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松弛后的緊繃

    周日的下午，越漫晶匆匆從外面回到小區，自己訂購的那批“重量級物資”本來說好的昨天就應該到貨，結果路上延遲了一天，今天才到，當時自己很擔心會繼續推遲，如果是明后天工作日到達，自己就要請假了。

    越漫晶一跳一跳上了樓，樓梯間里回響著噔噔噔的腳步聲。來到四樓，越漫晶正準備打開皮包拿鑰匙開門，就見D號房間的門“啪”地打開，幾個人拎著大包小包走了出來。

    “啊，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你們要回老家去了？”

    黃瀚的mama笑著說：“是啊是啊，我們看了天氣預報，這時候老家開始變暖了，我們要回去春耕了，這些日子謝謝你們啊姑娘，大家都挺熱心的，都對我們挺好的?！?/br>
    越漫晶一笑，道：“阿姨太客氣了，我們也沒有做什么。一路順風??！”

    越漫晶心中想：看人家阿姨多會說話，自己只不過在她們剛來的時候送過一次魚，之后見了面只是打招呼，再沒送過什么，牛寶莉更不用提，韓泳毅雖然是個熱心人，然而最近她自己的身體還顧不過來，牛寶莉和自己又不斷地吹風，更沒有心情去管這些閑事，所以阿姨只不過是一句場面話罷了，然而卻讓自己覺得有點慚愧，社會人際關系就是這么維持的吧？

    越漫晶站在走廊里揮著手，看著她們下樓，黃瀚跟著一路送了出去，看來是要送到車站，王惠賢穿著家居服站在門口說著“爸媽爺爺奶奶你們路上小心啊，阿潮到了家打個電話過來”，一副親人遠行依依惜別的樣子，很顯然她就不送站了，家里有兩個孩子，小的才一歲，自然要留人照管。

    越漫晶從她身旁望過去，只見客廳里滿地狼藉，兩張簡易床橫在廳中央，原本的茶幾不知挪到哪里去了，地上亂七八糟丟著一些塑料袋紙巾之類，簡直好像一場惡戰過后一樣一片廢墟，一想到王惠賢馬上要收拾這些東西，越漫晶就感覺到她此時那送客的欣慰可能也不那么痛快了。

    越漫晶回到空間里，這一次她出入的轉移點不是客廳也不是臥室，而是草原，草地上幾頭牛正在悠閑地吃草，有兩頭黑白花的奶牛，還有四頭黃牛，都是公母搭配，一定期限內畜群再生產是能夠繼續的，可以過幾年再處理近親繁殖的問題。

    這就是自己剛剛到貨的重要資源：牛。雖然都是小牛，喝牛奶吃牛rou還要等一兩年，然而空間中畢竟已經有了牛，自己去年的動物飼養經驗讓自己心中有了一點底氣，應該不至于把它們全部養死吧？不過最起碼看它們如今吃草津津有味的樣子，應該是很喜歡這里的食物。

    越漫晶站在那里放眼四望欣賞了一會兒“草原牛羊圖”，幻想了一下今后這里遍地羊群牛群的場面，哦那時候自己還要多買幾條牧羊犬，幸好這里沒有狼這一類的猛獸，牧羊犬只是起到一個管理驅趕羊群的作用，否則自己可真要擔心死了。

    她快步走回別墅，拿起手機就開始群聊：“剛剛我看到王惠賢的公婆一家人已經提著行李趕火車去了，她家滿地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有得收拾了，好像戰場一樣?！?/br>
    過了一會兒，牛寶莉招牌式的大笑三聲之后，說道：“可以想象啊，九個人憋在那么小一套房子里，幾個月下來差不多就是一個垃圾場了，而且冬天又不能經常開窗通風，這么多人擠一起那味道嘖嘖嘖，我想都想得出來！好在她們如今總算走了，這都三月下旬也該走了，如果再不走我估計惠賢能發瘋！”

    韓泳毅上線了，說：“唉，惠賢也是夠郁悶，還不知今年冬天要怎么過呢，如果再來這樣一件事，她可能都要抑郁了?！?/br>
    越漫晶見她來了，連忙問：“泳毅，這兩天去過醫院了嗎？檢查結果怎么樣？”

    “剛剛回來的，正要和你們說，醫生說肺部那些斑點是一些增生和鈣化灶，問我從前有沒有得過肺炎或者結核病之類，我說從前得過肺炎，比較嚴重的那種，她說那就是了，肺炎痊愈后留下了這些，沒有什么嚴重問題，不過最近確實正在感冒之中，今天又開了一些藥回來。唉醫生給我開的藥里面有許多傳統中成藥，寶莉我聽了你的話，要醫生全都給我開現代藥物，醫生還很詫異呢，不過還是給我開了。難道真的像你說的，醫療資源已經很緊張了？”

    牛寶莉說：“那是當然了，我表妹雖然在產科，然而同一個醫院各個科室發生的事情哪里可能不知道？有一個病人惡畸瘤三期了，馬上要化療，然而醫院在她手術后十天才告訴他沒有博來霉素，于是只能滿世界找藥，還發求助帖到網上。我和你們說現在西醫——也就是現代醫療資源已經不夠了，不僅僅是藥品，連耗材都要扣了，那種可以自然吸收的縫線都斷了，只能用必須拆線的手術線，而且我國已經免除了大部分醫療儀器、器械的檢驗了，而且許多試劑都只能使用國產的，她們醫院的醫生有同學在北京，北京基本上除了那幾個帶研究性質的大醫院還能進口IVD，就是體外診斷試劑，別的地方真沒有了。所以建議你們買一點藥物做儲備，抗生素避孕藥之類，對了我表妹話說她們醫院每年的流產和順產都是有指標的，如果不小心懷孕的話，今后可能墮胎都難了?！?/br>
    越漫晶看得滿頭黑線，她立刻決定趕緊買一點抗生素做儲備，然而避孕藥自己需不需要買呢？畢竟自己對于與男性的插入式性交沒什么興趣，所以可以免了吧？然而左思右想她還是決定囤積一點，如果萬一自己遭遇不幸呢？于是她的儲存清單上就多了避孕藥和保險套。

    然而很多疾病不是自己備藥就能夠解決的啊，于是越漫晶滿心悲催地說：“看來只有生活規律，飲食健康，勤于鍛煉，定期檢查身體，盡量少生病，但愿能夠無疾而終吧?！?/br>
    牛寶莉說：“不要太擔心，沒有那么容易得惡性病的，倒霉也有個概率啊，哪能就那么準，就輪到我們身上？就算萬一真的有事，我表妹在醫院，多少能幫點忙。不過平時注意自己身體健康倒是真的挺重要的，尤其是泳毅，你最近身體不太好，又是這個年紀了，四十歲的人還是有點脆弱的，所以保重身體??！”

    “好的，謝謝，我知道了?！表n泳毅回復道。

    雖然聽到了醫療資源緊張這個消息讓越漫晶有點心事重重，然而畢竟韓泳毅的身體沒有嚴重疾病，這就是最好的消息，越漫晶盤算著空間里的東西，今天晚上應該吃點什么呢？

    第二天一上班，辦公室內就流傳開來一個消息：公司要設立黨支部了！

    越漫晶頓時腦子有點暈，為什么要設立黨支部？我們不是有工會嗎？每年工會都代表員工和公司談判工資待遇之類，一向運轉得很好啊，很怪的是我們這里是外企，又不是國企，為什么要設黨支部？難道黨支部還要參與企業經營？其她的且不說，政企不分開很要命的啊，而且這段時間越漫晶看了一些書，她知道黨支部這個家伙可是了不得，那是要高高供起來的，那些人到了這里，無論如何待遇都應該是很不錯的吧？這不是額外增加了公司的負擔？

    不過這些事情都是高層要考慮的，自己一個普通職員也說不得什么，還是趕緊打開電腦處理工作吧，每個周一都是工作量最大的一天，黑色星期一不是白叫的。

    整整忙了一天之后，晚上回到家里，越漫晶吃過飯后歪在沙發上，沖了一杯蜂蜜水慢慢喝著，其實這時候她是很想吃一點水果的，可惜春天雖然萬物復蘇，然而水果還是太少了，即使是草莓也要等到六七月份，秋天儲藏的一些水果早已經吃完了，所以她現在只好喝蜂蜜水當做飯后甜食。

    這個時候她有心情想一些閑事了，腦子里將今天一天的事情過了一遍，查了查工作環節是否有疏漏，以便趕快彌補，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黨支部那件事情上，真的是畫風詭異啊，一個外企要什么黨支部？這不是增加企業成本嗎？本來這兩年的財務報表就都不是很好看，如今增加了黨支部，不會要壓縮員工福利吧？

    這件事她一時不知道該跟誰說，腦子一轉，越漫晶想到了果子貍，那個女孩子對于一些企業黑幕還是很了解的，于是她就打開手機，私信了果子貍：

    “果子果子，今天有一個比較有爆點的新聞，我們公司要成立黨支部，可是我們是外企，又不是國企，從來沒有這樣的說法??！本來黨確實是應該領著我們奔小康的，然而這和公司里成立黨支部是兩碼事，黨指揮槍也就罷了，黨指揮錢要命??！”

    果子貍暫時沒有回復，越漫晶就隨意地刷了刷網頁，過了十幾分鐘，果子貍回應道：“真難以置信，外企也成立黨支部了？你們是美企還是德企還是哪個國家的？”

    “日企，天啊難道是日共打進來了？”

    越漫晶這句話把果子貍逗得哈哈直笑：“哦哈哈哈哈晶瑩你不要逗我笑，還日共呢，根據我的推測，這恐怕不是日共來接盤，是中共要接收了。雖然我們是國企，然而國企內部八卦起來你懂的，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宇宙星空，我們經理就說，外企早就已經開始撤資了，你回憶一下你們企業的財務利潤情況怎么樣？平時銷售業績怎么樣？如果你感覺不是很相符，那很可能就是在轉移資產?！?/br>
    越漫晶回想了一下，說：“真的呢，每年的銷售數量都在上漲，然而利潤卻一年年下滑，真的十分詭異了，返銷日本的產品價格特別低，難道這就是她們在轉移利潤？”

    “很可能就是了，其實海外企業轉移資產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指定供應商，這個就是赤裸裸的分利，還有你說的低價返銷，還比如海外投資之類，其她的比如國外派遣人員工資格外的高這都是小意思了，零敲碎打而已，其實現在國家對海外投資還有外企轉移利潤都管控很嚴格，就是想把資金截留在國內，然而這樣子更嚇人啊，人家跑得更快了，于是急得跳墻了就來了個外企安插黨支部，這就是要撕破臉了，你們老板要是這種情況了還能堅持在中國開企業，我敬她是個女人！”

    越漫晶捂臉：“這是說圖窮匕見了？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們公司的機器都是從當年美國關停的工廠運過來的，這么多年也沒有看到更換新機器，這些機器都已經用了二十多年了，堪稱老掉牙，經常發生生產線故障，每年都要大修一次，然而仍然是那個樣子，機器折舊到現在已經是差不多了，如果日本人真要撤離，她們只要想辦法盡量撤出資金就可以了，那一堆廢銅爛鐵反正不值幾個錢了，她們的損失非常少?！?/br>
    “按照你說的情況，我個人判斷，日資撤離不會有多少遺憾和留戀的，畢竟她們這么多年也賺夠了，而且甩鍋成本也非常小，等國家真正接管了你們的企業，嘿嘿后面你懂的（貓頭）”

    越漫晶真的想哭了，自己不想陷入國企那種復雜的人際關系之中啊，太痛苦受不了啊，自己就只想專心干自己的工作，根據規則按部就班正常升遷，所以當初才選擇的外企，然而為什么如今連外企都要變成國企？自己只要一想到國企內部那種東周列國式的關系就頭疼，漫天各種陰謀陽謀遠交近攻孫子兵法，一定會弄得自己眼睛都花了，空間都緩解不了這種痛苦，畢竟自己每天除了睡覺，工作日的大部分清醒時間都要在公司渡過。

    果子貍繼續說：“其實我越看現在的情勢越危險，小型的私企已經倒了很多了，現在祂們的手伸向外企，國內的大型民企其實很好弄的，已經有企業家放出風聲要捐獻給國家了，為國做貢獻，比如某著名電商，照這樣下去，其她民企也抵擋不住的，眼看又是一個大一統啊。唉，我那天忽然看到那么一句話，‘盛世治典亂世救書’，我現在要趕緊多下載一些文檔片子之類，以后真要是全網戒嚴，后面幾十年漫長的時間就靠著它們過了，前提是電腦一直買得到，電力也不緊張?！?/br>
    越漫晶脖子根里一陣冒涼氣：“這么一說我也要加緊下載了，現在才下了一千多本書，我再去繼續下載！對了要不要多買幾臺電腦備著？”

    果子貍笑道：“這個還是算了吧，電腦畢竟也是有壽命期限的，放在那里做儲備也會壞掉，況且未來未必那么糟糕呢，先別太緊張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