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季
第八章 雨季 夏季,即使是林木茂密的山頂,也有一個讓人苦惱的問題——炎熱。 山上雖然有許多樹,然而仍然抵抗不住七月的熱浪,太陽的熱力到了這個時候已經達到一個高峰,按照規律會延續到八月,然后才逐漸緩慢降溫,山頂上露營的人們還有兩個月要熬。 楚雁蒙正在晾曬著剛剛洗完的衣服,兩棵樹之間拴著一根晾衣繩,三天前她和同伴鄭冰在肖家鎮被一群喪尸圍追,幸好被一隊路過的幸存者所救援,從那以后她們就與對方一起生活在這個營地里。 楚雁蒙一邊晾著衣服,一邊向四外看去,雖然已經到了這里三天,但是營地的一切仍然讓她有一種好奇的感覺,那個叫師冬野的女子拿著塑料籃子從一旁經過,她知道對方要去采野菜。 師冬野也發覺了楚雁蒙的目光,便轉了個方向往這邊走來,見水盆里還有幾件衣服,便放下籃子,揀起一件衣服搭在繩子上,說:“辛苦了,洗了這么多衣服?!?/br> 楚雁蒙笑了笑,說:“應該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br> “呃,我要去挖野菜,你也一起去嗎?” “哦,好的?!?/br> 營地的外圍,幾道繩子簡單地圈起了一片地方,比繩圈外面安全一些,兩個女子正蹲在地上挖野菜,旁邊還有一小塊剛剛開墾出來的菜地。 其中一個人一邊挖著一邊說:“山上有很多蒲公英,雖然老了點,但還是可以吃的。啊,馬齒莧也不錯。這棵野防風長得這么大了,這家伙渾身都是毛,雖然聞著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它的根挖出來還是可以吃的。附近的蘑菇最近少了很多,等下過一場雨后就又會多起來了……” 楚雁蒙聽她絮絮地講著,心中漸漸地溫暖起來,事實上要融入一群陌生的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內部已經形成穩定關系的團隊。她知道師冬野也是剛剛加入不久,但是對方明顯要更超脫一些,可能就是因為師冬野有一技之長,因此心態非常平穩吧。 師冬野講了一會兒,忽然調轉話頭問:“雁蒙,你和鄭冰從前很熟嗎?你了解他嗎?” 楚雁蒙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方才的溫暖一下子全沒了,師冬野真的是一個很直截了當的人,看得出她并不是很擅長社交,交往方式太簡單直白了,赤裸裸刺探情報啊,張天舒雖然冷傲一些,也比她有手腕得多。 不過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楚雁蒙坦然地說:“我和鄭師兄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而且還是同一個系的,他比我高兩屆,從前是學生會干部,人很優秀的,本來今年就要畢業了,工作也已經找好了,哪知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時學校全亂了,本來我們是待在宿舍里等待外面平靜下來,但是外面越來越亂,有軍隊派了車來把我們接走了,可是路上車里有人發病,后來又遇上了行尸群,大家都跑散了,我一直和鄭師兄在一起,幸好有他。我知道他當時想要開車門引起你們的不快,但是我敢擔保他真的沒有惡意,他只是想啟動車子讓其她人上車后能夠立即開車離開?!?/br> 師冬野淡淡地說:“那么為什么你們的食物都在他的背包里呢?” 楚雁蒙心底一塊不很穩固的地方被輕輕撬了一下,她眉毛頓時有點耷拉下來,勉強說道:“鄭師兄是好意,因為我身體不夠強健,所以背著那么多東西就跑不快,很容易被行尸追上,所以鄭師兄才幫我分擔的。不過我背包里有兩瓶水,水比食物要重要,沒有食物,人能活三周,但如果沒有水的話,三天也活不了。我mama經常和我說,不要總是懷疑別人,要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善念?!?/br> 師冬野一雙眼睛凝視著她,說:“我記得你的鄭師兄背包里也有一瓶水吧?!?/br> 楚雁蒙別過臉去,有點艱難地說:“你到底要說什么?” 師冬野收回目光,繼續挖著野菜,說:“除了到廢棄的房子里尋找瓶裝水,雨水也很重要,還有露水,尤其是晝夜溫差大的時候;山谷的底部往往會有水,如果看不到地表水,那么就在植被茂盛的地方往下挖,有可能會發現水;在樹木的嫩枝上套一個塑料袋,葉面蒸騰作用也會產生水;草食性的哺乳動物一般不會離水源太遠;還有吃谷子的鳥類;一隊螞蟻如果往一棵樹那里齊步走,很可能是去地下蓄水池喝水;竹節中間可能也有水;如果你有機會去海邊,在最高水線以上的沙丘挖坑,可能會有一層大約五厘米厚的沉濾淡水,浮在密度比較大的海水之上,這層淡水可能會稍微有點鹽味,但是可以飲用。??!” “怎么了?”聽到師冬野最后一個感慨萬千的感嘆詞,楚雁蒙疑惑地問了一句。 師冬野回頭一笑,說:“我在想,如果我能去到海邊,就有無窮無盡用不完的鹽了?!?/br> 午飯的時候,楚雁蒙一臉喜氣洋洋的,鄭冰覺得有些奇怪,便低聲問:“雁蒙,你怎么了?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楚雁蒙轉頭笑嘻嘻地對他說:“師兄,剛剛我和冬野jiejie討論了,我們如果能到海島上生活,那會是很不錯的,喪尸到不了那里,起碼不能大批大批地上島,我們平時可以釣魚來吃,那里有足夠的鹽,這是最重要的調料了,鹽可以做很多事情!” 柯豪微微一笑,說:“比如說腌咸魚?!?/br> 戚威緊接一句道:“腌喪尸?!?/br> 師冬野頓時伸手指撓了撓眼角。 段佩問:“淡水怎么辦?海水都是咸的?!?/br> 張美卿說:“如果島上沒有淡水,可以制作海水蒸餾器,這很簡單,但我們需要能源,而且海風和海水中的鹽分會腐蝕機器,如果要在島上長期生活,機器的定期更新維護是不可避免的?!?/br> 孟錦榮說:“可能會有海盜,從前索馬里那地方就有海盜,以后可能不僅僅是那些人了,海軍現在估計已經顧不上這些了?!?/br> 戚威呲著牙笑道:“也可能你們在海島的巖石上會聽到遠方傳來一陣嚎叫,然后前方漂來一艘鬼船,甲板的圍欄邊站滿了喪尸,有的是游輪,有的是漁船,甚至有可能是軍艦,上面的人還穿著晚禮服或者軍裝,別提多有意思了!” 何重邁嘆了一口氣,說:“我真希望我們能有一艘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上面有完整的生態系統,可以在里面種植和養殖,能量可以利用無窮無盡的太陽能和潮汐能,我們就駕駛著這艘方舟一直開往遠海,開到遠離人們的地方,在世界的盡頭靜靜地生活,一直到災變結束?!?/br> 張天舒微微一笑,說:“平時還能經常吃海鮮,都是最新鮮的。好了,別想那么多了,海上的生活不比陸地輕松?!?/br> 這時戚威吐了一口煙圈,說:“我說張天師,上一次你為什么帶回來幾盒心臟病和糖尿病的藥物?現在活著的人還有得這個病的嗎?” 張天舒搖搖頭,道:“我叫張天舒不叫張天師,那些藥都是特效藥,雖然我們隊伍里目前應該沒人需要,但是今后如果有新加入的人,或者看到其她團隊,可能有人會需要的,即使拿來做交易都好。真沒想到這個小鎮的藥店里居然也有這種藥??上]有治療肝炎的恩替卡韋,我懷疑這種病今后會爆發的?!?/br> 師冬野噗嗤一下就樂了出來,拉了一下張天舒的袖子,說:“張天師來給寫兩道符吧,據說龍虎山的符是最靈的,能不能幫我畫個隱氣符,讓行尸不能發現我?” 張天舒也笑了,伸出一根指頭比劃著,道:“快拿朱砂來,我給你臉上畫道符!” 這時,一只蜻蜓低低地從草地上掠過,孟錦榮眼睛盯著那只蜻蜓,說:“這幾天都特別悶,看來是要下雨了?!?/br> 戚威毫不介意地說:“夏天嘛,雷雨暴雨都是必然的,話說這些天都沒有下大雨,只下過幾場小雨,已經很好運了,不過再多的好運氣也有用完的一天。嗯,已經有小雨點了!” 師冬野也感覺有細細的水滴落在自己臉上,她伸出手去,果然有幾點極細微的雨珠落到她的手上,她仰頭看了看天,果然云層已經加厚,而且還在迅速變暗。 師冬野三口兩口把碗里的飯菜吃完,然后站起來說:“我要回車里去了,建議你們也回到遮蔽處去?!?/br> 這時其她人也已經發現天空明顯變暗下來,于是大家都匆匆吃了飯,將碗筷鍋具收拾起來,各自往車和帳篷里走去??聦庺[著要在外面玩兒,拖拖拉拉不肯走,段佩心焦地又哄又拖把他往帳篷里面拽,但是速度終究有些慢了,豆大的雨點突然之間就從天上掉了下來,砸在她們兩個身上,這一下柯寧也蒙了,再也不鬧,聽憑mama托著他的腋下把他提起來一路往帳篷里跑。那邊柯豪在里邊掀開了帳篷入口,讓母子兩個趕緊進來。 師冬野這時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放下來遮擋住電視的金屬墻板上顯示出來的外部影像傳輸,只見大顆的雨點正砸在Smart那小小的車窗上,一道道雨水順著車窗流淌下去,透明的晶體窗上的水流仿佛一條條小溪一樣,單是這些微縮溪流就讓人感覺到nongnong的水濕氣。 放在茶幾上的銀色鑰匙生成了一個光觸屏,師冬野按了一下其中一個按鈕,影像的視野更加開闊,視界口從車窗向外推,擴展到整個營地,而且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瞬間整個客廳都變成一個大大的雨場,而且聲光效果超高清,雨水打在樹葉上、帳篷上和車頂上發出的那種噼噼啪啪的雜亂聲音,在露營的時候特別讓人煩躁,因為棲身處不夠堅固,而且一切生活設施也都是應付,所以就沒有從前在都市公寓里端著茶杯坐在房間里看雨景的心情。 即使是師冬野,此時雖然坐在自己一向生活的房車空間里,看到周圍的那些帳篷、鐵絲網,還有圍繩上吊著的正在狂風暴雨中晃動的空易拉罐,也不由得感到有些浮躁。 就在這時,聲波傳送設備里陡地響起了“喀剌剌”的巨大震動聲,師冬野的肌rou神經不由得頓時繃緊了,然后又很快放松下來,吁了一口氣,暗道:“這聲音效果也太逼真了,這炸雷簡直就像打在自己頭上一樣,好像自己此時正站在外面,沒有任何遮蔽物?!?/br> 她又望向屏幕,只見此時的云層更加烏黑,好像一層一層沉重的鉛塊累積起來一樣,而且原本青白色的表面氧化嚴重,簡直成了黑鉛;鉛云中鉆出一道道刺目的閃電,在云層中扭曲穿透著,如同電光形成的蛇,這種情景在這荒山野嶺顯得更加令人心驚。 師冬野忽然想到:“這么大的雷電,會不會引發山火?如果林子里著起火來,火災小一點,大家還可能聯手撲滅,如果是大火,恐怕馬上就要轉移營地了,雨天逃難可是麻煩?!?/br> 好在外面的雨一陣緊似一陣,如同催命一樣,雷電也一直沒有正正地劈到樹木,林火沒有發生,看著那仿佛下不完的暴雨,師冬野略有些安慰,覺得這樣大的雨水之下,即使是有一簇小火苗悄悄燃起,也會很快就被澆滅了。 這時,屏幕的一端忽然亮了起來,兩個紅色小圈不住地閃動,師冬野瞪大眼睛一看,只見林木間遠遠地有兩個身影一晃一晃地走了過來,她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難道是有人發現了這個營地?是幸存者,還是劫掠者? 那兩個人形起初似乎是比較茫無目標,腦袋左轉右轉地看著周圍,到了后來就目的明確了,直奔著營地而來,這時師冬野也看清楚了,原來竟是一女一男兩個行尸,難怪它們之前在樹林間走路那么大模大樣,好像一點防范都沒有,師冬野本來還以為它們是特種兵出身,技藝高超所以不怕,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已經沒有什么好怕了。 師冬野連忙將鑰匙重新掛回脖子上,這時其她人也都已經發現了行尸,帳篷門和車門紛紛打開,孟錦榮、張天舒首先搶了出來,何重明跟在后面,師冬野也下了車,各自手拿工具來到圍繩邊緣。那兩個行尸終于看到了人,非常興奮,上半身搭在繩子上,伸出雙臂沖著前方的新鮮血rou便嗬嗬吼叫起來。 幾個人掄起手里的斧子撬棍便將兩個行尸打倒在地,何重明還跳出圍繩去,一匕首扎在那個被師冬野砸倒在泥地里、還在不斷掙扎的行尸腦子里。 師冬野本來用撬棍抵在它前胸,此時見它不動了,便將撬棍收了回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居然雨天上山了,我開始還以為是幸存者在找避雨的地方?!?/br> 張天舒則說:“大家趕緊回去把濕衣服換了,不要感冒?!?/br> 四個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師冬野趕緊脫了衣服,剛剛因為要打斗,所以大家都沒穿戴雨具。洗了個熱水澡之后,師冬野感覺自己好多了,她手拿著毛巾擦干頭發,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到菜園里拔了一棵姜,煮了一小鍋姜湯,然后用一個大號的保溫杯裝著,自己披了雨披下了車,先到何重明的車前,敲了敲車窗。 這時何重明已經在帳篷里換好了衣服回到車里,見師冬野敲窗戶,他便放下車窗問:“冬野,什么事?” 師冬野晃了晃保溫杯:“這里有一點姜湯,可以驅寒的,你喝一點?” 何重明笑著摸出一個杯子遞了過來,道:“謝謝,沒想到你還帶了速溶姜茶?!?/br> 師冬野一笑,又去給孟錦榮和張天舒送了姜湯,這才回到車里。重新站在客廳里,師冬野看了看自己的腿,小腿上又濺滿了泥水,腳面也滿是雨水泥土,今天的雨可下得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