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荒涼小鎮

    晚上，火堆上吊著一個鋼鍋，雖然不是野營鍋，但是鋼鍋兩端都有耳朵，因此可以吊在支架上。鍋里面正咕嘟咕嘟煮著一鍋湯，一鍋魚湯，白天師冬野她們釣來的五條魚都放進鍋里了。

    鍋邊沿處冒出了白色的蒸汽，段佩將鍋蓋打開，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被撫慰一般地說：“真不錯，還有番紅花，這一鍋湯很有一點西餐廳的味道??！冬野，你從前是不是很喜歡西洋料理，比如西班牙海鮮飯之類？”

    師冬野笑了一下，道：“其實平時很少做那些花樣復雜的食物，事情比較多，沒有那么多時間。這些調料是我路上找到的?！?/br>
    段佩略有點夸張地說：“啊，雖然工作很忙，但是也要抽出時間來享受生活啊，否則工作也就失去了一部分意義，感覺自己的辛勞沒有得到回報。我就特別喜歡烹調美食，我家有一個寬大的廚房，足有三十平米，里面擺放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廚具，我特別喜歡買新式的廚具，櫥柜里放滿了琺瑯鍋，我有一個大烤箱，到了下午的時候經常自己烤一點蛋糕餅干之類，做下午茶，等David下班回來后，除了正式的晚餐，還有這些小點心當做茶點。雖然家里有保姆，但是我總是喜歡親手烹調，啊，明亮的廚房，鍋具和香料擺成一行一行，rou桂、小茴香、橄欖油、覆盆子糖漿，還有各種果醬，到后來家里就靠果醬來維持，David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知道他怪我沒有儲存更多的食物，其實果醬起了很大的作用……”

    師冬野點點頭，道：“從前你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每天把David送走，寧寧送去幼兒園，我就看看書聽聽音樂，還會和其她朋友一起去學插花，做美容，雖然有的時候會感到有點無聊，但是如果讓我改變這種生活，我覺得我會感到痛苦的。我真的從沒想到有一天外面的天會塌下來，為什么世界會變成這樣？”段佩的表情有點崩潰。

    師冬野有點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很快就把眼神中的同情隱藏了起來，沒有人希望得到別人的憐憫，這是關聯到自尊心的問題。不過師冬野是真的覺得在自己所處的這個生存團隊里，段佩可能是末世前后狀態落差最大的，畢竟從前是太太團的成員，生活非常輕松優裕，除了要擔心丈夫的不滿。然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從前的金絲雀現在也要直面生存問題，一切都平穩運行的年代，她犧牲了捕食能力，換來安穩的生活，但是現在無論她愿意犧牲什么，都沒有人能夠完全保證她的安全，這真是太可悲了。

    相比較之下，她的丈夫倒是比她適應得快很多，畢竟從前也是在商場廝殺的，如今只不過是把戰場換一個地方。

    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魚湯，師冬野坐在何重邁身邊，喝了兩口湯，她向周圍望了望，發現如今雖然不過幾天時間，但是人們已經自發地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師冬野與何重邁姐弟經常會不由自主地湊在一起，形成一個比較緊密的小團隊，與張天舒一家也靠得比較近，蕙蕙則經常吊在孟錦榮身邊，戚威非常高傲，有一點孤狼的架勢，柯豪的家庭組則由柯豪出面搞外交，和哪一方的關系基本上都不錯。

    師冬野想起了白天的事，問道：“重邁，你從前殺過喪尸嗎？今天我看你的動作很利落，好像一點都不怕?！?/br>
    何重邁的表情變得深沉起來，說：“是的，我干過，我殺死了我meimei?！?/br>
    不遠處的蕙蕙聽到了，一聲低低的驚呼，眼神恐怖地看著她。

    師冬野立刻就明白自己觸到了何重邁的傷心事，她馬上說：“對不起。我明白了?！?/br>
    何重邁卻沒有就此停止，她仿佛想要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一樣，繼續講道：“我meimei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卻具備生物應有的本能，就是絕不會把自己當做犧牲品，平時和她老蚣吵架時她是揮著刀子的，哪知道她那個男人在外面被抓傷了，回來卻沒有告訴她，半夜里突然變異，咬傷了我meimei。當時情況已經很亂，為了大家互相照應，我們四個人暫時住在我的公寓里，深夜里我聽到meimei的慘叫聲，連忙和重明進去看，只見meimei的臉被那個混蛋咬傷了，meimei還在和他搏斗。我們一起殺死了那個喪尸惡棍，但是meimei已經沒辦法救了，我們守著她，看著她慢慢地陷入昏迷，最后死去，幾個小時之后她終于尸變，是我親手結束了她?！?/br>
    蕙蕙在旁邊低聲說：“我mama和弟弟發燒了，昏迷了，我叫了救護車，她們去了醫院，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爸爸他……一直在外面出差，mama早就讓他不要再做這種工作，可是為了弟弟的學費，他還是跑外勤，每次都是坐硬座，省下來臥鋪費用來補貼家用?！?/br>
    師冬野話到嘴邊強忍著沒說出來，她很想說既然經濟不寬裕，為什么還要生兩個孩子？

    何重邁安慰了她兩句，蕙蕙心里應該也是壓抑了很久，便不停地繼續說下去：“不過這樣可能也不是一件壞事，如果我爸回來了，看到我弟弟也病了，一定會發瘋的，他一直說我弟弟是我們家的根，是我家的希望，還說我將來一定要找一門好親事，好幫襯我弟弟，現在弟弟不見了，他一定會恨我的……”

    蕙蕙哽咽的聲音讓師冬野心煩，她轉頭看了一眼何重邁，發現對方眼神里表達的情緒和自己差不多，氣憤中帶著淡漠。

    第二天早上，師冬野就跟著孟錦榮、戚威、何重明和張天舒、何重邁一起下了山，孟錦榮本來想讓師冬野換到何重邁那輛車里去，何重邁開著的是一輛標致408，底盤很高，不容易被路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卡住影響行駛。在營地許多人看來，師冬野的那輛Smart實在太小巧了，而且也很脆弱，用在城市里代步穿越大街小巷倒是很方便，找停車位也容易，但是用來行駛在末世的道路上就太不把握了。

    但是師冬野堅持要開著自己這輛車下山，并且向大家保證自己的車性能絕無問題，自己就是開著這輛車一路來到山上的，路上也遭遇過行尸，但是并沒有發生危險。孟錦榮見她如此固執，便也同意了，只是安排了何重明在她車上，一旦有事可以幫助她。

    戚威沖著坐在車里正在系著安全帶的師冬野詭異地一笑，也不知是在嘲笑她的不明智還是也覺得這輛車的確有點不同尋常。

    戚威打頭騎著一輛摩托車在前面開路，那輛摩托車原來一直放在越野車頂部，被一層防雨布防護著，后面是孟錦榮何重邁和張天舒一起坐在何重邁那輛車里，最后是師冬野的小車。

    何重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這是他第一次進入Smart的車廂，事實上他是隊伍里第一個看清了師冬野這輛車內部狀況的人，師冬野從前一直很具有神秘性，從不讓別人看自己的車，她的車子車窗簾也一直是拉嚴遮擋的，現在何重明終于有機會看到車子里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他原本以為車里會很凌亂，畢竟師冬野一直是住在這里的，哪知車子里不但整整齊齊，而且十分干凈，一點食物殘渣都沒有，更沒有亂丟著的紙巾。Smart車內的空間是非常狹小的，前面兩個座位只能坐兩個人，座位后面是一點點空間，堆著一個登山包和幾小包物品，那幾個小包裹打得非常利索，一看就是經過精心考慮過的，既節省空間又能滿足生存需求。

    車子開了起來，很快何重明就感到有些驚訝了：“真平穩，就好像行駛在光滑的路面上一樣，真沒想到這樣小小的一部車居然有這么好的性能，難怪你一直不肯換一輛車，我jiejie說，這輛車簡直就像你的親人一樣?！?/br>
    師冬野笑了笑，說：“差不多吧，這是我最重要的，和親人一樣重要?！?/br>
    三輛車下了山，一路往那叫做“肖家鎮”的小鎮上開來，路上零零散散遇到了幾個行尸，但都被她們閃避過了。

    肖家鎮并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條主街從鎮頭直穿到鎮尾，街上有飯店、五金店、糧油店、甚至還有一家小小的書店。

    師冬野把車速放慢，看著路邊的一家醫院，醫院不是很大，可能是鎮上唯一一家正規醫院，此時正面的大門已經被鐵鏈牢牢鎖住，鐵門上巴著密密麻麻上百個行尸，很多行尸都穿著病人服，也有少數穿著醫護人員的白色大褂，有的人甚至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手背上拖著輸液管，針頭仍然扎在血管里。

    何重明輕聲說：“我看到過一個行尸，穿著藍白條紋的手術服，前襟敞開著，露出胸腹，一道刀口就在肚子上，當時爆發災難的時候可能他正躺在手術臺上?！?/br>
    雖然何重明沒有細說，但是師冬野也可以想象當時情景的恐怖，她看著醫院門里人頭攢動，即使死后也在不住吼叫的行尸，說了一句：“看來我們沒辦法進去拿藥了，鎮上應該還有小藥店?！?/br>
    車子加速向前開去，不多久，前方就出現一個“鑫明藥店”，藥店的門鎖著，從玻璃門看去，里面似乎空無一人，幾個人全都下了車，戚威仰頭看著那藥店的招牌，說了一句：“看來這老板想發財想得挺狠啊?！?/br>
    很令師冬野驚訝的是，孟錦榮從口袋里拿出一小段鐵絲，伸進鎖眼去撬開了藥店的門。

    孟錦榮輕輕推開門，轉頭看了一眼師冬野，笑了笑，問：“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干這種事的人？”

    師冬野扯動嘴角，嘴唇呈一條直線，作了一個怪相。

    孟錦榮繼續說：“有時候執行任務的時候是需要一些特別手段的，如果是幫被困在陽臺的人開鎖，這樣比用斧子直接砍斷門鎖能省力一些，也不會破壞鎖具?！?/br>
    孟錦榮和戚威先打頭進了藥店，何重明與張天舒跟在后面，何重邁和師冬野在門外面看著是否有行尸或者活人過來。忽然只聽里面有人發出驚叫，然后砰砰幾聲悶響，兩人心中一驚，連忙抄起武器也進了藥店。

    幾道手電交錯的光柱中，師冬野看到藥柜后面的地面上橫躺著一個行尸，一只手還向前伸著，旁邊何重明正有些緊張地拍打著自己的褲腳。

    何重邁立刻擔心地過去問：“重明，怎么了？”

    何重明盡量放松地笑了一下，說：“沒事的，姐，我剛剛搜索藥品，結果這里居然躺著一個行尸，它就躺在桌子下面，我一時沒發現，被它抓住了褲子，好在沒傷到?！?/br>
    師冬野看了一眼那個倒地的行尸，那是一個女性行尸，還穿著淡粉色的工作服，很可能就是藥店的工作人員。她找的位置真的很好，一張桌子放在那里，估計是前臺原來的桌子，一張毛毯鋪在桌子下面充作床墊，卷起來當做枕頭的衣物旁邊傾倒了一個長頸玻璃瓶，瓶子里插著幾枝花，只是都已經枯萎了，連同瓶子里殘余的水一起倒在地上。另外還有幾個藥瓶擺在枕頭旁，有兩個瓶子甚至沒有蓋蓋子，也被碰倒了，一些藥片滾了出來。師冬野撿起來瓶子一看，只見都是霉素類藥物。

    張天舒湊過來看了一眼，說：“她可能以為這些藥能夠消炎，來救自己的命，但是行尸病毒目前是無藥可救的?！?/br>
    師冬野作為一個網絡寫手，瞬間發揮本能腦補出藥店職員被行尸感染后狂奔到自己工作的藥店，打開門找藥來吃，然而終究是在這里靜靜地變成了行尸。

    藥店里是張天舒的主場，她指點著人們該拿什么藥，很快藥物及輔助器具就裝滿了兩大背包。

    里面的行尸被拖到店門外，保持店內的衛生，孟錦榮用一條繩子拴住了店門，拿出方才在店內找出的油性筆，在玻璃窗上寫了三個大字：“已清理”

    張天舒看到他寫了這幾個字，想了想，要過白板筆又添了一行字：“請拿取現代西藥，不要拿中成藥及中草藥，未通過藥檢?！?/br>
    她們將裝滿藥物的背包放進了車后備箱，準備再去超市搜羅一些生活物資，這時忽然聽到不遠處一條巷子里有人大聲呼救：“救命！救命??！”

    師冬野立刻提起撬棍往巷子里趕去，孟錦榮何重明也緊跟了過來，師冬野鉆進巷子里一看，只見兩個人正一前一后地從巷子深處跑出來，在她們身后追著十幾個行尸，最糟糕的是前方還有兩個行尸攔路，這一下可是前后包圍，很難跑了。

    師冬野噌地一下竄了上去，揮起撬棍就打倒了一個行尸，孟錦榮用手里的消防斧一斧就劈開另一個行尸的顱骨，然然后他抬起腿在行尸后面狠狠一踹，就將行尸踹得向前跌去，嵌在頭骨里的斧頭也自然拔了出來。

    前面跑著的那個男子見迎面一個尸體倒了過來，連忙閃身到一邊，繞過來跑出巷子，后面那個女子卻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她雖然繞開了倒地而死的行尸，卻被方才師冬野打倒的行尸一把抓住腳腕，女子“啊”地驚叫出來，師冬野掄撬棍狠打行尸的手臂，這時何重明趕上來一刀扎進行尸的太陽xue，行尸的手終于放松了。

    這時也趕過來幫忙的何重邁與張天舒一左一右用力拉住那女子的手拖著她快跑，后面的行尸已經趕上來了。

    師冬野與孟錦榮、何重明又擊倒了幾個追在前面的行尸，一邊掩護大家一邊一起撤退，她們來到車子邊，只見戚威一臉殺氣地手里端著一把手槍正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先前跑出來的男子。

    那男子舉起雙手對她們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打開車門發動汽車，大家上車后就能立刻走了?！?/br>
    孟錦榮瞥了他一眼，打開車門自己坐在駕駛室，這時何重邁張天舒帶著那個女子也跑了過來，何重邁看了一下便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張天舒拉著那女子進了后排座位，然后招手讓外面僵立著的男子坐進來，后排形成了張天舒最左，陌生女子居中，男子最右的格局。

    師冬野和何重明照舊進了Smart，幾乎是立刻就發動了車子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