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平的失衡

    如今的每天晚上是師冬野最放松的時候，雖然房屋里擠一擠也能睡得下十四個人，但是她還是選擇回到車里來睡，無論別人感到怎樣奇怪。只有車子才是讓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只有在這里，她才能放心睡覺，而不是擔心有什么事情會在自己熟睡的時候發生。

    晚上九點多，師冬野在夜色之中來到Smart車門邊，打開車門后，她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抬頭向四周望了一下，周圍在這個時間已經一片漆黑，連房屋里的燈光都看不到，由于在原本的花布窗簾上又遮擋了一層毯子，因此小臺燈的光亮根本無法透出來，窗戶看上去黑漆漆的，仿佛里面根本沒有一個人。

    離開房間來到外面，立刻就感覺到了無比的寂靜，房間里的話語聲、擺弄槍械的聲音一瞬間全都在耳邊消失，周邊完全靜悄悄，只有草叢中偶爾傳來幾聲蟲鳴，師冬野忽然間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留意過昆蟲的叫聲了，而此時的蟋蟀叫，讓她感覺到仿佛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它們是活著的，殘存的人群或者彼此敵對，或者互不知曉對方的存在。從前人類社會入夜后仍然存在的車聲、音樂聲，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聽不到了，或許永遠聽不到了。

    師冬野腦中的感慨一閃而過，很快鉆進車子拉上窗簾，然后就進入居住區。

    她一進入客廳，光源立刻亮了起來，師冬野把手里的東西放在茶幾上，然后走到餐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抓過一包昨天烤的藍莓餅干來，咔嚓咔嚓吃了起來，雖然如今大家都分散在孤島中，但是自己的生活也還是要過啊。

    夜宵之后，師冬野收拾了一下桌面，便拿起今天的收獲：自動步槍！她細細摩挲著，回憶著孟錦榮講過的細節，自己一定會好好保養這把槍的，雖然有空間，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不出去的，對付喪尸自己還沒有那么緊張，但是如果是面對暴徒，雙方誰能生存下來就有點難說了，如果在外面突然遭遇到他們，即使有空間，自己也不能保證可以絕對安全，因為空間的蟲洞傳送通道只有一百五十米??！所以自己很少離車子太遠，但萬事總有例外。

    過了一會兒，她放下槍，就掂起了電紙書，打開牛皮封皮，手指輕輕在電紙書光滑的金屬外殼上撫摸著，那觸感就像水一樣滑，拿在手里又很有質感，雖然比硬質化工材料的產品要重一些，但是這種重量讓人更感到可靠。師冬野原來也有一本電紙書的，但是這個最新款的電子器讓她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

    電紙書已經沒電了，師冬野將它接在電源上，很快屏幕亮了起來，她各個功能鍵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摸清了最新款的功能，她點開目錄一看，我的天，都是玄幻文學啊，比如什么大魔神，什么戰星驚天，還有煉骨師之類，看來電紙書的主人很喜歡這種酷帥狂霸拽的文體啊。雖然收錄了幾百本書，但是師冬野瀏覽了一下書名，基本上沒有自己感興趣的，只有兩本菜譜還算是比較有用，自己為了寫也下載了幾本菜譜，但是都是文字文檔，這個可是有步驟圖片的。另外還有一本，是教人怎樣拍照的。

    然后師冬野放下電紙書，又拿起了筆記本電腦，也是連在電源上，開機之后點進各個文檔，天啊，有一些文件還設了密碼，看來是秘密資料啊，看文件名應該是重要的工作文件，而且還加了鎖，根本無法刪除，師冬野想了想，便將它們仍然保留在那里。

    筆記本里有幾個小游戲，師冬野自己的那臺臺式機是沒有裝任何游戲的，可見她在某方面是一個乏味的人，筆電里面這幾個游戲她也沒有刪除，其中那個連連看的游戲，自己從前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午休時也曾經玩兒過，其實挺有趣的，當時很上癮，漫漫末世，今后可能會用這些東西打發一下時間的。

    擺弄完了這些，師冬野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應該睡覺了，她從前就不是個喜歡熬夜的人，末世之后更是早睡早起，到了這個時間，基本上其她人也已經睡了，末世的夜晚特別的無聊，末世之后，可能許多幸存者已經重歸農耕時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了吧。

    師冬野洗了個澡，吹頭發的時候又想起了今天在吉普車行李箱里看到的那個吹風機。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的確有一些人沒有立刻進入狀況，看看她們逃亡時帶的物品，基本上都是正常時期的必備高價產品，她們應該不會傻到以為在路上還可以使用這些東西，但是帶著它們總能讓自己感到還有回歸正常世界的希望吧，也或者她們擔心的是幾個月后回家的時候，會看到家里的這些東西已經被人洗劫一空，雖然每個人都會為大難不死而慶幸，但是沒有人喜歡看到自己的值錢財物被人一聲不吭地拿走。

    躺在床上的時候，師冬野突然想起一件事，這件事讓她心里輕輕咯噔了一聲，但是應該也不是太嚴重的漏洞。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車隊沒有立刻出發，因為連日來不斷的改道奔波打行尸，讓大家都已經很疲憊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厭倦，因此孟錦榮決定今天大家在這里休息一天，明天繼續上路，農舍里的米面可供她們消耗一陣的。

    寬敞的院子里，師冬野正拿著工具擺弄她那輛小Smart，見她蹲在車屁股后面不知在做什么，蕙蕙走過來好奇地說：“冬野，你在做什么？在拆車牌嗎？”

    “是的，末世了，用不著車牌了?！?/br>
    “你在擔心有監控攝像頭嗎？現在應該不會給人扣分了，而且我看你開車一直都很穩很小心，除了有大隊喪尸在追的時候?！?/br>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想給自己的車貼標記?！?/br>
    這時從旁邊經過的武文聰笑著說：“冬野是不是有一種‘萬人如海一身藏’的情結？很有點像武俠中避世引遁的人一樣?！?/br>
    師冬野笑笑說：“算是吧?！?/br>
    蕙蕙有些憂慮地說：“可是沒了車牌，如果有人說這輛車是她們的，該怎么辦呢？”

    師冬野有點哭笑不得地轉頭看向她：“現在這種狀況，如果有人真的要搶車，你覺得我拿出行駛證給他看有用嗎？”

    蕙蕙有點恍然大悟地說：“哦，的確是啊。對了，冬野，這幾天我看你怎么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沒有吧，挺順利的，還拿到了槍?！睅煻胺笱艿?。

    “你真的是不太開心，這兩天你的臉色總是那么淡淡漠漠的，好像在和別人說‘別和我說話，煩著呢’?！鞭マプ屑氂^察著她的表情，說道。

    左右看看周圍暫時沒有別人，師冬野沖她做了個手勢，蕙蕙機靈地也蹲下來，耳朵幾乎碰到師冬野的鼻尖。

    師冬野低聲說：“這是一個數字帶來的均衡問題，我數了一下，我們現在是十四個人，其中六個女人，八個男人，女男性別比是0.75:1，這在社會人口性別比問題里面已經處于失衡狀態了，當然還不是最嚴重的，但是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可能有點危險?！?/br>
    蕙蕙楞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說：“你擔心男人們會傷害我們？可是一路上大家都是一起努力的??！”

    師冬野嘴角扯了一下，說：“數量失衡，力量就會失衡，雖然不是決定性的。女人和男人可以說一直是在共同生存的，但是這并不影響男人想要征服女性?！?/br>
    蕙蕙的臉色瞬間變化得很夸張，一臉好笑的表情，說：“你到底在說什么??！我覺得大家一直都很好啊，這么多年來從來也沒有感覺到男人想要把女人怎么樣，你說的都太極端了，你是不是最近太緊張了？”

    師冬野默然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和她說什么男權社會了，不過師冬野還是想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她腦子轉了一下，說：“比如現在有兩個島嶼，一個島上面全是男人，另一個島上面全是女人，你覺得去哪個島生存比較好？”

    蕙蕙想了想，說：“女人島吧，不過男人島也沒那么可怕吧，可以聯合優秀正直的男人對付那些有惡意的男人，也可以過得很好?！?/br>
    師冬野這時已經把車牌的螺絲都擰了下來，她將車牌丟在地上，說：“祝你好運吧?！比缓蟊阏酒饋碜唛_了。

    雖然是在修整，但是總不能無所事事，因此除了整理物資的人之外，孟錦榮就和戚威、武文杰、師冬野、張天舒一起出去查探周圍的情況，同行的還有正在努力振作的柯豪。

    農舍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師冬野腰上系了一個布袋，隨時從樹下草地上撿起一些蘑菇，臘rou還有很多，她琢磨著中午可以燉一個臘rou蘑菇湯。

    忽然，孟錦榮緊張起來，拔出腰間的手槍，小心翼翼閃在一棵樹后，隱蔽著身體往前走。他的這個舉動立刻讓其她人也緊張了起來，人們或者拔手槍或者端平了步槍，如臨大敵一般。

    她們往前走了大約幾十米，就看到前方林地里有兩個行尸正蹲在那里吃著什么，師冬野隱身在樹后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有新的喪尸，如果只是這兩個，那么是很好對付的。孟錦榮和戚威也確認了這一點，他們收起槍，cao著斧子和工兵鏟就走了上去。當其她人趕過來的時候，場地上只有三具躺著的尸體，其中兩具是剛剛的行尸。

    一個腹部被掏開的男人躺在那里，內臟流了滿地，它的一條大腿和一只胳膊已經被行尸咬斷，拋在一邊，這個人等于是被肢解了，難以想象他當時受了多大的痛苦。他已經尸變了，但是卻只能躺在原地掙扎，無法站立起來。

    柯豪走過去，一刀讓它停止了嘶吼。

    這時張天舒來到那截斷臂旁邊，低呼了一聲：“天??！”

    師冬野也走了過來，她看清了張天舒驚嘆的是什么，原來在那截斷臂手里握著一只手槍，露水打濕了槍身的金屬，讓它發出潤澤的光。她蹲下來握住槍，想要從死者手中把它拿過來，但是對方那僵硬冰冷的手竟然死死抓著槍身，師冬野只能用力掰開他的手指，有兩節手指甚至被她掰斷了，師冬野聽到了骨關節斷開的輕微響聲。

    戚威冷淡地說了一聲：“他沒打準?！?/br>
    武文杰說：“如果他肯用刀的話，結局可能還會好一些?！?/br>
    幾個人本來還想再多感慨幾句，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驚恐的呼救聲，一個女人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著什么。孟錦榮的眼皮一跳，馬上拎著消防斧往呼救的方向快速走去，路上他也不忘左右觀察，以免自己被突然從樹叢后撲出來的行尸所攻擊。

    師冬野幾個人尾隨在他身后，穿過一片雜木林，只見前面一個男人正在瘋跑著，一邊跑還一邊不住回頭看，他后面傳來一個女人的慘叫。

    在距離男人十幾步路的后面追來了三只行尸，其中兩個已經咬住了那個女人的脖子，一根木棍丟在一邊，女人繼續尖銳地慘叫著，但這時她已經說不出話。

    孟錦榮搶步上去一斧子就劈在最前面那個行尸的頭上，師冬野和張天舒揪住那兩個正在撕咬女子的行尸的頭發，一刀插進它的太陽xue，然后連忙看那個女子，只見她的喉嚨已經被咬開，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動脈冒了出來，血流到氣管里，冒出一個個血泡。女人的瞳孔已經擴散，眼見是支撐不了幾秒了。

    這時那個獲救的男子一下子撲了上來，痛苦地流著眼淚說：“為什么會這樣！你的命太苦了！我最后也沒能幫到你！”

    女子原本已經擴散的瞳仁在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倏忽又凝聚了起來，眼睛中射出來的光幾乎稱得上是犀利了，這在一個瀕死的人是非常不尋常的，師冬野只能解釋為回光返照。然后女人又張大了嘴喘了幾口氣，頭一歪，就徹底不動了。

    男人立刻痛哭出來。

    張天舒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他捶胸頓足的悲痛表達，語調平板地說：“我們要處理尸體了，放她在這里，新鮮的血液會引來更多行尸，你要一起挖坑嗎？”

    戚威歪著嘴角說：“我看他還是到一邊冷靜冷靜吧。我們現在就得處理了?！?/br>
    破壞了大腦后埋葬了那個陌生的女子，只剩下孤身一人的男人表示他無處可去，希望他的救命恩人能收留他。

    戚威微微一笑，說：“你能干點什么？有什么特別的技能嗎？”

    男人似乎也知道這時判斷他命運的時候，顯然大腦在急速思考，很快迸出一句：“我是搞化學的！”

    戚威眼珠兒轉了一下，和武文杰對視了一眼，轉頭對孟錦榮說：“還行??！”

    一行人出去的時候是六個，回來的時候是七個。踢開路上一小塊石頭，師冬野做了一個心算：如今是0.67:1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