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寒

    春節假期，越漫晶很痛快地放松了一把，開工之后調整了兩天節日綜合癥之后，又恢復了正常節奏。

    這一天午休的時候，她刷了一下很久沒有刷過的微信朋友圈，只見自己的前任房東發了一個信息：天啊，我們的工廠開了這么多年了，突然一下子就要我們關廠，說不符合環保標準，你說哪里不符合，我們改不就行了嗎？怎么話也不說明白直接就給關了？我們廠子的工人雖然少，也有幾十個人在干活兒，前兩天還在催大家趕快回來開工，如今讓我怎么說，“都別來了，廠子關了”？

    下面還附了一張照片，一個小工廠的兩扇金屬門上明晃晃交叉貼著兩張封條，因為天還很冷，地上的草還是枯黃的，周圍人跡稀少，看著真有點凄涼。

    越漫晶雖然租住過一年她的房子，然而從前還真的沒有看過她家的工廠長得什么樣子，如今一看，雖然那地方有些偏僻，規模也不大，不過如果暫時不考慮工作強度問題，只看那建筑和周圍的環境，單純從審美角度來講，越漫晶覺得那座工廠的圖景有一種荒涼美，那種孤寂，那種蕭條，細細品味的話有一種別樣的味道，端了茶杯看著那景象，可以消磨掉半日的工夫——然而一想到那些突然之間失業的工人，她頓時感覺渾身都不好了。

    房東阿姨也真是倒霉，前年剛拆了出租屋，今年又被關了工廠，不知道她家今后怎么生活。

    越漫晶只得安慰了一句：“阿姨沒關系，再找別的出路吧?！?/br>
    過了一會兒，阿姨回復道：“還能怎么樣呢？只能另謀財路。我們畢竟還有一些積蓄，短時間內頂得住，只可憐那些工人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里幾個孩子，要說今年好歹是過年之后封廠，讓工人們直接不用來了，如果是像前年那樣子年前幾個月就開始趕人，更亂了?！?/br>
    越漫晶這才后知后覺地想到，過年后強令關閉企業，是因為年前許多人都回老家過年，因此驅逐人口的反彈沒有那么大嗎？

    于是越漫晶想了想，就把這條朋友圈信息截圖P掉名字后發了條微博。

    這一天下了班回到家里，越漫晶料理完了家務事，看了一會兒書，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打開微信便在牛rou群里面艾特了牛寶莉：“寶莉，阿姨身體最近怎么樣？活動自如了嗎？”

    牛寶莉：“還行吧，起初嚇得要死，都哭出來了，那股神圣的優越感全沒了，結果到了醫院一聽只是小腦萎縮不是中風，那恐懼立刻就拋掉一半了，回來后連吃藥帶休息幾天，平時也定時進行恢復鍛煉，所以現在基本上沒什么癥狀了，又重新去她師傅那里折騰了?！?/br>
    韓泳毅發了個驚訝的表情：“怎么，阿姨還信那個？”

    “信！我媽說了，虧她信了這個，不然她師傅給她算的，馬年就死了，比現在還提前三年，那是她人生的大坎兒，無語……”

    這一下連越漫晶都無話可說了，太雷人了，一切無法證偽的東西都是耍流氓！

    越漫晶又氣又笑地說：“這就是自己的親媽，如果換了別人，我就說下次生病了千萬別去醫院，都送師傅家里放著去！”

    牛寶莉哈哈笑道：“到那時可能會說，那是命數，在劫難逃啊，信了才活到這個壽命，如果不信，多少年前就掛了，哈哈哈看來我也有當神棍的潛質??！”

    越漫晶哭笑不得地說：“從前就看到過那么個笑話：生病了去醫院，醫生給治好了，說‘怎么收費這么貴？黑心醫生黑心醫院！’病人死掉了，家里人說‘醫生治死人了！’然后生病了去寺廟，捐了一大筆香火錢之后，病好了，說‘多虧神佛保佑’，人死了，就是‘命中注定或者是不夠虔誠’，簡直是有受虐狂的潛質！”

    牛寶莉道：“誰說不是呢？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兩頭兒堵，怎么都是祂們有理，要說國內這樣的宗教團體現在很多的，我家對面有個教堂，好多老年人，人太多了，教堂這兩年擴建了好幾次?！?/br>
    在微信群里聊了一會兒天，越漫晶又看了一下微博，只見自己今天中午發的那條關閉工廠的微博下面有人評論道：“工廠關閉了還不算什么呢，我們這里養豬場都關了，說是有污染，以后豬rou不會漲價吧？”

    越漫晶看了這句話第一個反應：“天啊我要趕緊養牛，配備強力電棍殺牛吃牛rou沒問題的，這件事等三月份天氣轉暖了就開始辦！”

    另外一個最近經常和自己互動的、叫做“果子貍”的女孩子發了私信過來：“最近的經濟形勢已經很不好了，其實漫天晶瑩你可以觀察一下自己周圍的商業街，是不是有許多門面房頻繁更換店鋪？那就是因為消費不振，原來的商家無法維持，所以就轉讓出兌，然而新的店家如果也不能回本，就繼續這樣開開關關，我們這里就是這樣的?！?/br>
    越漫晶仔細想了想，回復道：“我們這里倒是還好吧，雖然也有倒閉又新開的，不過好像不是很經常，大部分店面還挺穩定的，就是有一家我很喜歡的鹵鵝肝的攤檔停掉了，她家的鵝肝肥嫩入味兒，價格又便宜，我從前常買的，自己家里就算養鵝，也不能一次殺兩三只鵝專為鹵鵝肝來吃，所以她家走了我挺傷心的。唉果子貍，聽你這么一說，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些財經博主來關注一下了，怎么覺得如今的經濟狀況這么懸呢？”

    果子貍道：“確實是很嚴重的。我是中國中車旗下的國企，中國中車自從南北車合并改制之后，三年內虧損是八百多個億。就算是這樣，每年的要求說半天，也是總結一句話：少虧點┓( ′?` )┏我父母也是一輩子的央企，我們內部有句話，國企就是土豆，國家想要做大，就把土豆扒拉進一個袋子里去，國家想要小型化，就把土豆呼啦一聲散出去，至于中途掉了幾個土豆，那是自然消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br>
    越漫晶一頭黑線：“這個意思就是犧牲了就白犧牲了，前進道路上必然付出的代價？”

    果子貍：“(*/ω＼*)是的，你還記得當年劉歡那首‘心若在夢就在’的歌兒嗎？我姥姥姥爺記得特別清楚，那個時候在鐵腕經濟機器里被碾得血rou模糊的人可是不少??！散出去就是國企改革，往一起扒拉那就是現在整合產業，慘的是底層工人和受排擠的民企。中間少的那部分就進了私人腰包，然后再向銀行貸款就是了，八百億就是這么來的。哦，還有國際援助，從上個世紀八幾年，我們廠就在為周邊小國無償或者虧損修建鐵路了，專門的鐵軌和火車型號?！?/br>
    越漫晶一頭汗：“那首歌說實話，我好像沒怎么聽過(；≧д≦)然而緊著向外面撒錢這個事，典型的損己利人啊，我們自己還窮著呢，還搞這個?！?/br>
    “國企的黑幕多著呢，都是熟人才做，就比如有人并不是金融專業出身，然而在銀行有個叔叔當經理，也能做個主管，央企國企的黑暗你們想都想不到，最可怕的是里面的人都習以為常，就好像采購方面，便宜的好的快的都不采購……”

    越漫晶當時就get了，馬上明白為什么國企虧損那么大，國家資本啊，這是拿著所有人的錢在肥自己的腰包，這么搞下去經濟不崩才怪呢。

    “唉，幸好我在外企，感覺還沒有那么憋悶?！?/br>
    對方立刻發來一個怪笑的表情：“外企嗎？小心哦，可能也會回到祖國爸爸的懷抱的?！?/br>
    越漫晶頓時震驚了：“真的嗎？不要??！讓你說得我心里開始慌了，如果這樣的話，是不是物資緊缺的時代又要到來了？”

    “這個很難說，所以有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心慌，我mama爸爸時常給我講起過去那個年代，如果重回改開前，那簡直是噩夢！”

    “我也要趕緊找兩本書來看看，對于那個時代知道的其實并不多，我家里人很少和我說這些?！?/br>
    越漫晶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她是真的說到做到，于是她就上網找了一堆的——網絡，都是穿越女主文，從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一個時空逆轉回溯了幾十年，穿越上世紀六零七零時代，穿八零的她就不看了，那時候已經開始改開了，局面沒有那么緊張。

    雖然只是，然而看了幾本之后她也是有點心里涼冰冰的，好像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一口氣灌一大桶冰淇淋，沒底??！

    那時候物資太匱乏了，買東西要票這個她是知道的，然而居然還有糞票是怎么回事？“作者的話”里面貼了一張圖片，是“襄樊市王寨人民公社糞管站”出具的，每票五擔，還“按月取糞，過月作廢，取糞帶票，撕掉作廢”，看得越漫晶滿臉的不可理解，那個時候連糞都這么緊張嗎？綠色種植農家肥太珍貴了??！所以自己空間中自動馬桶每次沖水都把那些肥料沖到了哪里去？這是不是巨大的浪費？貪污和浪費是最大的犯罪??！不過自己確實只用豬糞羊糞就夠了啊，哦對了還有雞糞鴨糞。

    她統計了一下穿越舊時代全面公有制的文，女主百分之八十帶了隨身空間一起過去，這完全可以理解，因為那個時候如果沒有一個不為人知并且資源豐富的隨身空間，那就已經不是提高生活品質的問題了，那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隨身空間類型當然各種各樣，還有人帶了一個空間時間靜止的大超市過去的，這么多種類的空間類型看著才不會覺得雷同枯燥，越漫晶想了一想，如果想要描寫那個年代而又不讓人覺得太過悲催痛苦以至于壓根兒不想看，最好的解決方法可能就是隨身空間了，異能之類暫且都靠后，畢竟建國之后不許成精啊，尤其是那個紅色年代，描寫異能修仙之類的實在有點不搭調。

    自己得到空間已經這么久了，開啟空間時引發的巨大能量即使要發生什么后果，到了這時也已經過了時效期了吧？時空內的能量劇烈變化應該不會突然在某一天把自己送回到幾十年前了吧？然而如今這種情況難道是，自己雖然不用穿越，然而有可能要見證歷史??！自己真的這么倒霉，又要經歷一個新時期新形勢之下的物資匱乏時代？

    不要?。。?！o(＞﹏＜)o

    雖然自己即使真的穿越到三年困難時期，因為有空間也不至于餓到，就連房子那位空間制造者都給自己準備好了，“衣食住行”解決了一半，起碼生存問題是不會有的，然而畢竟不方便啊，衣服倒也罷了，自己總不至于沒有衣服穿的，一件衣服能穿好久的，實在不行用動物皮毛也能湊合了，出門自己可以盡量減少，反正自己本來也很宅，只要有書有片子看就可以，可是其它日用品的消耗要怎樣補充呢？比如各種電器，一旦壞掉了，外面時局大變，自己去哪里買呢？難道只能一年四季用舊式爐灶？即使這樣也能忍的，但是如果鐵鍋都壞掉了呢？那種情況下難道只能吃烤rou烤蔬菜？

    還有毛巾牙刷之類，牙膏不會也緊缺吧？到那時每天吃了飯后無法刷牙，該有多難受？

    越漫晶連忙打開生存手冊來查看，那本生存手冊她已經看了大半，這一回直接翻到最后一章的最后一節“大后方”，這一節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必遠離文明世界去尋找生存環境?！贝_實是，城市里應該還有很多可以挖掘的資源，當然鄉村更加是食物提供基地。

    “失去電力供應、暖氣輸送、熱水、照明、空調和制冷設備，一切都將停止?！碧彀≡趺催@么像自己看過的喪尸片？或者是核大戰之后的景象？

    越漫晶快速一項一項往下看：食物儲備？自己不需要，空間中本來就有，哦對了自己唯一應該儲備一些的就是鹽；水的儲備和凈化？空間中有干凈的水源，沒有經過污染的；清理煙囪——這個自己需要看看，難怪最近壁爐和廚房里的爐灶有些不好燒了；衛生項目——終于找到自己需要的了！草莓根部有除垢劑，能清潔牙齒——困難時期自己應該把草莓根磨成粉當做牙粉嗎？薰衣草煎熬后可清潔皮膚——純天然綠色自制沐浴液??！自己是不是應該再種幾棵皂角樹？今后洗衣液和肥皂都可能會成為緊俏商品吧？雖然自己是不太相信情況真的會那么差的，但是萬事有備無患，空間這么廣大，資源如此豐富，足夠自己做許多準備了。

    于是越漫晶開始第二次進行空間大規劃，草莓自己不需要再買種子了，去年空間中就有栽種，今后有需要的話可以擴大面積，增加牙粉儲備；薰衣草倒是應該趕快引進種植，自己空間中雖然有許多紫花苜蓿，也有一片玫瑰，然而卻沒有薰衣草；皂角這種古老東方的樹種，這片顯然是歐美大陸的土地空間更加沒有，要趕緊在網上訂購。還有一件事就是，養牛，奶牛和黃牛都要，這樣自己就既可以喝牛奶也可以吃牛rou。

    另外還有一系列物資要儲備，留待將來外部環境發生變化時，空間內部的使用物品也可以替換，閣樓和那個面積寬大的地下室足夠儲藏了。

    將空間再次計劃了一番，在網絡上下了訂單，越漫晶終于松了一口氣，空間內部很大程度上可以實現可持續生活了，自己儲存的那些東西，即使外部世界崩潰，自己在空間里生活個十年八年也是沒問題的。

    （中車集團虧損是四百億，十年后按照通貨膨脹一倍的設定，文中寫的就是虧損八百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