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尖距離頸部皮rou不到半寸的距離時，一只修長骨感的手橫了過來，一把抓住凌佑的手腕，隨之響起一道又快又啞的男聲：“佑兒？！你怎么在這里？你在做什么！”

    凌佑倏地睜開眼，就見地上的鳳華一雙通紅的眸子緊緊盯著自己，雖不如以往犀利深邃，但依舊灼灼有光！

    “啊——華叔！你沒死！你沒死！”凌佑陡然爆出一聲震破山洞的吼叫，一頭扎下去摟住鳳華的脖子，用盡平生所有熱情和力氣照著他臟污的臉頰又親又蹭，恨不得整個人鉆進他的身體，永遠跟他融為一體！

    “佑兒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你不會自己跑來的吧！”鳳華先是疑惑，等慢慢回過味來，瞬間急得氣血攻心，“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黑血。

    凌佑趕緊扶著鳳華坐起來，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撐穩他搖晃的身子，又是緊張又是擔心地吞吞吐吐道：“我……唔……華叔你怎么暈了這么久？是不是中毒了？你吐的血都是黑的！”

    “別打岔！說！你是怎么過來的？剛才又為何拿匕首扎自己？你哪里受傷了？怎么臉上都是血？”鳳華嚴厲地瞪緊凌佑，盡管身體虛弱，但那迫人的氣勢沒有減少分毫。

    “我……”凌佑嚇得一抖，縮起脖子撇開目光，毫無底氣地支吾著說，“我、我是私自跑出來的，坐飛舟來到東洲……剛才看到你一動不動也沒有氣息，以為你死了……就、就想自殺……下、下去陪你……我沒受傷，就是眼睛里流了些血……不疼，沒事的……”

    “你！”鳳華又是一陣氣血翻涌，一想到病弱不堪的佑兒孤身一人跨越兩萬里大山大海尋找自己，便又怒又怕，低眸打量了他一番，費勁地抬起手幫他擦了下眼尾的血痕，“眼睛怎么會流血？痛不痛？要不要緊？”眉毛擰得能夾死蚊子，本就青紫的臉色更是沉得發黑。

    “不痛不痛，不打緊的！”凌佑急忙直起身抱住他，兩只手在他背后一下一下撫摸，一邊小聲道歉一邊給他順毛，“華叔你別生氣！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千萬不能生氣！我知道錯了！你要打要罵都行，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是死了也開心！”

    “什么死不死的！我含辛茹苦將你養大，就是讓你為我殉葬的嗎？！”鳳華一聽，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不顧身上的傷口崩裂和靈力虛浮，召出一瓶清水幫他擦洗眼角。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只要華叔好端端的，我肯定好好活著！華叔別生氣了好不好嘛……”凌佑趕緊坐好，可憐兮兮地抬著長睫望住鳳華，想擺出一個最能吃定華叔的可愛表情，只是眼底的血痕破壞了瑩瑩可憐的情態，反而讓他的一張小臉顯得格外慘烈。

    鳳華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看他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頭發臟亂得像一蓬雜草，臉頰深深凹陷，雙顴覆著病態的紫紅色，都不敢想象這一路上他到底吃了多少苦，一口血梗在喉頭，呼吸紊亂，眼前陣陣發黑，咬緊牙關狠狠地說：“堯沛君和孟貞是做什么吃的？這樣簡單就讓你在眼皮子底下溜走？還有江芷和江蘭，養著他們有什么何用？不如廢去靈力發賣了事！”

    “不要不要！華叔——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要連累別人好不好……他們也不知道我會冷不丁跑出來??！要是他們因為我受罰，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凌佑急得抓住他的胳膊不?；蝿?，輕輕軟軟奶貓撓似得，生怕讓他的傷加重。

    鳳華閉緊嘴斜著他，到底讓他搖得火氣漸弱。等一開始的震怒緩過勁來，便不由自主想起剛一睜眼看到他決然自殺的情形，心里總感覺哪兒不對勁。

    自古以來，只聽說孝子會在父親死后披麻戴孝守墓三年的，卻從沒聽過哪個做兒子的會在親爹死后引刀自裁、以身相殉的……

    佑兒對自己如此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真的是對待父親的態度嗎？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他親爹，頂多算得上養父而已。

    想到此處，鳳華抬眸望了望親昵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佑兒，紅通通的大眼中全是孺慕和依賴。

    鳳華自覺在感情一事上沒有經驗，并不懂佑兒這樣的眼神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但單從常理上推斷，佑兒會不會是誤將別的什么情感……當成父子親情了吧？

    難道他對自己的感情，是戲文里唱的那種……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一想到這種可能，鳳華瞬間被一種無法呼吸的緊張和窘迫當頭籠罩下來，一顆心就像滾進了棉花糖，又輕，又軟，又甜，禁不住神思恍惚地盯住了凌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