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孩子總算是沒有恨他……

    厲煬自是看出他的倦意，暗自皺了皺眉。

    那不是單純的倦怠，他的神情之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惘然神傷，讓他甚至提不起心力與他相爭。

    厲煬眸色暗沉，他自然知道這幾日玄清看著如常，其實心中定然不好受。他待那孩子看似疏遠冷淡，其實用情極深，到底是“母子”連心，讓他親手殺了那小鬼，他心頭該是如何痛苦難當？這些時日里，他覺得那小鬼恨他怕他，他便想要再不見他，一點不提那小鬼，仿佛從未掛心。他日日與他行事，心里總是想著，那小鬼實在是差得遠，哪像這人，心里千瘡百孔，也絕不叫人看出端倪，硬要壓在心頭，半點也不透，情愿獨自將自己的心揉碎戳爛。

    若那一劍當真刺下，那小鬼就這么死在他的手上，他如今該當如何……？

    直到今日，終是小鬼忍耐不住，他本以為他心中該當高興快慰，可沒想到，他心中似乎傷得更深了……

    心疼了吧？后悔、難過、愧疚……可那都是他自找的……

    清兒……都是你自找的??！

    厲煬站起身，抱著人躺回床上。

    難過也好，心疼也罷，無論如何，總比他什么事都按在心里要強的，有那小鬼在他身邊，他心中便總有掛念，只要他心中割舍不下，便再不會了無生趣……

    “你抱著他的樣子，可比那神龕上的送子觀音漂亮?！?/br>
    厲煬將玄清抱在懷中，半壓在他的身上，一邊在他面上啄吻，一邊伸手在他身上游走撫摸。

    玄清蹙眉睜眼，推了推厲煬：“明日尚需早起?！?/br>
    厲煬湊到他耳邊親了親，見他只是皺著眉微微偏頭的模樣，忍不住咬了咬玉墜般的耳垂：“本座得好生想想，這樣可不成，至本坐于何地？”

    玄清轉過頭來盯著厲煬：“我應了他?！?/br>
    厲煬一時親不到那微微發紅的耳朵，稍稍將頭撐起來一點，看著那認真的眸子，語氣越是漫不經心：“本座可沒答應?！?/br>
    “……”

    那一張臉瞬時凝了起來，眼中的神色變得嚴厲，周身那倦乏的氣場都變了，身下本是綿軟的身軀微微崩了起來。

    厲煬一下笑出來，玄清見狀，眉頭皺起，身體卻放松下來，翻過身背對著厲煬又閉上了眼。

    厲煬從后將人抱了個滿懷，一邊在柔韌的腰肢上摩挲著，一邊貼在玄清耳邊同他商量：“那下午呢？你想再給他找個先生還是如何？”

    玄清微微掙了下，到底沒氣力與他糾纏，皺著眉閉著眼：“我陪著他?！?/br>
    “那可不行！本座不準！”厲煬手上一下用了勁，整個上身撐了起來，硬將玄清翻了過來，讓他對著他。

    玄清被鬧得不行，被他硬掰了過來，皺著眉看著他：“厲煬……”

    厲煬一臉不依不饒，像個混蛋男人，抱著他的肩膀，抬腿將人勾住，身體整個貼上來磨蹭，語調氣哼哼的：“本座可不管，你這上午下午晚上都守著那小鬼，這般冷落本座，叫本座如何忍得？”

    玄清大大皺眉，堂堂魔尊纏著他無理取鬧，鬧得他沒辦法睡覺：“你不是有事嗎？”

    “前面的修理就快好了，本座閑得很，不能沒人陪?！闭f著唇便湊過來一陣亂親。

    玄清皺著眉推他：“那你說要怎么樣吧?！?/br>
    “這樣吧，要不就讓他去書院，你不是想讓他多見識見識嗎？”

    “……”玄清皺著眉，一時沒有作聲。

    厲煬見他不說話，整個人便往上壓了過去，伸手扒他衣服。

    玄清被他鬧得不行，一邊閃躲，一邊只得胡亂地應了：“行了行了，你說怎樣便怎樣?！?/br>
    厲煬得逞，勾唇一笑，終于停了亂親亂摸的動作，只是人已掛在了玄清身上，一條腿壓在他身上，下身抵在他身上，小幅度地蹭著，低頭在玄清面上親了親。

    玄清倦極，微微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

    厲煬看著他，見他的呼吸很快變得平靜綿長，才伸手輕柔地將二人身上凌亂的外衣褪去，隨手扔在一旁，回轉身，將玄清好好抱在懷中。

    他的眉頭還是皺著，卻沒有睜眼，按理說這樣的動靜以他的修為不可能不醒，可他好像真的沒有清醒。

    ……當真這么累嗎？

    ……有沒有可能，是已然習慣了在他的懷中安睡？

    厲煬讓人枕在自己的臂膀上，睜著眼細細地看著玄清。

    他睡得似乎不踏實，皓白的眉微微抽動了一下，厲煬探過身去，在那微皺的眉心上輕輕地親吻，一手在他的背上輕柔地拍撫。

    那皺著的眉頭終于漸漸舒展，柔和的呼吸與他相融相纏，溫暖中透著極淡的體香，像是懷抱著一朵暗夜里幽幽綻放的優曇花。

    厲煬看了許久，終于緩緩閉上了眼睛，擁著懷中暖雪，沉沉睡去。

    第二日，鏡心到別院的是時候，小魔物早早的便醒了，一邊讓她穿衣服，一邊問她：“父皇娘親他們起來了嗎？”

    鏡心看著他，滿臉笑意盈然：“主上和大人都在等著少主啦?！?/br>
    小魔物一下便急了，扯了衣服便想跑，沖著外面大聲叫著：“父皇！娘親！”

    鏡心急忙一把將他攔?。骸鞍グ?！少主等等！扣子還沒扣呢！”

    外面傳來厲煬的聲音：“慌什么？衣服穿好了！”

    待到他“咚咚咚”跑出來，便見院中兩個大人坐在石桌旁，厲煬正在給玄清倒茶。

    “父皇！娘親！”小鬼興奮至極，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齊齊地來陪著他練功。

    他一邊叫著，一邊就向二人跑了過來。

    玄清微微呼吸一亂，身形一動便要起身，厲煬不動聲色地按住他的手：“站好！”

    那小鬼已然沖到近前，不明所以地站住了，站在桌前眼巴巴地看著二人。

    厲煬虎著臉，假意訓斥：“一點規矩也沒有！”

    小鬼立刻嘴一撅，沖他嚷：“什么規矩？你又沒說過?！?/br>
    說著話就準備往玄清身上撲。

    厲煬起身，一把將他拎起丟在凳子上：“坐好！”

    “哎喲！”小鬼狠狠地瞪了厲煬一眼，轉頭沖著玄清撒嬌，“娘親——”

    “……”

    玄清默默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在小魔物面前：“吃了嗎？”

    這些時日都是厲煬在這邊教習，他卻不知二人的習慣。

    “沒有?！毙」頁u搖頭。

    “先喝點水，活動活動再吃東西?！?/br>
    “嗷——”

    小孩子拖長聲音應了，捧著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卻不走，沖著玄清傻笑。

    “……怎么了？”

    “娘親今天也好漂亮??！”

    玄清微微一愣，厲煬神手在桌上一拍：“還不去！廢什么話！”

    “略略略！”小孩子沖著厲煬做了個鬼臉，跳下凳子跑遠了。

    “……”厲煬氣哼哼地瞟了那小鬼一眼，轉頭看玄清，見他怔怔地看著小鬼，將頭湊過去，在他耳邊調笑，“清兒今天也好漂亮啊……”

    玄清回神，淡淡地橫了他一眼，厲煬對著他勾唇一笑，將自己未動過的茶遞到他面前，自己又取過一只杯子斟滿。

    鏡心收拾好床鋪，一出來便看見這場景，只覺眼睛有些發痛，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走到二人身前行禮，隨后伺立一旁。

    小鬼自己做了些準備活動，便開始在院中跑動，厲煬看了眼，側頭再看玄清，卻見他看得目不轉睛，眼神隨著那小鬼的身影一瞬不瞬，眼珠一轉，開口道：“這么愛看，讓他再多跑四十圈?！?/br>
    “……”玄清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低頭端起杯子，湊到唇邊啜了一口。

    那邊小鬼跑得是不老實，厲煬在的時候他也不撒嬌，如今玄清在一旁坐著，他就好像沒了正形，跑得拖拖沓沓的，邊跑還邊往這邊看著，每次繞過來，便故意做出很累的樣子。

    玄清在一旁看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厲煬覷著他的臉色，心中暗笑，那小鬼全無所覺，繞過來的時候竟然還喊了一句：“娘親——好累哦——”

    “點香?！?/br>
    “??？”鏡心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就見玄清轉過頭，一雙眸子冷冷地看著自己。

    “啊，是！”鏡心一震，急忙進屋取了香爐插上。

    待她走回桌面，玄清已然站了起來，背著手站著，看著跑圈的小鬼，冷冷地道：“香燃盡時，若跑不完，再加五十圈！”

    “啊——娘親——”

    “再鬧，不準吃飯?！?/br>
    “嗚……”

    “呵呵呵?！眳枱滩蛔⌒Τ鰜?。

    玄清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平時怎么教的？”

    厲煬攤攤手：“本座再時，他可不敢這樣?！?/br>
    “……”玄清皺眉，板著臉轉過頭，又去盯著那小鬼。

    厲煬沖著院中曼聲道：“可抓緊些，不然真沒飯吃，爹可救不了你?！?/br>
    起初的憊懶全還上了，小鬼腳下加緊，不住地看著那炷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待終于坐在桌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時候，玄清已將粥分好，又拿了包子、雞蛋、各樣糕點放在他面前。

    厲煬自然沒有這般待遇，眼中滿是妒意，鏡心不敢怠慢，急忙也給他備好了飯食，那邊小鬼卻還不高興，嘟著嘴。

    “……”玄清也不說話。

    厲煬一臉悠哉，落井下石：“你不是想叫你娘陪著嗎？現在知道滋味了吧？”

    “哼！”

    “……短短不過幾日，我同你說的話都忘了嗎？”玄清終于出聲。

    小鬼看了看他嚴肅的臉，不由有點害怕，悄悄坐正了身子。

    “習武之事，沒有半點捷徑可言，你若騙它，它便騙你，如此偷懶，不過是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