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夜航西飛

    十二月下旬，天氣愈發冷了，空間之中高溫剛剛接近零度，低溫已經是在零下六七度，溪流湖泊全面結冰，外面的溫度也只不過高一兩度，基本上一天大部分時間氣溫都在零下。

    因此陸青薇必須在房間和禽畜圈舍內燃燒更多的木柴，才能保證室內溫度，她希望這個冬天，沒有一只雞因低溫而死。

    空閑的時候，她就擺弄那只無人機，仔細研究說明書，穿了羽絨服出去，站在田野上嘗試cao控機器，讓它飛出去再飛回來，試驗了幾次之后，居然運行自如，于是陸青薇便將電能耗盡的無人機連接在電源上，重新開始充電。

    這樣大件的東西，充電時間便比較久，需要整整三個小時，為此陸青薇今天便不打算再用電腦，反正還搜羅了一些紙質書，就在燈光下看書也是不錯的，晚上天黑下來就早一點睡，自己如今真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恢復了先民古老的生活節奏，一方面是為了省電，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入了夜氣溫降低，坐在地上便覺得愈發有些無聊，因此不如早一點睡了。

    說到省電，陸青薇倒是很想停掉冰箱，畢竟外面溫度已經這樣低了，直接就把室外當做一個天然的冰柜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陸青薇曉得，冰箱長期停用會影響壽命。

    其實另一位面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這個說法，只是一直并沒有怎樣在意，因為她暫時不涉及這樣的問題，家里的冰箱當然是不會停的，自己在外面住校，宿舍里沒有冰箱，所以只是聽過就算了，反正寫古風網文的時候也涉及不到冰箱運轉的原理，不過在這個位面準備末世的時候，陸青薇科技之心大爆發，特意查了一下，才發現原來除了霉菌的影響，還涉及到內部構件的潤滑油問題，冰箱放久了，潤滑油過薄，再開機就容易磨損部件。

    如果是江泉花，大概可以將冰箱外蓋拆開來加油，不過自己還是算了吧，就這樣老老實實保持冰箱的運轉，里面的東西也不能放得太少，三分之二儲量最省電，在保證內容量這件事情上，陸青薇倒是不發愁的，起碼蛋類就不少，如今雖然是冬天，禽舍里每天三個五個也沒斷了鮮蛋，實在沒有什么東西可放，陸青薇想，自己就放幾瓶水在這里吧，省電要緊。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外面氣溫升高起來，云層也漸漸散開，光線比較不錯了，陸青薇便拿著無人機和遙控器走出空間，來到三樓的天臺上，這是一個典型的富裕農家的建筑，一共三層樓，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是臥室，三樓則是儲物間，房屋十分寬敞，在城市里要住這樣面積的房屋，大概要中產階級才可以了，只是外觀很樸實懷舊，灰色的水泥外墻，正面墻壁鋪滿灰白色的馬賽克，陽臺四面邊緣刷了紅色，中間則用藍色的馬賽克鑲嵌出一些圖案，一個多月前陸青薇找到這里作為冬季營地的時候，看著這棟房屋，心頭頓時涌起一股“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觀感。

    三層天臺十分寬敞，陸青薇坐在那里，看著飛行器騰空而起，穿過前方的樹叢和公路，飛向自己視線觀察不到的遠方，航線已經是設定好的，續航時間三十五分鐘，第十六分鐘的時候，無人機就會掉頭折返，只可惜如今外面的網絡已經斷了，否則自己手邊有電腦，可以實時觀看航拍的直播，不過看回放也不錯。

    只是此時自己卻沒有時間在這里遙望天空，前面有行尸過來了，雖然是冬季休閑時間，但鍛煉不能停，于是陸青薇便抄起身邊的工兵鏟走下樓梯，打開門迎了上去。

    兩個行尸蹣跚著朝陸青薇撲來，一只速度稍快一些，另一只較慢，陸青薇引著它們往后面走，逐漸拉開距離，然后掄起工兵鏟先砍倒前面的那一只，再飛起一腳將后面那個踹倒，高舉起鏟子狠狠往下一插，鏟尖刺入鼻根部位，沿著那里深入眼眶，刺入大腦，行尸終于不動了。

    陸青薇這時仔細觀察行尸，其中一個穿得比較厚重，行動也較快，想來是前不久剛剛變異，另一只則穿著清涼，T恤短褲顯然還是夏裝，應該是災變初期就已經死亡，這兩只年代差異如此之大的行尸也不知是怎么走到一起來的。

    半個小時多一點之后，無人機停落在天臺上，陸青薇將攝像機接到電腦上，打開視頻，屏幕上立刻出現一幅高空拍攝的圖景，為了避免撞擊的危險，陸青薇將飛行高度設定在一百米，機器本身的最高飛行高度是一千二百米，不過即使是這個高度，從空中看起來，地面上的景物也都很小，好像微縮景觀，然而卻也能看到燒毀的房屋，和地面的尸體。

    這是無人機在空間外的首飛，路線設定是直線飛行，達到了最大半徑十公里，也就是說順著這條航線，陸青薇可以看到最遠十公里距離范圍內的景物，她看到國道上有一隊行尸經過，大概上百只，有幾只行尸抬頭望，或許是看到了高高飛在空中的飛行器，便脫離了隊伍，跟著飛行器一路向前走，最后掉落在一個深深的壕溝里；飛行器繼續向前飛著，越過一片荒蕪的農田，來到一個小鎮，小鎮邊緣是一個運動場，金屬網的圍欄里，一群活死人站在那里面，巴著金屬網用身體不住沖撞，還張大了口仿佛是在嘶吼著，可惜自己這一臺航拍機沒有錄音功能，不過自己也真的不想再聽到喪尸的吼叫。

    無人機到了這里，已經到達飛行半徑的最遠點，按照預定線路折返往回而來，陸青薇手托著下巴想著，距離自己只有十公里的地方，就有那樣一群喪尸，雖然暫時是關在圍欄里，然而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沖破圍欄，蔓延四野。運動場上搭滿了帳篷，運動場后方應該是一個學校，在高高的旗桿上還掛著國旗的，陸青薇推測當時的情況，鎮上出現危險狀況，幸存者們組織起來逃到學校里，想著彼此協作共渡難關，然而這里終究也未能幸免，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喪尸。

    回程的路上，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幸存者小隊，陸青薇將畫面放大，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個人，正在一條鄉間公路上走著，真的沒有想到啊，居然能看到幸存者，而且團隊規模還不算小，六個人的求生團啊，當初自己與于金彤只是二人組。

    陸青薇趕快將畫面截停，努力放大，幸好是5K像素，即使是以40km/h的速度全速飛行，畫面仍然不算太模糊，那幾個人很顯然也發現了無人機，高高仰起頭觀察，因此可以算是正面拍攝，居然能看得清五官，這幾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性。

    陸青薇第一個就認出了自己的前同事韓笑，在這里居然能看到韓笑，真是讓人慨嘆命運的離奇，幾個月前從工廠宿舍區走出來，匯入逃亡的人流之后，同事們便漸漸分散開，雖然大家努力想要聚集在一起，然而一路狀況實在太多，因此情勢便不可避免地趨向分離，進入生存基地后，大家也沒有再見過面，后來基地崩潰，沖出去的人們四散漂流，就更加不知彼此都在哪里。

    冬季里格外適合回憶，有時自己就想起從前的人和事，想到那些熟悉的人如今也不知都如何了，今天才發現韓笑居然還活著，陸青薇連忙一張張臉看過去，希望能夠找到段紅濤，然而可惜看遍了幾個人的臉也沒有找到，倒是給她又發現了一個熟人——鄭天佑。

    陸青薇連連眨了幾下眼睛，仔細看了看，果然是鄭天佑啊，這家伙居然也頂了下來，而且就在自己附近飄，真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還能遇到他，自己本來以為當初一刀兩斷，今后再無瓜葛了，沒想到在這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世界之中，竟然還能看到他，遍地行尸的危機之中，能探索的半徑已經非常窄了，就這樣他還能湊到自己面前來，小鹿啊，這家伙可真是陰魂不散，也不知那個手機是否還帶在身上。

    第二天的晚上，陸青薇將無人機又充好了電，拿去天臺上啟航飛行。

    這一次她是采用的圓周環繞式飛行模式，以自己的房屋為起點，向南邊巡航整整一圈，就是前一天無人機勘探的方向，為此她還特意計算了一下最大半徑，撿起了中學數學公式，L＝2πr，所以r＝L/2π，最大周長20km，那么計算下來半徑就是3km，小數點后面的0.18km留作余量，達到最大航程也有些冒險。

    陸青薇設定好程序，這一天晚上八點三十分，自己洗澡刷牙都料理好之后，便套上干凈柔軟、已經在柴爐旁邊烘得熱乎乎的保暖內衣，又穿了羽絨服，便來到三樓天臺，放出了無人機。

    攝像機前方亮起了紅色的夜航燈，四角的螺旋槳發出嗡嗡的聲音，四芒星形狀的機器攜帶著微型攝像機迅速升空，很快便飛遠了。

    在一處荒涼的公路收費站旁，有幾個人正在那里烤火，周圍都是廢棄的汽車，剛剛下過雪，地面上一片銀白，愈發透出寒意，不過這一處地方卻已經清理了出來，他們一邊在篝火上煮著食物，一邊閑聊著：

    “真是奇怪，已經找了一天多的時間，卻都沒有找到那些人的營地，她們到底住在哪里？能用得起無人機，營地里東西一定不少，大概不會像我們這樣苦挨著吧？”鄭天佑一邊猛吸著食物的香氣，一邊困惑而又懊惱地說。

    鄔陽點頭道：“最起碼電能應該是有的，這樣的無人機，也挺耗電的?！?/br>
    雖然只是二十幾歲，但卻已經滿臉胡茬的阿易說道：“那么她們那里有熱水器嗎？吃飽了飯很想再洗一個澡，我現在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有遮擋寒風的墻壁，有熱騰騰的飯菜，洗過一個熱水澡之后能躺在安穩的床鋪上，就已經十分滿足了?！?/br>
    韓笑在一旁苦笑一聲：“兄弟，你這要求還真不高啊?！?/br>
    阿易也咧嘴一笑，他也知道自己那幾句話說得太過輕易，這種期盼在從前的年代本來并不是奢求，只是人的最基本需求，除非是hiking愛好者從荒遠的無人區探險回來，面對路邊的汽車旅館，才會有這樣的感覺，普通人想的都是賺錢、升職、跳槽之類，雖然有的時候深夜十點十一點從公司加班回到租住地，也會感到從骨子里透出疲倦，但那畢竟與生存危機不一樣。

    “從前加班很晚回到家，十點多了都沒有吃飯，就把奶酪培根和意面都丟進鍋里去煮，最后再加兩勺番茄醬，當時感覺很潦草，覺得自己簡直好像一個工作的機器，如同日本人一樣的社畜，冰箱里放的都是方便食品，但是現在一想，如果能回到從前，那該多么幸福?！?/br>
    鮑先科一臉便秘：“別說了，我胃疼?！庇质窍蘲ou又是奶酪，胃酸泛濫了。

    鄔陽一笑：“如果真的回到那個時候，你一定很快便又有新的要求，人總是會有更高的追求，沒有必要因為曾經的艱苦，而降低新生活的要求。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既然能有無人機，那么大概率就有一個高位運轉的營地，只要找到那里，我們就能夠過正常的生活了，陳默喜歡彈吉他，到了那里晚飯之后，可以給大家彈唱一曲，也算是災變時期的聯歡吧?！?/br>
    陳默坐在一旁，只是眼珠動了動，臉上卻仍然毫無表情。

    韓笑問：“會是軍方的營地嗎？殘存的軍人警察設立了一個避難所？”

    鮑先科搖頭道：“很難說，那架無人機不是軍用設備，而是類似航模愛好者那種玩具，所以可能是民間基地，不過也說不定，全球鷹啥的現在大概很難找，就這樣的民用品也能湊合，畢竟能搜集情報，不過這基地隱藏的可挺深啊，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滨U先科從前是個軍迷，對現代軍事裝備有所了解。

    阿易：“不要吧，我有點幽閉恐懼癥?！?/br>
    就在這時，陳默忽然手指著東邊：“看，那是什么？”

    幾個人登時都轉頭向那邊望去，只見遠遠的高空之中有微弱的紅光，那紅光越來越近，在篝火的映襯之下，可以大概看出那是一個四角形的飛行器，因為是夜拍，所以高度比白天降低了一半，陸青薇只調到五十米，所以即使光線如此暗淡，他們也大致辨認得出來，甚至仿佛能看到螺旋翼下方的兩根落地支撐架，就是白天那架無人機啊，居然還要加夜班！

    鮑先科脫口便說道：“這是哪里的攝制組這么敬業，這是打算拍紀錄片還是怎么樣？這拷貝等到末世結束之后可是老值錢了，她們打算把這片子賣多少錢？我們這些出鏡的能分點票房收入嗎？也算是災后重建家園的啟動資金?！?/br>
    看著那航拍器掠過幾個人的頭頂，繼續向西面飛，鄔陽說了一句：“夜航西飛啊，倒也算是災變期的經典?！?/br>
    韓笑撓了撓頭：“是個電影嗎？好像是關于航班的故事?！?/br>
    鄔陽笑道：“是一本書，寫的很不錯的，如果這個時候有一本在手頭，倒是很配合這樣的場景?！?/br>
    鮑先科搖頭道：“不知道，我看過‘死亡航班’，超精彩?！?/br>
    阿易：“‘死亡航班’啊，那確實是特別配合現在的背景，我有的時候就在想，幸好末世發生的時候我是在地上，沒有在空中也沒有在海上?！?/br>
    過不多時，大家吃過了飯，鄔陽說道：“好了，兩次遇到航拍機，說明確實有幸存者在我們附近，現在天太晚了，出去很危險，明天白天我們再找。這個晚上我們不要分散開，陳默你住那個收費崗亭，其他人就近找車子將就一晚，明天早晨打起精神來，這種航拍機續航里程不會太長，那些人的營地應該距離不遠，找到她們，生活就正常了。前半夜我放哨，兩點鐘的時候韓笑接崗?！?/br>
    韓笑點了點頭：“又要提神醒腦了，幸虧沈醫生還留有存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