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在劫難逃
第四十章 在劫難逃 經過一周不正常的低溫之后,天氣開始回暖,十二月三號這一天的中午,陸青薇把洗凈的衣服晾在竹林之中,雖然只是比之前高了三四度,然而卻已經讓人感覺沒有那樣嚴酷,而且今天還是這樣一個大晴天,天上只有如同輕薄絲綿一般的幾片白云,太陽明亮地掛在天空,發出燦爛的光芒,令人的心情愉快得很,縱然氣溫仍然不是很高,純凈的空氣之中也帶了一種凜冽感,不過只要看著這艷麗的陽光,就讓人的情緒輕快起來。 可是對于僵尸末世的逃亡者來講,明媚陽光對心情的舒緩作用是有限的,一隊幸存者跋涉在林地之中,一個男人疲憊而仍滿懷憤怒地說:“三天,已經三天了,我們基本上就沒有找到過食物,只靠著一點點餅干撐過三天,到了這個時候,連野菜和野果都沒有了,難道我們是鳥嗎?只在地上啄草籽就能活?” 旁邊一個男人說道:“烏鴉也很慘的,吃死人rou,結果毒死了,吃草籽吃小蟲的則給活人抓來吃了,想開點,鳥類沒那么好當?!?/br> 另一個比較斯文的四十幾歲中年男人咧嘴一笑:“其實昨天我們找到過東西的,都裝在韓笑的包里,對不對韓笑?” 韓笑苦笑了一聲,有氣無力地說:“是啊,天然維生素C,橘子味道的,你們要吃嗎?” 這個韓笑就是陸青薇從前的同事,負責材料管理,幾個月前大家一起從工廠出發,在軍隊護送下來到生存基地,不過如今倘若陸青薇再看到他,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生存基地崩潰后只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韓笑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副樣子,他瘦了很多,頭發又長又亂,頂在頭上簡直好像冬季里的枯草,兩頰深陷下去,臉上一層灰泥污垢,一雙眼睛滿是血絲,那是長期睡眠不足造成的。 而且他的目光也很不同了,從前的韓笑雖然有些狂妄,有些天真,畢竟還是開朗的,然而此時的這個男人滿眼暗郁,烏沉沉的,黑眼仁的顏色仿佛更黑了,然而看著卻令人不安,仿佛他大部分的思想都沒有了,大腦里只剩下本能,與僵尸的區別只是一個還活著,一個已經死了。 滿腔怨恨的男子鮑先科冷冷地瞥了韓笑一眼:“是啊,天然維生素C,防止黑色素沉淀,有效抗氧化,每天一片,吃出白皙好皮膚,廣告語寫的真好,我真是搞不懂這些女孩子,都已經末世在逃難了,為什么還帶著這些養臉的東西?她們為什么不帶一罐蛋白質粉?如果有那個,我們現在也不至于這么困難?!?/br> 烏鴉評論家鄔陽道:“或許也是有的,只是給人拿走了。其實維生素片也不錯,我們現在很少能吃到鮮菜,用這個補充一下也是好的,否則整天吃餅干,營養不均衡,對身體并不好?!?/br> 這時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忽然說道:“看,那邊有一棟房子,或許里面有食物?!?/br> 一想到食物,幾個人的精神登時都振奮了起來,鄔陽道:“小心一點,提防有喪尸?!?/br>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來到房門前,鄔陽推了推門,發現門是鎖住的,他敲了敲門,又將耳朵湊在門上聽了聽,轉頭說道:“里面好像挺安靜?!?/br> 韓笑走上前來,將撬棍尖端插進鎖眼,用力一撬,便撬開了門鎖,幾個人陸續走了進去,房屋里一片寂靜,只有幾個人的腳步聲,然而當他們推開臥室房門,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喘息聲。 鄔陽與鮑先科首先進入房間,只見床上的人慢慢地爬了起來,舉起枕邊的槍,顫顫巍巍對著他們,聲音沙啞地說:“出去?!?/br> 鄔陽冷冷一笑:“現在總算知道里面的是人,不是僵尸?!?/br> 兩個人緩緩退了出去,關上門之后,幾個人閃到墻邊,鄔陽低聲說:“那個人病得不輕,不過他有一把槍?!?/br> 韓笑問道:“他還剩下什么東西嗎?” 烏鴉搖頭:“看不出來?!?/br> 這時鮑先科輕輕地又推開門,從門縫向里面看著,悄悄地說:“他把槍放下,不動了?!?/br> 鄔陽也湊了過去,觀察了片刻,猛然將門推開,貼著地一滾,然后翻身在床前站起來,一只手按住那個男人,另一只手把他手上的槍奪了下來。 然后鄔陽回頭招呼道:“沒事了,都進來吧?!?/br> 外面的四個男人一擁而入,在房間里就翻檢起來,地上有個背包,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床頭柜上有幾個藥瓶,也是空的,那個男人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著,張大了嘴拼命喘著氣。 鄔陽檢查了一下手槍:“有創意,居然是沒有子彈的,空城計把人很緊張了一下,所以這是彈盡糧絕了?” 韓笑有些擔心地說:“他是生了什么傳染病嗎?不要傳染給我們?!?/br> 斯文男子扯下他頭上纏著的那塊布,說:“傷口感染了,可能是破傷風,真是要命,這么臟的布,他不包扎可能還好一點?!?/br> 鮑先科看著那人前額上的傷痕,很有興致地點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他這是要出家,所以戳出戒疤來嗎?不過人家和尚的戒疤都是在頭頂心,他的怎么在腦門上?” 鄔陽一笑:“肯定是受傷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弄的。嘿,伙計,你頭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那個人喘了一陣,終于透過一口氣來,看著他們,說:“我受到了攻擊,用釘板?!?/br> 幾個人登時都說不出話,片刻之后韓笑有些心有余悸地說:“用釘滿了釘子的木板打人,聽起來也有些驚悚啊?!?/br> 烏鴉轉頭對方才判斷病情的男人說道:“沈醫生,這個人還有救嗎?” 沈醫生搖了搖頭,道:“如果是從前,打破傷風針大概率救得回來,可是咱們這里現在沒有這種針劑,現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抵抗力了?!?/br> 床上的人聽說這里有個醫生,頓時仿佛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伸出手向著沈醫生抓來:“醫生,救救我!” 沈醫生連忙拉開了他的手,一臉抱歉地說:“沒有藥,真的是沒辦法啊,你這樣的情況,如果從前學校里的學生出現這種事,我也會建議她立刻去醫院的,校醫務室沒有破傷風針。不過你不要太過擔心,破傷風有百分之七八十是可以活下來的,只要你意志堅定,希望還是很大?!?/br> 韓笑:那么就是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人是要死掉的? 受傷的病人又咳嗽了兩聲:“我餓啊,你們有吃的嗎?” 鮑先科冷笑一聲:“他那里有維生素,我包里還有半瓶辣醬,你要吃哪個?” 這時陳默從外面轉回來,說道:“好在后面有一口井,我們可以先燒水,喝點熱水也好?!?/br> 空間里的草坪上,陸青薇正在洗剝兩只小動物,圓滾滾,肥肥的,那是兩只田鼠,昨天陸青薇將一個水桶裝了一半水,上面鋪上稻草,稻草上放了一點用香油炒過的面粉團,又在桶邊搭了兩塊傾斜的木板,于是今天早上就看到兩只淹死的田鼠,今天午餐的rou食便有了。 陸青薇將田鼠去掉皮和內臟,斬成塊在沸水里焯了一下,汆燙到基本熟了,便下鍋與洋蔥一起炒,兩只田鼠配了好大一堆洋蔥。從前陸青薇對洋蔥沒有特別的興趣,可有可無,空間中種這個只是有備無患,畢竟也是一個蔬菜種類,而且高產易種植,不過前不久她突然發現,洋蔥炒熟后并不辣,還帶了一種甜甜的味道,非常好吃,尤其是那種切成大塊的洋蔥,不要炒得太熟,帶著一點點生,咬起來咯吱咯吱脆脆的,那種程度的洋蔥最是美味,簡直單單用洋蔥就可以下飯了,更何況如今還有田鼠rou。 鍋里很快冒出油煙來,味道很是誘人,陸青薇一邊料理食物一邊想,幸好今天的天氣還算不壞,自己可以將柴爐搬到外面來,否則這種爆炒的菜做成后,雖然很是下飯,不過屋子里滿是油煙的味道,吃過飯之后再聞這樣的氣味,就感覺不夠清爽了。 吃過午飯,陸青薇坐在電腦前,想找兩本新的書來看,她最近對心理學比較感興趣,好在當初曾經下載過“心理學一百部”的合集,如今便打開壓縮包來查看目錄,陸青薇的視線一溜看下去,忽然發現有一本叫做,陸青薇立刻就感覺有點不太舒服,這部書名的含義未必是“秦時明月漢時關”那樣的“互文見義”,秦漢時的明月秦漢時的關山,兩者是并列相關的,而非月亮是秦代的,邊關則是兩漢建筑,但是這本書的書名或許就真的是“對男人更重要的是尊重,對女人更重要的是愛”,然而沒有尊重,哪里會有愛呢? 陸青薇立刻想到了自己愛撫小貓小狗時候的情形,對于寵物來講,人類的愛確實是至關重要的,至于尊重與否,重要性顯然排在很后面很后面的位置。 陸青薇腦子一轉,忽然又想到了黃明言,一個是法律學界,一個是心理學界,如果專業人員都是這個樣子,那可真的是很坑了,法學界好歹還是明晃晃的權利博弈,心理學簡直能給人洗腦,堡壘從內部攻克,就好像人工智能修改了軟件程序一樣,雖然軀體沒有太大問題,但行為模式被控制,相當可怕。 在心理學合集文檔里面瀏覽了一番,陸青薇終于挑了一本加入了書單,這個書名似乎還比較靠譜,“全集”里包含著許多書目啊,陸青薇的腦子忽然給什么東西觸發了,所以自己找一本書不能只是在當前頁面找,還應該打開壓縮包,在那里面看一看?于是她先搜“全集”,再搜“集”,最后搜“經典”,終于在這個大大的壓縮包里面找到了。 將導入IPAD,陸青薇忽然間有一種慚愧,自己下載了上千個文件,然而對于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卻并不是很清楚,真的有一點心虛啊。 這一天的晚上,聚集了六個男人的房屋之中,廚房里飄來一陣香氣,鮑先科吸著鼻子,說道:“好想吃飯啊,什么時候能吃?我快要餓死了?!?/br> 鄔陽從廚房走出來,說道:“再過幾分鐘就好了,畢竟是野味,要多煮一會兒?!?/br> 韓笑苦笑了一下:“還野味呢,不過就是白蟻罷了,真沒想到如今也當了穿山甲,還是國家保護動物?!?/br> 沈醫生笑道:“如果真的成了穿山甲,那可就麻煩了,會給人家捉去做藥的,真是冤枉,明明沒什么藥效的,拿來吃rou倒是可以,我們在野外也抓過穿山甲?!狈彩翘柗Q“保護動物”的,狀況總歸不大妙。 陳默說了一句:“現在也距離人吃人不遠了?!?/br> 其他幾個人的心頭登時都是一沉,隨著災變逐漸加深,人際關系日趨緊張,彼此善意不再,這一個格外寒冷的冬天,不知會發生什么。 過不多時,終于開飯了,每個人一小碗燉菜,是白蟻與根莖類蔬菜的雜煮,那植物也并非什么落在地里沒有及時收回的小南瓜之類,而是挖掘出來的菜根。 這間郊區住宅雖然并非農舍,然而卻帶了一種田園小資情懷,很顯然從前是一個城市白領的住所,災變前都市里有些人,大部分是寫字樓白領,特別渴求浪漫牧歌的情調,覺得城市中太喧囂太浮躁,特意在郊區快遞比較方便的地方,購買或者租賃一套房屋,有些甚至是小產權房,改造成自己渴望的樣子,一般都是簡約裝修,但是很追求天然風格,房間裝飾上原木用得比較多,只刷了桐油,呈現的是木料本身的暖色調,雖然簡單,但其實也看得出是經過一番精心設計的,只是如今還有誰在意這些呢?往來的逃難者只關心這里還有什么東西可用。 鮑先科吃著自己飯盒里的食物,咧嘴說道:“也不知是給鬼子掃蕩了幾遍,地面上一棵小青菜都沒剩下,只好挖菜根了?!?/br> 沈醫生笑了一下:“起碼菜根還是有的,‘嚼得菜根百事可做’嘛?!?/br> 鮑先科冷笑一聲:“我說大夫,你還挺勵志啊?!?/br> 沈醫生聳了聳肩:“否則還能怎么樣呢?有的時候不是漠視現實,只是別無選擇。啊,阿陽,你要去給那個人送飯嗎?” 鮑先科低聲道:“自己吃算了,那人反正活不了多久了?!?/br> 鄔陽道:“希望他能堅持住,或許白蟻對破傷風有效?!?/br> 沈醫生聳了聳肩:“有效也是因為蛋白質的原因,破傷風的病人,如果不是很重的話,發作間歇期要補充營養,吃三高的流質食品,高熱量高蛋白高維生素,增加抵抗力,或許頂得過來。他這樣子很難講了,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放棄不顧啊,阿陽注意不要與他身體接觸,他用過的餐具也一定要洗干凈,避免交叉感染?!?/br> 鮑先科又是一聲嘲諷的冷笑,陳默一如往常地暗沉著臉,一言不發,悶頭只顧吃飯,韓笑則頓住了手里的不銹鋼湯匙,沈醫生是純粹從一個醫務工作者的角度提出的建議,如果是在從前社會平穩運轉的時候,倒是很值得做參考指導的,然而現在食物如此匱乏,用以維持生命的最基本的熱能都難以補充,說到病人的增強營養,就有一點太過奢侈了,更何況匱乏的又何止是食物。 此時陸青薇也正在吃晚飯,她的晚餐是洋蔥飯,將油燒熱后,把洋蔥絲放了進去,炒到有些發軟,便加入白米,然后加水煮,水里面事先溶解了鹽,還放了雞精,菜譜里說要用雞湯來煮米飯,自己沒有雞湯,用雞精來勾兌一碗方便雞湯來煮飯,也是不錯的。 吃過了洋蔥飯配酸黃瓜,陸青薇燒了水清洗了餐具炊具,便開始擦洗自己的身體,這間集裝箱宿舍里面沒有配置獨立浴室,工人們都是在集體浴室洗澡,所以很有一點遺憾,不過陸青薇轉念一想,即使這里有浴室,自己也不方便接上下水管道還有燃氣,所以她便找到一個兒童塑料浴盆,冬季里洗澡的時候自己便站在里面,從上面往下澆水,反正自己用熱水也很節約,洗澡之后傾倒污水不至于太吃力。 洗過澡之后,陸青薇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她收拾好了房間,便穿著睡袍坐在床頭,從床頭柜上拿過一管護手霜,擠了一小段涂抹在手上,涂好后湊在面前一聞,一股清新的柑橘味幽幽地散入鼻腔,很好味的味道啊,自己那一回搜索的那輛車,很顯然是一個十分時髦的女孩子的車,而且也很有個性,自己在那里發現了一些特別的化妝品,希望那個女孩現在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