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埋伏
天色灰暗,壓得很低,雨滴落在水泥路面上匯成一條條小溪,順著地勢流入路邊的排水口。這片區域屬于早已廢棄的舊城區,又是下雨天,路上沒什么行人。窄街旁邊,老舊建筑排列無序,巷道藏在低矮樓房的影子里,黑洞洞,陰森森,像一張張貪婪巨口。 二層小樓久未使用,很是破敗,二樓空空蕩蕩,五個男性哨兵穿著非制式的黑色作戰服,或站或坐,占據了不易被外界發現的隱蔽角落。 墻邊兩個男人小聲交談,“這次出動了小半個分部,場面夠大的?!?/br> “那可是高塔的大人物,好不容易才得到機會,上頭下了死令,要么活捉要么殺掉,絕不能讓他回到高塔?!?/br> 另一邊的矮個子插話:“聽說是個向導,級別挺高?!?/br> “向導啊……”寸頭男人舔舔嘴唇,嘿嘿地笑了兩聲:“不知道漂不漂亮?!?/br> 隊長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警告地用眼神掃過那三個人,沉聲道:“安靜?!?/br> 圖耶一直沒出聲,他從不參與這類討論。高大的男人靠在早就失去了玻璃的窗戶后,手里把玩著一把折疊小刀,刀鋒貼著指尖轉來轉去。他的精神體盤在頸間,是條三角腦袋的蛇,頭頂布滿碎瓦似的平滑鱗片,只有眼眶上的幾片如角般凸起,身體呈黃綠色,花紋復雜,莫名瑰麗。一陣風吹過,那蛇抬起頭吐了吐信子,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與此同時,五人的耳麥里傳出指揮的聲音:“目標來了?!?/br> 視線中出現由五輛改裝越野組成的車隊,車身上沾著的斑駁血跡、劃痕和凹陷都表明它們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拉維爾坐在后座休息,他很疲憊,外城突然出現有組織的恐怖襲擊,本來這類事件與他無關,但其中涉及未結合的野生哨兵狂化,高塔為了妥善處理才派他一起去。安撫狂化哨兵非常麻煩,高強度使用精神力后,哪怕是他也有些支撐不住,而且,他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盤旋在車隊頭頂的蓑羽鶴突然發出鳴叫,拉維爾收到精神體的預警,神色一凜,剛想說話,外頭就響起激烈的槍聲,越野車一陣顛簸,被迫停了下來。車上所有人立刻下車進入戰斗狀態,有埋伏。 普通人所用的槍支彈藥在哨兵面前的作用沒那么大,他們的身體是最強的武器,逼停車隊后,藏在暗巷中的襲擊者與被襲擊者短兵相接,狹窄的道路立刻變成近身搏斗的戰場。 高塔的戰士都經過專業訓練,他們站位講究,只做防守,盡管雙方數量懸殊,襲擊者們看起來占盡上風,但戰況實際已經陷入了膠著,高塔在拖延時間。圖耶冷眼觀察,搜尋著任務目標,上頭只說是個高級向導,別的信息幾乎空白,誰他媽知道要抓哪個! 其它四人顯然也和他想得一樣,隊長蹲在陽臺下看了半天,狠狠地咬了咬牙說:“cao,不管了,直接上?!?/br> 四道黑影直接從二樓躥了下去,圖耶也跟著一起往下跳。近百人混戰在一處,血rou橫飛,場面很是激烈,圖耶綠盈盈的眼睛里劃過兇光,盤在身上的蛇靈活地爬下來鉆進人群,顯然和主人一樣好戰。 低頭躲過一枚流彈,圖耶余光掃見車身后漏出一點銀色,那是個銀發的男人,神情冷淡,和刀光劍影的戰場格格不入。那個向導!圖耶捕捉到空氣中一縷異常誘人的信息素,興奮地咧開嘴,露出猙獰的笑。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尸體和傷員,對方戰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圖耶身上全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他感覺不到痛似的,一刀擋開斜里橫刺過來的匕首,趁他的蛇絞住前方阻礙的灰狼,單手撐著車前蓋翻到那側。銀發向導倚靠在越野車旁,明顯精神力衰竭,臉色蒼白,反應遲鈍。圖耶一只手制住他微弱的反抗,打落他握著的武器,將他按在車門上。 面前的向導散發著未經結合的甜美味道,可惜,圖耶想,他馬上要變成死人了。 剩下的人肯定沒辦法活捉這個向導,圖耶舉起小刀正要扎進他白皙纖細的脖頸,了結掉他珍貴而脆弱的生命。被制住的銀發向導突然抬起眼皮,沾了雨珠的長睫下灰藍色雙眸直直地看著他,干凈地倒映出圖耶沾滿泥水的臉。圖耶動作一滯,仿佛被蠱惑了,短暫的對視中,他發現青年眼尾有一顆淚痣,點綴在精致的面容間,美得驚心動魄。 一瞬間的怔愣換來的是腦內劇痛,這個向導不知道怎么突破了他的屏障,精神力觸手狠狠地扎進精神圖景中。充滿殺意的攻擊讓圖耶幾乎站不住,如果不是cao控者太過虛弱,這一擊足夠讓圖耶直接精神崩潰。還在絞殺灰狼的蛇發出無聲嘶吼,毒牙狠狠扎進眼前的皮rou,它被主人傳來的情緒波動激怒了。 拉維爾趁機掙脫哨兵的桎梏,艱難地喘了口氣,迅速掏出別在腰后的手槍,毫不猶豫地對準圖耶扣動扳機。圖耶的腦子嗡嗡作響,但多年的危險直覺讓他在拉維爾動作的同時迅速后撤,子彈擦著臉頰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圖耶飛快移動到掩體后,僅剩的高塔人員也立刻縮緊隊形,將拉維爾護在包圍圈內。咬了敵人一口的蛇還沒來得及注入毒液就放過了對方,火急火燎地游走到圖耶身邊,纏著他的手臂用腦袋蹭他臉頰。 “阿佩普,我沒事?!眻D耶太陽xue一跳一跳,但好在那個向導已經力竭,他并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遠處有直升機的轟鳴聲響起,耳麥里指揮下令:“撤,高塔的支援來了?!边@場戰斗才持續了不到十五分鐘,高塔來得這么快,分明是提前出發前來接應,看來目標確實對他們很重要。 圖耶強撐著跟上隊伍一起匯入小巷,邊跑邊忍不住去想那個清冷又漂亮的向導,他記得他們精神力交匯時的疼痛和其中混雜著的難以言說的快感,像是一滴水落入無邊荒漠。他用舌尖抵著犬齒,眼底猩紅地想,他可真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