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晉江穿越文現場

    春節過后，又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這個過去農業時代的概念如今已經深入人心，人們都非常深刻地理解了它的原初意義，因此春天意味著的就不是爛漫美好，而是存糧不夠用了！而且這時候因為一年之中最隆重的節日已經過去，市場上的匱乏就更加顯露出來，“太平盛世”連裝點都不需要裝點一下了。

    當然春天的形勢也不完全是嚴峻的，畢竟天氣回暖之后萬物重新生長，榆錢啦野菜啦這一類東西都可以開始吃了，大夫山白云山這樣的城市公園去爬山的人就更多了，許多人都挎著一個籃子，在那里挖掘野菜采摘蘑菇，美其名曰“春季游園活動”；各類媒體也大力宣揚各種野菜的營養價值和辨認方式，“純天然無公害綠色健康野生蔬菜”成了“城市人民調劑飲食的新潮流”┓( ′?` )┏

    網絡上嗖嗖嗖冒出來許多照片，都是人們騎著自行車去郊外采集野菜的畫面，下面配的文字說明：“一般都是全家人一起去，騎自行車是為了省汽油，外加也鍛煉身體了，就是蹬車子耗費體力比較多，飯量更大了；到了地頭之后，留下一個人看守自行車——否則就可能要上演‘偷自行車的人’——其她人嘩啦啦分散出去對照著圖片采野菜，這一下可真的促進親情了，休息日都不是各自分散著逛街看電影找樂子，全家人集體行動一起出去挖野菜??！”

    越漫晶看著那停放在草地上的一片自行車還有四散挖掘的人們，恍然有一種感覺，如果這圖片不是彩色的，再把大家的衣服發型都換一換，那就活生生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照片，經典懷舊啊。

    野菜可以一定程度上解決蔬菜的問題，然而人畢竟不是兔子，進化了上百萬年到了食物鏈的頂端不是為了吃素的，因此中宣部很快就號召大家：養兔子辣！

    “兔子是一種非常好的提供rou食的動物，食料是草，生長期短，繁殖能力強，幾個月就可以從兩只兔子變成一窩兔子，而且干凈無味，十分適合城市家庭養殖。兔rou是一種非常健康的rou類，高蛋白質、低脂肪、低膽固醇，是肥胖者和心血管病人的理想rou食。在日本，兔rou被稱為‘美容rou’，受到年輕女子青睞，常作為美容食品來食用。在這里給大家介紹家庭養兔子的方法……”

    韓泳毅也看到了類似的消息，她轉了一個鏈接轉到牛rou群里，滿頭黑線地說：“外面rou類要供不上了嗎？帶風向讓大家自己養兔子，可是我們這附近哪里有那么多草啊，難道要把社區草坪吃禿了嗎？漫晶，你朋友的農場那邊還能堅持住吧？”

    越漫晶拍著胸脯說：“放心吧，沒問題，過兩天有新鮮牛rou上市??！”

    牛寶莉立刻說：“啊啊啊太好了，我要吃肥牛飯、水煮牛rou、煎牛排，家里還剩了一點葡萄酒……口水現在就流出來了！我買二十斤牛rou，放在冰箱里慢慢吃?！?/br>
    “紅酒牛排正宗西餐啊，我這里附送迷迭香！”

    韓泳毅笑道：“寶莉你要自己吃自己嗎？”

    牛寶莉發了個黑白花奶牛的表情過來：“哞~”

    姚遠珊問：“漫晶，牛rou每次也都是一次性囤貨的是吧？”

    越漫晶流淚道：“是的，一次買足啊，鮮rou下一次要等很久的，風干牛rou和油浸rou臊倒是長期一直有?！?/br>
    姚遠卿說：“剛剛給小曦看兔子的照片，她好喜歡啊，我想等她再大一點，要不要養一只兔子做寵物？不是說要親近大自然嗎？不過那樣一來，她是肯定舍不得吃兔子的(*/ω＼*)”

    越漫晶：“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吃兔兔？感受到了臺灣小清新文藝劇情的味道??！”

    牛寶莉哈哈笑道：“是啊，兔兔那么可愛，要怎么樣把它做得好吃一點呢？”

    姚遠珊頓時笑噴了：“寶莉你……哈哈哈哈O(∩_∩)O”

    韓泳毅說：“我從前也是不忍心吃兔子的，直到有一天，同學給了我一包冷吃兔丁……”

    越漫晶很促狹地轉發了一個自己收藏的微博，是一個長圖，展示了一只兔子的一生。

    很快群里一片哈哈大笑之聲：

    “漫晶你也太能惡搞了，前面是兔子剛出生，然后長大了一點毛茸茸的，再之后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再之后越長越大了，仍然很可愛，讓人很想把它抱在懷里擼毛，最后一張圖片居然是一盤紅燒兔rou！我還以為一直要表現人與兔子之間跨越物種的友愛呢，結果直接這結局，撕破了溫情脈脈的面紗啊，真相太殘酷了?！?/br>
    “前面那么溫馨，最后一盤食物，心好痛，感覺不能再愛了?！?/br>
    姚遠珊笑道：“話說如今這個養兔子的主意真的帶了一股nongnong的晉江風，我從前看晉江文看得非常多，有的穿越文就是這樣寫的，女主從現代穿越到了古代，就帶著大家種蘑菇養兔子，脫貧致富奔小康，日子過得那個美好，現在居然在人民日報的微博里看到同樣口徑了，人日小編原來是寫網文的吧？難道是把某個當紅寫手挖過來了？”

    越漫晶說：“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蘑菇燒兔rou是美味啊，而且搭配了植物性食材還能避免兔rou綜合癥?！?/br>
    姚庭說道：“漫晶，你那里還有蘑菇嗎？家里的蘑菇吃完了，我想再買一點?！?/br>
    “有的是呢，阿姨，不但有干蘑，而且還有鮮蘑，回頭我給您拿過去??！”

    中宣部人民日報各種主流媒體大規模宣傳養兔子解決rou食問題的風向引發了全社會的震動，這不僅僅是吃兔子的問題，而是如今只要稍稍勇敢一點，能夠從“歲月靜好”里掙扎出來的人都能夠想到，這很明白地表示中國的食物資源已經極其匱乏，原本的現代社會分工與運轉即將失靈，要大家自己生產食物了。食物來源不足是讓人非?？只诺?，這已經不僅僅是影響生活品位的問題，而是直接關系到人能否生存下去的大事件。這種情況下什么文藝小清新都講不了了，人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最本能的需求——腸胃。

    越漫晶的同事閑聊群里面沒幾天也炸開了：

    陶唧唧敞開一張大嘴說道：“這都是出的什么主意？食品問題不是應該農業養殖行業去cao作嗎？難道讓我們都返回到幾百年前，家家戶戶自己種菜養雞？哦對了祂們現在給出的主意是養兔子。然而就算是古代，城鎮人口也是不做這個的啊，因為社會分工不同，而且也根本不方便啊，祂們當我們都是紅樓夢里的大觀園呢，人人都有那么一大片園子，又是稻香村又是什么湖的，連種糧食蔬菜帶魚蝦竹筍都有了，咱們哪行??？公寓樓里面成養殖場了？”

    云澄默默地發了一張圖片資料：“警惕，兔rou綜合癥！兔rou是易于獲取的食物，但它缺乏人體所必須的脂肪和維生素，人體消化兔rou時需要消耗自身的維生素和礦物質，其中有許多最終隨著糞便被排出體外，因此必須不斷補充這些營養要素，否則人體就會越來越虛弱，并出現另外一些缺陷綜合癥。所食用兔rou越多，身體會變得越糟糕。其實海灣公司的那些捕獵者只需同時食用一些植物性食物就可以存活下來?！?/br>
    周柏東：“臥槽，這是要命??！難怪兔rou號稱‘葷里素’，原來是這么回事，根本沒多少脂肪啊，還說什么肥胖的人適合吃兔rou，然而我現在迫切地感到肚子里缺油水，直接上一碗紅燒五花rou才好呢，我還吃這葷里素？而且還不如完全的素菜呢，這還消耗維生素礦物質，吃多了要命啊，宣傳機器只說兔rou怎么怎么健康，不說綜合癥的事，這是要坑死人??！”

    小菊弱弱地說：“也不能這么陰謀論吧，有一些博主不是也說養兔子是極好的，祂們就是在自己家里養兔子，然后燒了菜來吃，還拍了許多照片呢，有個叫做‘家有小廚房’的博主就是這樣，燒的兔rou很漂亮啊，一看就有食欲?！?/br>
    越漫晶：“家有小廚房”？這博主名字聽著耳熟。

    她趕緊點開微博來一看，只見果然開始連載“養兔日記”了，在一篇篇“清炒苣荬菜”、“薺菜水餃”、“槐花蒸餅”、“蒜蓉蒲公英”、“涼拌蘿卜纓”之中，穿插著“我的養兔日記”，那兔子長得是挺快，六個月就成年了，然后直接進入它的終極命運——燒兔rou。

    這位可真的是緊跟形勢啊，提前六個月就開始養兔子了，要說人家這政治嗅覺真的是不服不行︿(￣︶￣)︿

    周君鷺淡淡地說：“這些人有可能是自發的，也可能是帶任務來的，官方民間齊動手，大家一起吃兔rou?！?/br>
    雅楠：“難道是領津貼的？”

    云澄道：“很難說的，有些機靈人比較有利用價值，就被收編了，暫時能分一杯羹，然而以后也難保會怎樣?！?/br>
    周柏東：“呵呵，卸磨殺驢啊，自己以為能和統治階級站一起，其實也不過是待宰的鵝?！?/br>
    春天，空間中的九頭黃牛吃著原野間新長出來的草，毛皮很快就愈發滋潤起來，這個周六，越漫晶挑選了一頭壯年公牛，用電棍沖著脖子和頭猛擊了幾下，那牛便轟然倒塌，堆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把地上的泥土都砸了起來。越漫晶迅速屠宰，牛血接了好大一盆，虧了越漫晶這幾年經常做體力勞動，因此順利地庖娘解牛，將牛rou拆成一大塊一大塊，稱量好后趕緊分送了出去，每戶還額外贈送了一大盒血豆腐。

    回來后，越漫晶看著地上那一堆rou一陣發愁，為什么自己沒有一個時間靜止永恒保鮮的儲物柜啊啊??！一頭牛幾百公斤，如今還算好了，有了姚遠珊一家幫忙消耗rou類，光是她家就買了五十斤rou，這幾天估計是要連續燉牛rou，然而自己總共也不過賣出將近一百斤rou，這還有三四百斤，冰箱里真的放不下啊，那還是雙開門大容量的冰箱，然而也放不下大半頭牛，因此自己要趕緊抄起大鍋熬rou臊子了！

    這一天晚上，越漫晶做了一大盤芙蓉牛rou，芹菜、蘆筍和蒜苗菜園里都是現成，牛rou片是加了蛋清和水豆粉調和過的，非常嫩滑，紅紅的辣椒油看在眼里就特別有味道，盤子底的濃稠湯汁用來拌飯簡直是最好不過了。

    越漫晶舀了一大勺牛rou片放到米飯上，用筷子略略攪拌了一下就開始享用辛苦一天之后的勞動成果。

    rou片切得很薄，由于加了辣醬，因此原本就是深紅色的牛rou片愈發顯得紅艷了，夾在筷子尖端顫巍巍地輕輕抖動，看起來真的有一點像是花瓣一樣，這或許就是“芙蓉牛rou”名字的由來。

    越漫晶把牛rou放進嘴里，一股很刺激的香辣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牛里脊的嫩rou在牙齒間碾磨碎裂，那一股牛rou特有的醇厚味道與咸甜辣各種滋味融合在一起，濃郁的味道在口腔中爆裂開來，那股興奮的感覺上躥到腦門，又向下直達到腸胃，雖然這第一片牛rou還沒有咽下去，然而越漫晶只覺得自己已經調動起大部分感官來感受它的滋味。

    四年了，自己終于又吃到牛rou了！

    這一天晚上不約而同地，四位鄰居家里都做的是牛rou，越漫晶看過群里面大家曬的晚餐圖片后，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陽臺上——住得久了，如今這幢房子已經印染了她的習慣，冬天的時候她最喜歡坐在壁爐邊，天氣不很熱的夜晚，她就很喜歡坐在陽臺上，一邊感受著帶著熱意的風從臉上吹過，一邊看著遠方那寧靜的原野樹木，看了一陣之后就打開套在電紙書外面的平板燈，在這安謐的氣氛中讀起書來。

    “水池畔的枝頭濃夏已褪，引水管四周的草叢也染上了秋色。舉目望去，夕陽映照的晴空澄澈無垠，令人神往；側耳靜聽，綿綿不斷的誦經聲，沁透了人的心脾。微風也漸漸的帶來了涼意。園中的引水潺潺不斷如輕聲絮語，與邸內的徹夜誦經聲相襯相融竟讓人分不清孰為流水，孰為誦經……”

    紫式部日記便這樣娓娓地敘述著，這篇日記并不長，然而那其中淡雅雋永的趣味卻很令越漫晶著迷，女性的審美趣味似乎與男性是不同的，越漫晶感覺，女人更能夠體味生活的真諦，不需要故作豪壯，永遠是那樣從容，因為女性本來就是本源一般的存在，她不需要那樣緊張失措，也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么，她在生命界的位置是非常穩固的，一切都應該圍繞她而展開。

    如同喜歡女性作者的一樣，越漫晶也喜歡女作家寫出的散文和日記，尤其對于日記體文學情有獨鐘。雖然她們并未謀面，甚至時代有時也相差非常遠，然而越漫晶一拿起她們的書，那種親切感就撲面而來。

    越漫晶一頁頁讀著，想象著紫式部在宮中的生活，對于每一件引動人情緒的事情細細品味，提起毛筆在潔白的紙上寫下自己的感觸，該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既然紫式部喜歡寫作，而且還曾經寫過日記，可能她的日記不僅僅是文檔中這短短的幾篇，如果她一直記錄下來，應該是有許多本的。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這些日記能夠保留到現在，如果自己能夠看到翻譯過來的中文，那么自己的感覺就會像是喝了貯藏年份幾十年的佳釀，陶陶然要醉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