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色瘟疫

    開春之后，倒閉潮愈演愈烈，大部分都是民營私企，也有少量外企，每天上下班的時候看著車窗外那扛著行李躑躅街頭的人，這很顯然是公司關閉后宿舍也被封了，不能繼續居住，因此才流浪街頭，幾乎每個人都滿臉茫然。

    越漫晶忽然想起，最近又在清理城中村之類，如果說城中村還因為是底層聚集區的問題可以得到解釋，然而她看到網絡上說還有一部分小康中產也在清退范圍之內，這樣一來即使是提高價格區間也無法得到幸免，講不得什么“品質尊享”的話，一時間越漫晶即使背靠空間也不由得心中有點惴惴不安，不知公司哪天就會倒閉，最近經營層已經有消息流傳出來了，財務報表不是很妙，而且也不知自己哪天又有一張通知貼在自己家門上，讓自己馬上搬家，雖然自己不至于流落街頭，然而沒有出租屋作掩護，進出空間終究不方便啊。

    越漫晶下了車，往工業園走去，今天的公交車比較準時，她沒有花太久時間等車，因此時間就比較充足，居然有閑心一邊走路一邊四下看看。公路旁一個電線桿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小廣告，以往越漫晶是不留意的，今天她卻留神看了看，那些紙張泛黃有些陳舊的招女男公關招流水線工人的廣告過去都常見，然而有一張新貼的廣告卻十分另類，上面寫著：為了基督的愛，世上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在此巨大變化之際，本基督教會向暫無住處者提供免費食宿，有需要者請聯絡教會：×××××××××××，鄧兄弟：×××××××××××，高兄弟：×××××××××××，鄭姊妹：×××××××××××，何姊妹：×××××××××××。

    越漫晶第一個念頭就是：爭奪民心此消彼長??！這種情況下如果其她勢力發展壯大也不能全怪大家迷信，畢竟現實需求是很迫切的，現實利益最重要，寒冬里哪里有火哪里就有凝聚力，這種時候講再多理論也沒有用啊。

    這個是基督教，也不知道伊斯蘭教有沒有類似的手法，不過可能新疆少民與內地漢民矛盾正在尖銳激化之中，當地伊斯蘭教未必有這個心吧？

    緊張工作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終于有了一點空閑，只聽有同事在聊天：

    “我家兒子這幾天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發低燒，我讓我老婆趕緊帶他去醫院看看，不要得了要命的病?！?/br>
    “能有什么要命的??？春季流感？禽流感又卷土重來了？”

    “你最近沒看新聞嗎？桃山中學爆發了結核病了啊，一個班級八十多個人，感染了五十多個，有人甚至醫院給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嚇死人了！”

    “病危通知書啊，為什么弄成這個樣子？怎么早不知道要去看醫生？肺結核早就不是什么嚴重的疾病了，很容易治的??！”

    “天知道她們怎么搞成這個鬼樣子，還都是高三畢業班的學生，馬上要高考了啊，如今都要隔離治療，前程都耽誤了?！?/br>
    “還想什么高考前程呢，這種時候能保住命是最好的，如果連命都沒了，要重點大學還有什么用？最離奇的就是這么多人傳染了，有人還病得那么重，為什么擴散得這么廣泛了才發現？都睡著了嗎？把孩子的健康當電視片看呢！”

    越漫晶聽了，感覺有點驚悚，然而也并沒有特別在意，畢竟對于她來說，肺結核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周圍的同事朋友沒有聽說有哪個人得這個病，所以即使桃山高中爆發了疫情，也不代表自己身邊就危險了。

    “漫晶，這是明天的發貨，麻煩安排一下?！?/br>
    “好的謝謝！今天的出貨安排來得真早，不用臨下班的時候趕著跑去送發貨單了?！?/br>
    “那是當然，和她們談了之后總得有點效果吧！”

    于是越漫晶就將精神轉移到發貨安排上，將方才聽到的聊天拋在了腦后。

    晚上下班回到家，越漫晶正往樓上走，忽然后面有人和她打招呼：“漫晶，回來了??！”

    越漫晶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是韓泳毅，便笑著說：“泳毅你也回來了，這個周末我們約上寶莉一起出去吃個飯好不好？我們閨蜜團也該好好聚一聚，喝茶聊天之類?！?/br>
    韓泳毅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這周恐怕是不行，我有事?！?/br>
    “哦，好的，那就下周？”越漫晶沒有多想，順口就說了出來。

    “唉，再說吧，我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周末要去一下醫院?！?/br>
    “??？泳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越漫晶立刻十分吃驚，仔細打量著韓泳毅，才發覺她最近是有些消瘦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走廊的燈光下看著她的臉也覺得有點發黃。

    “就是連續發低燒，身上沒有力氣，有時候還會咳嗽，上周末已經去照了片子，醫生說肺部好像是長了個東西，不知是什么，讓我去大醫院好好看一看?！?/br>
    下午剛剛聽說了結核疫情的事，此時由不得越漫晶不聯想，她頓時感覺情況有點不妙，叮囑了幾句“一定要去三甲醫院仔細診斷，平時注意身體啊”之類沒營養的話，兩個人便到了四樓，各自開鎖進入家門。

    想著韓泳毅的身體，越漫晶的雙眉不由得鎖了起來，暫時顧不得做飯，坐倒在沙發上就發了一條微博：“朋友連續幾天發低燒，身上沒力氣，有時還咳嗽，醫生說肺部似乎是長了個什么東西，請問這可能是什么??？要怎樣治療？平時生活中要怎樣保養？”

    越漫晶沒指望能夠有人立刻回復，甚至沒指望有人會回復，畢竟自己是個小透明，粉絲沒有幾個，互關好友更少，只不過希望萬一能有人指點一下自己，也讓自己不至于只能擔憂地坐在家里。

    吃過晚飯后洗刷了碗筷，越漫晶回到客廳拿起手機打開微博，居然真的有人回復了自己，是一個叫唐薇薇的女孩子，對方說道：“聽你描述病狀，感覺像是結核病，不過現在也不能真正判斷，具體要看醫生的診斷結果。如果真是結核病，要遵醫囑規則服藥，堅持正規治療，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拖成耐多藥結核病，如果轉成耐多藥，就非常麻煩了，費用也更高?！?/br>
    越漫晶兩眼緊盯著“耐多藥結核病”這幾個字，這個名詞就讓人覺得不是善類，這是說普通藥物已經無法治療這種結核病了？產生耐藥性了？

    越漫晶又追問了幾句，唐薇薇給她貼了一個網頁鏈接：“看這里哈，‘新結核病在中國面臨失控，尚未引起國人重視’，幾年前的報道了。中國的結核病其實已經開始失控，我老家是福建的，十幾年前就有漳州寧德那一片地方爆發結核病，然而給壓下去了，新聞上根本看不到響動，就比如這一次桃山高中結核病，也是一帶而過，網絡上很快就沒有影子了，我難以想象其她地方還有沒有類似的情況。至于說日常保養，加強營養啊，我也只能說這句了，結核病屬于消耗性疾病，嚴重的話就是不死的癌癥，補充營養準沒錯兒?！?/br>
    越漫晶點開鏈接一看，只見里面寫的是：“所謂‘廣泛耐藥結核病’是指幾乎對所有的抗結核一線和二線藥物都產生耐藥性，因此患者死亡率往往很高……如果廣泛耐藥結核病不能得到控制，人類將被帶回沒有抗生素，面對結核病幾乎束手無策的時代，因為人類已經五十多年沒有研制出治療結核病的新藥了……除了抗結核一線藥物，耐藥結核病的檢查、診斷和治療均未實行免費政策，而普通結核病和耐多藥結核病之間，治療成本可謂差別巨大，前者療程一般為六至八個月，診療費用可以控制在千元以內；后者卻只能使用不良反應更大的二線藥物，進行為期兩年的治療，診療費用可達十萬之多……”

    我的mama呀，這也太可怕了，如果韓泳毅真的得了這種病，花錢都是次要的，關鍵是未必能治得好，這可怎么辦？然而自己也并不是無能為力，最起碼營養支持這方面能略盡綿薄之力，空間中有的是食物??！

    于是從那天起，越漫晶就積極地在山林草地上設套子挖陷阱，希望能夠更多地獵獲一些野味。

    她的運氣當真不錯，居然套到了一只毛色鮮亮的野雞，拎著翅膀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也是不輕。于是她將這只野雞養了兩天，周六這天就用了一個砂鍋，野雞斬成塊放在里面，還放了米酒、生姜、干蘑和筍塊，那春筍是剛剛從竹林里挖出來的，因為是一年生的竹林，竹筍非常少，越漫晶告訴自己說：“下不為例！”

    紫砂鍋通了電源，大火煮開之后便調了微火慢慢地燉著，從中午一直燉到下午，rou香從鍋蓋縫隙里飄了出來，廚房的空間雖然寬大，然而也彌漫了野雞rou湯的香氣。

    越漫晶私信問韓泳毅：“泳毅，你什么時候回來？有好東西吃！”

    韓泳毅回答道：“快了，已經坐在車上，很快就到?！?/br>
    越漫晶將鍋調成了保溫，走出來打開門坐在客廳里等待，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樓梯中響起了腳步聲，韓泳毅的身影出現在走廊里。

    越漫晶熱情地打了個招呼，說：“你回來了！我拿雞湯給你！”

    然后一下子竄到廚房里，關上門進入空間，將雞湯倒進一個大瓷碗里，說是瓷碗，其實簡直就是個瓷盆，上面還加了蓋子。越漫晶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當初買下這一套餐具略略地有點華而不實，其它的碗碟倒也罷了，然而這個大瓷盆真的是不知該怎么用，本來如果家中有幾個人的話，這個瓷盆倒是可以用來盛rou湯魚湯，特別是過年的時候，一大盆羊rou湯牛rou湯端上來放在桌子中央，那氣氛立刻就熱烈起來了，格外有一種富足溫馨的感覺，然而如今空間中只有自己一個人，這么大個兒的瓷盆根本用不上，只不過自己實在是心愛這套餐具，尤其是這個瓷盆更讓自己有一種充實的感覺，所以哪怕只是為了審美，自己也要買下來，至于使用價值就真的……

    然而今天卻用上了，越漫晶覺得韓泳毅格外地需要補充一下營養，這一盆雞湯她可以慢慢喝，非常滋補，喝雞湯身體好，希望這對韓泳毅能有用。

    B號房間門前，韓泳毅看著越漫晶端了這么大一個瓷盆過來，兩只眼睛也瞪大了：“漫晶，這是什么？”

    “是雞湯啊，身體不好就要多喝雞湯，這是野雞湯，加了蘑菇和筍慢慢地煨了一個下午呢，特別有營養，雞湯可以當藥的，尤其是對感冒特別好用，我小時候每次著涼感冒，mama就給我燉雞湯喝，喝完一碗湯就感覺好了一點?！?/br>
    韓泳毅原本有些心事重重，這時也不由得笑了起來：“mama廚房里的萬用藥方啊，看來為了喝雞湯，要多感冒幾次！小時候每次我一生病，mama也是給我燉魚湯骨頭湯來喝，真懷念小時候啊?！?/br>
    韓泳毅將瓷盆放在餐桌上揭開蓋子，頓時一股nongnong的香氣就涌了出來，香味那么濃烈，猝不及防之下幾乎能將人撞一個跟頭。

    “哇，好香??！一聞這香氣，我就覺得身上有勁兒了！”

    越漫晶摸著她的胳膊，笑著說：“我的廚藝越來越有進步了！對了泳毅，醫生怎么說？問題嚴重嗎？”

    “還沒有檢查完，項目很多，我下個周還要去一次?！?/br>
    “有結果一定要告訴我們，不要太擔心，可能只是小問題，哪里那么容易就得古里古怪的??？”

    “嗯嗯謝謝你，但愿如此?！?/br>
    這時牛寶莉恰好也回來了，看到韓泳毅家里的門開著，一股濃郁的香氣從里面飄了出來，她便探頭進去問：“哇，你們在吃什么好吃的？”

    韓泳毅轉頭笑道：“野雞湯，漫晶燉的呢，你快拿個碗來，我給你盛一碗，這么一大盆我自己真的吃不完，漫晶你也盛一碗吧?！?/br>
    越漫晶搖頭道：“我吃過了，你們吃吧?！?/br>
    牛寶莉走進來看著那一盆湯，咋舌道：“天啊果然好大一盆，要不是我了解你們，真以為是誰在坐月子呢。而且還是野雞湯，野雞很貴的啊，但比起家雞來確實另有一番味道，你們實話告訴我，今天怎么這么大陣仗？”

    越漫晶一聽，我的天，這也太敏銳了，一看就知道不對勁兒，這犀利的眼光堪比女特工了，于是只得說：“泳毅這一陣身體不太好?！?/br>
    牛寶莉恍然大悟，仔細端詳著韓泳毅，說：“確實是，臉色不太對，這幾天也好像沒有什么精神，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比較疲倦，原來是身體出問題了。泳毅，到底是怎么回事？去醫院了嗎？”

    “剛剛才回來的，肺部有些問題，下周還要再去看一次?！?/br>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說？你們兩個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有了結果趕緊告訴我，有需要的話我就問問我表妹，看她能不能幫上忙?！?/br>
    “我也是不想讓你們替我擔心，要不是漫晶提起要大家出去吃飯的事，我也不會和她說這個，萬一是傳染病……”

    “別想那么多，就算是結核病也能治，放松心情，千萬加強營養??！”

    “放心吧，交給我了，原生態無公害綠色蔬菜rou蛋，健康飲食健康生活！”越漫晶拍著胸脯說。

    （注：耐多藥結核病2010年的相關文章寫的是：人類已經四十多年沒有研制出治療結核病的新藥了，普通結核診療費用可以控制在數百元以內；耐多藥結核診療費用可達數萬之多，正文中是考慮了十年后的通貨膨脹和時間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