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形豐收

    “啊呀這火鴨蛋就是好吃，可嫩呢，而且還勁道，炒著吃蒸著吃都好，那蛋香啊特別濃，而且還特別大，一個蛋就能炒一盤菜了，我家的那兩只鴨子都是一天一個蛋一天一個蛋，如今我家除了每天吃的，已經攢了十幾顆鴨蛋了，那火鴨蛋用來腌咸蛋是極好的……”

    越漫晶這天晚上下了班回到家，來到四層就聽到王惠賢正興奮地講著。

    越漫晶心道：你甄嬛附體了？咸鴨蛋是極好的，我還覺得龍蝦是極好的呢，嗯，回頭就買只龍蝦焗來吃，正好空間中也有自產的黃油芝士了。

    這時王惠賢轉頭又看到了越漫晶，她眼睛一亮，這一下更找到了說話的好對象，立刻放過了牛寶莉，上來拉住越漫晶的手就激動地說：“漫晶啊，可真的應該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和我們推薦了火鴨，我們哪里想到這個東西好養？真是個好東西，如今三十八度的天氣也能受得住，四十二三度那些天把它們弄進客廳里，給它們放一盆水就行，洗澡降溫了。這火鴨據說零下五度都能活得好好的，所以冬天我也要養，起碼不用在外面買蛋了，就是最近這周圍的草都被我們拔光了，飼料有點為難……”

    越漫晶看到牛寶莉那哀怨的目光向自己飄來，簡直就好像黛玉目光幽深地凝望著奪了賈寶玉的薛寶釵，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連忙抽出手來，干巴巴地笑道：“惠賢可別這么說，我可什么主意都沒給你出，都是你自己腦子靈活，見一知十，你千萬別客氣，我是半點功勞都沒有的。內什么，外面太熱，我先回去了哈！”

    越漫晶好像逃難似的飛快開門進了屋子，把牛寶莉那幽怨得如同冰水寒泉一般的眼神隔絕在外面，抹了一把臉自言自語道：“寶莉啊，你不要怨我了，回頭請你吃龍蝦焗意面！”

    越漫晶回到空間后第一件事就是從冰箱里拿出牛奶罐來，倒了一杯放在一邊等著它自己慢慢升溫，然后自己就去廚房忙碌。過了一會兒晚飯做好了，牛奶的溫度也沒有那么涼了，越漫晶捧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然后一抹嘴，夏天喝涼牛奶的感覺真的是太爽了！

    越漫晶坐在那里一邊吃飯一邊不時喝一口牛奶，奶牛一天幾十斤的產奶量，自己根本吃不完，大部分都做了奶酪，留下一些隨時飲用，只要自己在家里，就是用牛奶當水喝，不但可以補鈣，據說還可以美容皮膚，奶白色的面頰??！

    這時微信聲響起，越漫晶的心不由得微微緊張了一下，難道是牛寶莉又在訴說每天鴨糞飄香，鴨鳴陣陣的田園風情？這可當真是“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别B殖場開在社區里面了，完全的不是味道??！

    好在打開一看，只見牛寶莉說的是：“剛剛表妹打電話來跟我訴苦，最近她都快累死了，進入八月份以后，那些產婦就跟爆炸了似的，前面的還沒出院，后面的就硬是塞進來了，如今病房里都住不下了，醫院只能將她們安排在走廊里，有的產婦生完孩子后就在走廊里喂奶，那里人來人往的都看著，很沒尊嚴的。話說當年她選擇護士行業，如今這個局面也是萬萬妹想到??！”

    韓泳毅很快說道：“住在走廊里啊，那怎么能休息得好呢？讓我睡在走廊里，肯定覺得特別不安心，恐怕要好久才能睡得著，睡眠會不足的?！?/br>
    越漫晶雖然沒有看到現場畫面，然而她想象力還是可以的，設想了一下很快就深有感觸地說：“簡直跟突發自然災害情況下的難民一樣啊，睡在走廊里啊，感覺好像三戰核爆炸之后的幸存者都躲進防空洞似的，要是讓我睡在走廊里，我肯定感覺特別凄涼，生活完全亂套的感覺太糟糕了。對了以后要不要在醫院院子里搭一片帳篷??？親屬就睡那兒好了。哦對了，產科這么忙碌，這個月獎金應該不少吧？”

    牛寶莉冷笑一聲，說：“也沒指望能多多少，只要別醫鬧就行了，別出事就好。她們那里上個月還有人過來吵架，差點動起手來，產婦需要剖腹，婆家人死拖著不簽字，出了事怪誰呢？我姨夫最近經常念叨著讓我表妹改行呢，不要再當這個護士了?！?/br>
    韓泳毅道：“其實改行也好，醫療行業本來就很辛苦，而且工資也不是很高，尤其是護士，不但更累工資更低，而且還沒什么地位，有的素質不高的人把人家專業護士當保姆傭人看待，不承認人家的專業性，這種尊嚴不被承認實在是很難受的一件事?！?/br>
    越漫晶說：“能不能換到其她科去？有沒有輕松的科室，比如X光檢驗科？”

    “醫院里面活兒好、輕松的科室非常少，兒科也是要命的，兒科與產科的醫生護士經常抱頭痛哭吐苦水。要說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個個敞開了肚皮使勁生，跟不要錢似的，抱著孩子都歡天喜地‘寶寶、寶寶’地叫，好像那些嬰兒都是小天使，也不想想孩子生出來要吃要喝的啊，別將來弄到沒錢養，那孩子就都變成一個個小僵尸，看到什么吃什么。我姨媽在醫院有一些關系，說想找找門路把她調到牙科那邊去，那里醫鬧的事情比較少，也不是很累，收入也不錯，實在不行再轉行?！?/br>
    韓泳毅點頭道：“確實，聽說牙醫在國外是很賺錢的?！?/br>
    晚上，越漫晶在床上撲騰了幾下，自己是絕不肯去睡走廊滴！

    八月二十九號這天晚上，越漫晶收到了一條群發微信：“今天下午三點十二分順產喜得二公子，七斤八兩，母子平安，謝謝各位親朋惦念。梁國愛”

    越漫晶很快回復道：“恭喜恭喜，好好休息哈！”

    發完之后她也覺得自己其實挺虛偽，明明心里想的是：性別失衡啊，人口爆炸啊，資源不夠啊，社會動蕩啊，優先自保啊，結果發出去的卻是這樣的吉利話，好像自己也從心里往外替她高興一樣，社會交往之中當真是必須要戴假面，否則寸步難行啊。

    她去給自己烤了一大盤薯條，然后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聯通了電腦，選了一部片子就看了起來?？镜媒瘘S、外酥內軟的薯條蘸著番茄醬一條一條送進嘴里，這種番茄醬她前兩天做了一大瓶，要盡快吃掉，所以她這兩天經常是吃西餐：意面、披薩之類，連小吃都是薯條配番茄醬，那瓶番茄醬果然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減少。

    越漫晶選的是一部韓國喜劇片，看得她不住地放聲大笑，差一點就笑軟在沙發上，幸好她是在空間里笑得這么大聲，如果是在外面的話，鄰居可能就很好奇自己是在笑什么了，畢竟廣州這邊的房屋墻壁很薄的，這樣音量的聲音大家聽得一清二楚。

    話說韓國人的搞笑天分也很厲害啊，而且她們的文化另有一種美感，比如說韓式食物就很有意思，那火炕也很有趣，不過自己空間中的房屋里就沒辦法搭火炕了，但自己有壁爐，也是十分幸福的。

    越漫晶真的覺得自己的日子簡直十全十美，每天上班，生活規律，工作一天之后吃東西看片子放松，勞逸結合，堪稱充實而又愉快，雖然工作上的事情有時候也確實煩了一點┓( ′?` )┏

    越漫晶只希望自己能夠一直這樣過下去，希望外面不要有太大的變動，當然這是指社會下滑，如果是情況變好，那速度當然還是稍快一點的好，然而她也不指望一夜之間改天換地，那也不是什么好兆頭

    八月份的銷售目標在大家拼死努力之下歷經千難萬險終于達成了，進入九月后，訂單進一步減少，然而業績目標卻沒有下調多少，如今不僅僅是營業部門，工廠各部門都感到壓力山大，一旦利潤減少，大家到手的收入也會變薄很多的，雖然現在工資都是電子支付。

    下午空閑的時候，幾個同事在茶水間喝水聊天，陶唧唧很煩惱地說：“整個市場都不好，所有的線都在收縮，我們當然也受影響，賣不出去產品真的不是我們不努力啊?！?/br>
    周君鷺說：“領導層是不會聽你講這些的，很簡單的道理，沒有利潤就沒有收入，就好像耕種一樣，沒有收成就沒有飯吃，沒辦法和氣候叫板?！?/br>
    越漫晶：幸好空間里氣候一直比較溫和，沒有大災害，哦對了，明年應該實施輪耕了，否則土壤肥力會下降。

    周柏東說：“所以我真的很佩服梁國愛啊，居然敢生三個孩子，這可怎么養啊，她老公賺錢很多嗎？”

    云澄說：“聽說她老公是銀行的，還是個領導，賺得真的不少呢?！?/br>
    “啊哈，那是難怪呢，讓我養一個孩子我都覺得吃力，還養三個，就現在這情況，保不準哪天失業呢，她老公銀行的，當然沒事了，就是管錢的嘛?！?/br>
    周君鷺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這也很難說，現在AI發展越來越快了，說不上會淘汰哪一類行業?！?/br>
    越漫晶：我失業了就賣食物去吧，如今糧食連年減產，守著那么一大片田地應該不至于太窮。

    九月二十七號這一天又是周五，下午的時候，越漫晶正坐在那里整理資料，等著再過三個小時就可以下班回家，度過一個美好的周末，忽然云澄從外面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包東西，她回來后就笑著給商務部的每個人都分了一個雞蛋，說：“快來吃啊，國愛孩子滿月的紅雞蛋，本來是明天才真正滿了三十天，不過明天是周六，她就今天拿了過來請大家，剛剛去生產部開會，正好看到她回來?！?/br>
    越漫晶正好覺得有點餓了，便剝開了雞蛋，說：“國愛原來很瘦的，現在胖一點了沒？”

    “不錯，比原來胖了一些，氣色不錯，不過她最郁悶的就是，生了孩子之后沒有奶水，怎么樣也擠不出母親的偉大乳汁，三個孩子小時候都要吃奶粉，本來也沒什么問題的，我和她說現在的奶粉比母乳營養還足呢，尤其是聽說有的高檔奶粉還添加了免疫因子，連母乳的免疫作用都附帶了，所以喝奶粉就好，結果她和我說最近不知為什么，市場上奶粉有點緊張，價格貴不說，有時候居然有幾天的斷貨，弄得她只好每次一到貨就買上幾罐放在家里，好像囤奶粉的一樣——呃，其實確實也是?！?/br>
    周君鷺也拿了一個雞蛋，說：“嬰兒潮??！這幾年天氣不好，內蒙那邊草原也退化得厲害，各地奶牛的產奶量都減少了，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糧食生產，所以畜牧業就不太行。這個時候母乳格外顯得重要了，電視和網絡上天天說母乳喂養對孩子好，mama身上自帶恒溫奶瓶，那是當然了，人吃進去糧食，就能分泌出乳汁來，省了許多奶粉錢，如果分泌不出，家里再沒錢，可就麻煩了?！?/br>
    越漫晶：牛說：我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

    這一天晚上，越漫晶回到家里，樓道中只見D號房內層的木門打開著，一股淡淡的味道從里面飄了出來，那是鴨糞味兒。

    這幾天天氣變得涼爽了，因此惠賢家里就經常開門通風，以便讓自家空氣清新一些，而隔壁鄰居則各個關門閉戶不敢開門。

    越漫晶正想開自家門，只見惠賢提了一袋垃圾出來放在門口，見了面就笑瞇瞇地對自己說：“漫晶啊，要說你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可是趕上好時候了，原來雖然也有兩胎的名額，比一胎強了好多，可是畢竟還是受限制，如今可好了，生育權終于回到我們自己手里了，由自己來決定要生幾個，所以趕緊結婚吧，然后生幾個孩子?！?/br>
    越漫晶：你的生育權好像沒掌握在你自己手里，都掌握在你男人一家手里了，更何況老娘自帶zigong，需要的只是jingzi，我就算是生孩子，也用不著往家里引一個男人回來，這買一送一太厲害了。

    見越漫晶沒什么反應，王惠賢繼續說：“你看我那小叔子，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如今在工廠里干得不錯，他人很聰明，又刻苦，再過兩年肯定能當個生產線領導之類，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

    越漫晶打開了門鎖，轉過頭來說：“如今外面的奶粉都已經不夠了，醫院產床爆滿，產婦要睡在醫院走廊里，再說了，經濟形勢不好啊?！?/br>
    王惠賢楞了一下，轉眼又笑道：“那有什么的？醫院不夠床位，就暫時將就一下好了，反正也不是一輩子住在那里，頂多十天半個月的事情，另外奶粉這個事吧，不要總是怕這怕那自己嚇自己。漫晶啊，你這個人就是顧慮太多，這么大的國家，還能讓孩子吃不上奶？怎么可能說沒有奶粉沒有食物呢？總會找得到的吧，總能有辦法的吧，怎么可能全崩了呢？經濟其實還可以啦，這邊減了崗位，那邊增加嘛，沒看現在居委會都開始擴招了？整天這個調查那個調查，工作一直是有的?！?/br>
    越漫晶進入房間，在自己身后關上門，“集體行動邏輯”的困境??！這種要命的困境不僅表現在人越多，越容易產生搭便車現象，類似惠賢那種想法也是夠要命的，她們總是會認為“情況不會那么糟糕吧？既然有這么多人，倒霉的事不會恰好發生在我頭上吧？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吧？”

    一個人為了集體的利益而努力，因為人太多，分攤到每個人包括她自身身上的利益都非常微薄，所以“理性經濟人”就不會為了集體利益而奮斗，而如果有不好的事情，大家也會覺得“這么糟糕的事情既然是大家平攤，每個人所遭受的就只是很輕微的吧？”

    于是情況越累積越嚴重，就比如惠賢方才就認為事情不會那么危險的，奶粉總會有的，食物總會有的，未來和希望總會有的……醬紫

    對于資源和人口比真的是無感啊o(╥﹏╥)o

    半個多小時后，當越漫晶坐在餐桌前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地想到，今兒為什么王惠賢又開始向自己推銷她那個坑貨小叔子？化學武器失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