床頭陷入了沉眠。阿佩普悄然出現,盤踞在圖耶腳邊,頭搭在他小腿上,一雙豎瞳眨也不眨地盯著萊娜。 萊娜是個護衛,她自己沒有精神體,但可以看見別人的精神體。阿佩普對所有接近圖耶的人都很不友好,無機質的冰冷眼神落在萊娜身上,她被這么一看,簡直腿都要軟了。 對哨兵來說,睡眠是最好的治療方式,萊娜怕打擾到他,頂著阿佩普的虎視眈眈盡量輕手輕腳地剪開破破爛爛的衣服,給圖耶上藥纏繃帶,又打包了一袋藥物放在床邊,然后戰戰兢兢地坐進辦公桌里,遠離阿佩普。萊娜握著筆,忍不住瞪了那長蟲一眼,阿佩普轉過腦袋,她嚇得立馬低頭靜悄悄地做自己的事。 圖耶睡得很好,高塔出品的向導素立竿見影,混亂的精神世界歸于安寧。溫馴的黑暗中,圖耶夢到了一對灰藍色的玻璃珠,那是黎明前染了月光的天幕,是霧靄中無風無浪的靜水,是……他的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硝煙味和廝殺聲盡數褪去,只剩他和面前的人。銀發向導纖細高挑,像一桿孱弱的竹,皮膚薄而透,輕易就感受到血液在底下流動的脈絡。他應該噴了遮蓋劑,聞起來是很淡的甜,不慎泄漏的信息素被雨水掩蓋得很好,除了他沒人能發現他有多美味。他的灰眼睛,冷淡,矜持,不過是短暫的目光相接,卻讓他感受到痛楚和愉悅交織,連靈魂都為之顫抖。 那樣不堪一擊的生命,竟也如此致命,散發著危險的誘惑,引得他想剝開他濕透的衣物,用齒尖刺破他的脖頸,讓他白璧無瑕的肌膚染上艷色。他想品嘗他芬芳的內里,想去破壞,占有,征服。 圖耶陷入一場綺夢無法自拔,阿佩普焦灼地吐著信子,嘶嘶聲驚動了萊娜。她以為圖耶傷勢惡化,趕緊踢開椅子跑過去,沒等她靠近,圖耶突然睜開了眼。 “你怎么了?”萊娜察覺到危機感,謹慎地后退兩步,和呼吸急促一看就不太對勁的圖耶保持安全距離。 圖耶沒回應,他根本沒聽見萊娜說了什么,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血液奔騰,綠眸閃爍著奇異的狂熱,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勢在必得,無可阻擋。 “圖耶?你把我床捏壞了?!比R娜小心翼翼地開口,不銹鋼做的啊…… 圖耶回神,聽見萊娜的提醒,才發現自己把床欄捏變形了,他松開手,沉醉地瞇了瞇眼,然后舔著后槽牙涼颼颼地說:“我看上一個向導?!?/br> “好事兒啊,你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再不找個向導綁定,照這么折騰下去過不了兩年就得迎接永夜?!眻D耶的氣勢收斂,危機解除,萊娜松了口氣,習慣性絮絮叨叨,又忍不住好奇,“哪個剛覺醒的小向導這么倒霉被你們抓住了?”圖耶在干什么她很了解,他那個極端哨兵組織從來沒有自愿加入的向導。 “沒得手,是高塔的人?!?/br> 這話信息量太大,萊娜甚至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可她是護衛,聽覺比常人還優越,所以……“你瘋了?” “我會得到他?!眻D耶不在意萊娜的驚訝,他歪了歪頭,墨綠色的眼睛毒蛇一樣陰險又惡意。小診所里為了省錢沒有開燈,他在一片暗色中,看起來活像電影里的大反派。 明知圖耶不會傷害自己,萊娜還是克制不住地抖了抖,確定他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