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世外萄源

    四月一號這一天，上午蘇霓緊張地統計完上個月的收款與訂單數，雅萍則統計了圖紙下廠的金額，兩人將數據都發給印庭，然后便溝通起消息來。

    “這個月收款數二百零三萬多一點，完成目標了，新開單也有四十一單，很不錯??！你那邊下廠統計怎么樣？”

    “二百一十五萬，二月一些因為過年沒來得及下廠的都在這個月下了?！?/br>
    “哇，那我們達標了啊，瑛姐應該請我們出去玩了！”

    “是啊，回頭會計那邊核對過了就可以和瑛姐提了?！?/br>
    這個時候，陸智光下午班上班了，他兩只手搬著一只紙箱子用身體頂開店門，進了門就高聲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吃芒果，新鮮的芒果啊，我家親戚從海南老家帶過來的！”

    蘇霓驚訝地說：“啊，你是海南人？”

    “是啊，阿霓是北方哪個地方的？”

    “我是東北人??！”

    “哈哈哈東北那嘎噠啊，東北好啊，黑土地的韭菜盒子，每次去東北菜館吃飯都要點的?！?/br>
    店面里這個時候正好沒有客戶，所有人立刻都涌到里間吃芒果，阿光帶來的芒果有兩種，一種比較大，一種是袖珍芒果，蘇霓對小的東西有一種偏愛，覺得濃縮的都是精華，便拿了一個小芒果，洗凈了剝了皮來吃，哇，果然非常甜，話說自己去年一年都沒有買什么水果來吃，芒果榴蓮火龍果一個都沒有入口，今年財政寬松了可要買一點來嘗嘗，還有番荔枝，如同釋迦牟尼佛的疙瘩頭，很甜很甜的。

    蘇霓一連吃了兩個小芒果，一邊吃一邊說：“阿光你喜歡吃韭菜盒子嗎？過幾天我有空做一點來大家吃?！?/br>
    石頭立刻就說：“好啊好啊，多放一點雞蛋啊?！?/br>
    蘇霓笑著說：“放心，還有蝦仁?！?/br>
    阿光一拍大腿：“太好了，那一天不用買早飯了，提前說一聲??！”

    又過了幾天，會計基本上把賬目核對出來了，果然可以去旅游了，于是雅萍就開始征詢大家的意見，當然費用要控制一下。蘇霓看著那幾個備選地點，覺得哪里都很不錯，一年多沒出去過，她很想離開廣州去玩一下，無論哪里都是好的，換一個地方住幾天，周圍環境的那種新鮮感讓人感覺整個腦子都像是被清晨的露水洗刷了一遍似的，整個人都清爽了。

    這一天晚上，蘇霓回到家里，晚飯后從湖邊提了蝦籠出來，回到廚房剝出蝦仁剔凈蝦線，便拍了一張照片發到飯桶群，說：“明天吃韭菜盒子啊，大家不需要再買早飯了(*^__^*) ”

    惠琳很快就說：“好耶好耶，早就聽說阿霓的手藝特別好，終于要嘗到了！”

    蘇霓對著手機屏幕嘻嘻一笑，便將蝦仁凍在外面的冰箱中。

    第二天早上，蘇霓六點鐘就起了床，她先將冰箱里的蝦仁取出來放在案板上解凍，便踩著車子去割韭菜，菜圃中的韭菜長得很快，這幾天又長高了一些，可以吃了，前幾天還是太小太嫩，蘇霓估計把那時的小韭菜切碎了包在面皮里，下了鍋就成一汪水了。

    回到云夢澤，蘇霓便在廚房里忙開了，她敲了六只雞蛋在碗里，終于可以大規模消耗雞蛋了，一下子就是六個，終端去庫存啊。

    炒好的雞蛋碎和切碎的韭菜蝦仁攪拌在一起，蘇霓在里面放了調料，在加了鹽之后飛快把餡料包在搟好的面皮里，免得韭菜流湯。這時候電餅鐺揭開了蓋子，蘇霓在上面抹了油，通了電后便將包好的半月形的韭菜盒子一個個碼在里面，上下都通了電，便開始烙餡餅。

    九點十五分的時候，蘇霓從家里走了出來，她手里提著一個金屬保溫桶，另外還有一個大大的微波爐飯盒，透過半透明的盒體可以看到里面裝的是面食制品。蘇霓一邊走一邊想，幸好自己的微波飯盒是上下層結構，如果是分左右的飯盒和菜盒，中間一道隔離層，把空間一分為二，這餡餅可不知要怎么往里面放了。

    早班的同事們很快就到了，阿光這一天正好也是早班，他和施施前后腳進了店，蘇霓一看她們進來了，便立刻站起來打開飯盒蓋子，說：“快來吃韭菜盒子，今天早上剛做的呢！”

    高高個子四方臉盤五官立體的阿光一聽，挑起眉毛很豪邁地大樂：“哈哈，太好了，東北韭菜盒子啊，我最喜歡吃了，來，我拿一個！”

    施施笑嘻嘻地說：“我也吃一個，謝謝阿霓！”

    阿光咬了一口，立刻眉飛色舞地說：“唔，這韭菜餅真好吃，韭菜真嫩啊，從來沒吃過這么嫩的韭菜，味道太鮮了，阿霓你是在哪里買的？我家旁邊的市場上從來沒見過這么嫩的好韭菜?！?/br>
    蘇霓歪著頭仿佛開玩笑似的說：“可以自己種啊?！?/br>
    阿光瞪圓了眼睛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望著蘇霓，倒吸著冷氣道：“這個就厲害了，學不來啊?！?/br>
    施施一只手拉著蘇霓的胳膊，說：“阿霓阿霓，那以后拜托你幫我買一點菜啊，就要這樣鮮嫩的菜?！?/br>
    蘇霓嘻嘻笑著道：“沒問題，過幾天帶小白菜給你啊，阿光要嗎？”

    阿光擺了一下頭：“家太遠，算了，多謝你了?！?/br>
    旅游地點的選擇因為大家意見紛紜而遲遲未定，雅萍有點急了，在群里面說道：“你們快一點確定下來啊，都投票啊，要去哪里，再拖下去五月份開始旺季了，從五一開始是不會有時間再去旅游的，拖沒了這一次，后面什么時候補就很難說了。這里又新增了一個地點，你們趕緊選擇?！?/br>
    蘇霓一看新增的旅游點，頓時眼前一亮，“世外萄源”，就沖這個名字也要選這個地方，更何況那里還有烤全羊呢，距離上一次密集吃羊rou已經過去兩個多月，自己又想吃那帶著一點點膻味的羊rou了，無論是烤的還是燉的。于是蘇霓立刻就決定，自己就投它一票了。

    當天晚上，瑛姐組織所有人投票，每個人都必須表態，蘇霓毫不猶豫就投了“世外萄源”，可巧瑛姐和雅萍也是選擇的這里，印庭幾個人選擇了另一個地方，最后計票，世外萄源以兩票的優勢勝出。

    瑛姐發出一行字：“好了，既然投票結果是這個樣子，那么我們少數服從多數，最后就決定去‘世外萄源’哈，其她的地方下次還有機會。那么我們下個周三也就是四月二十一號就出去玩了，雅萍你安排一下哈?！?/br>
    蘇霓坐在位置上，兩只手都舉起來比劃了一個“耶”的手勢，嘻嘻嘻太好了，可謂順心如意。

    于是這一周時間，蘇霓工作起來都很有激情，二十號晚上下班后，蘇霓回去做了一些準備，便上了床早早睡覺，明天就要出去旅游，雖然是出去玩兒，但畢竟也是一件消耗體力的事情啊。

    第二天早上，蘇霓把許多食物堆在禽畜圈舍里，打掃了糞便之后回去吃了早飯，便肩著一個旅行包出門了。由于只是兩天的短期旅游，因此準備的東西就不是很多，如果不是因為要和大家在一起，她本來可以更加輕便的。

    十幾個人一共三輛車，瑛姐家里有兩輛車，惠琳的男朋友開了一輛車，這一次是可以帶家屬的，不過費用要自理。

    蘇霓坐在瑛姐的車里，車子啟動后，她就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電紙書開始看起書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呢，正是讀書的好時候，如果一直望著路邊看風景，又該多么枯燥和浪費時間呢？

    她入神地看了一會兒，旁邊的冬敏問道：“阿霓，看的什么書這么入迷??？”

    蘇霓抬起頭沖她一呲牙，說：“中國食人史料鈔?！?/br>
    大概是這個名字太文縐縐也太冷僻，冬敏一時沒有聽明白，緊接著問了一聲：“是什么？”

    “就是中國歷代吃人rou的歷史啊?！碧K霓干脆用大白話給她解釋了一下。

    坐在前排的阿光登時驚了一下：“我擦，你怎么看這種書？重口味??！”

    蘇霓倚在車門上說：“你不覺得這書很刺激嗎？比看鬼故事之類提神多了，其實那些喪尸末世的也不過如此罷了，這還都是真事呢?！?/br>
    駕駛位上正在開車的瑛姐只覺得密閉的車廂內部仿佛有一陣陰冷的小風刮過，她雙手握定方向盤，說：“阿霓啊，那些都是很古老很古老的事情吧？就是古代那個時候生產力也不發達啊，有時候戰爭啊饑荒啊就會有那些事情，現在已經沒有了吧？”

    蘇霓搖頭道：“也有啊，就不說內戰的時候，兩邊把抓住的敵人互相吃，即使解放后，三年困難時期的時候，河南商城也人吃人了，還有文革的時候，廣西那一片搞斗爭也吃人呢，這個世紀初廣東還有吃嬰兒湯的，根據書里的敘述再加上中國人的習慣，我懷疑很多都是女嬰……”

    瑛姐在前排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連連搖頭道：“你不要說了阿霓，我覺得身上有點冷?！?/br>
    冬敏連忙說：“瑛姐你專心開車啊，阿霓你也不要說了，我現在沒有什么好奇心了?！?/br>
    蘇霓嘻嘻一笑，低下頭繼續看書。

    中午十二點多，終于到達目的地，大家下了車，在大堂領了房卡，便呼呼啦啦一起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四月的時候，葡萄才剛剛冒出新葉子，并沒有一串串紫色或者綠色的果實掛在枝頭，就連葉子也不是那么旺盛，因此看上去有些光禿禿的。

    大家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住宿區，這是一個主打蒙古風情的度假村，因此客人們都是住蒙古包，雖然那些蒙古包都有一點舊了，外表還能看到一些污漬痕跡，但是這種住宅對于常年居住鋼筋水泥房屋的人們來說畢竟是很新鮮的，起碼蘇霓就覺得很新奇有味。

    她和冬敏兩個人共住一個蒙古包，兩個人在電子鎖上刷了卡，打開蒙古包的門，將門卡插進電源插座，屋子里的燈立刻都亮了起來。蘇霓打量了一下房間內部，里面的陳設比較簡單，但是基本上與普通酒店差不多，只是四壁與天花棚頂都是防水面料的帳篷，蒙古包內部還能看到支撐帳篷的支架，很有一種異族風情。相比帳篷的建筑方式，墻壁上掛著的蒙古袍和玩具弓箭都讓她的異域體驗感不是那么鮮明了。

    兩個人將行李放好，各自拿下帳篷壁上的袍子穿在身上，然后跑了出去，只見周圍帳篷中的伙伴們也都紛紛披著袍子出來，瑛姐還帶上了蒙古女子的帽子，大家互相照相留念。這樣拍了一會兒照，就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人們將袍子脫了，鎖好門匯聚到一起，便走出去吃午飯。

    安排好了住宿的事情，蘇霓就感覺安心了許多，連吃飯都因為心里踏實而覺得滋味似乎更好了一些，現在她對“有恒產者有恒心”這句話有了一種新的理解，那就是安排好一個確定的宿營地，知道自己可以回去那里休息，是保障心靈安定的一項很重要的條件，即使是在外面旅游的時候。

    吃過午飯后的時間十分悠閑，大家自由活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泡溫泉，雖然這個時候天氣并不涼，泡在溫泉池里少了那么一種寒冷天氣中格外感受到的撫慰，但是蘇霓仍然有一種愉悅的感覺，如果是在自己春耕秋收密集體力勞動后泡在池子里，那就更幸福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蘇霓都和冬敏、雅萍她們一起泡溫泉，還給她們按摩身體，雖然不相信傳統醫學，但是按摩這件事情蘇霓還是很喜歡的，不僅僅喜歡別人給自己按摩，她也喜歡給其她人按摩，畢竟這除了促進血液循環之外，還可以放松精神，蘇霓甚至覺得精神上的安慰才是最主要的效果，這甚至是一種情感溝通的方式，她很喜歡這種交流途徑，因此很有一點無師自通的天才，幾乎每一次都讓女孩子舒舒服服十分陶醉。

    晚上，大家集合在餐廳準備吃烤全羊，惠琳阿光幾個人拿著刀子在羊身上比比劃劃，其她人就帶上一次性手套，準備抓rou吃。羊rou非常鮮嫩，蘇霓感覺和自己空間中養的羊rou質差不多，而且一群人坐在一起吃烤羊rou，與自己一個人在空間中吃rou的感覺很不同，那種其樂融融的溫馨感很有一種節日氛圍。

    吃了一肚子羊rou，人們又轉移戰場到KTV，唱了一會兒歌，便是生日慶祝會，上半年生日的人集體慶賀，大家唱了生日快樂歌，瑛姐發了慶生紅包，蘇霓端了一個紙盤子吃掉自己那一塊蛋糕，又坐了一會兒，就和雅萍一起回了住宿區，她們兩個人節奏很相似，不想熬太晚，也不想在過于嘈雜的地方待太久。

    在蒙古包區，兩個人分手了，各自回房。蘇霓鎖好門就立刻拿了衣服進了淋浴室，她沒有立刻打開熱水器，而是先進了空間，早上她就是在避秦津直接出來，因此現在便也是出現在雞柵附近。蘇霓飛快地拿起一邊的大掃把將雞舍豬舍清掃了一番，然后查看了一下食物的狀況，將一些已經弄臟的食物丟了出去，換上新的食料，然后顧不得再多管其她，出了空間便觀察外面的動靜。

    蒙古包外十分安靜，沒有人敲門，她估計了一下自己大概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自己離開KTV的時候，冬敏還在那里唱歌，應該不會這么快回來吧？想到這里，她便安心了，打開花灑便開始洗澡，過了十幾分鐘這才從里面出來。

    吹干了頭發后，蘇霓一個人舒舒服服坐在床上，這時已經將近十點了，微信群里面大家在招呼著打牌，估計這一群賭鬼要玩到半夜才肯休息了。蘇霓給冬敏發了個信息，問她什么時候回來，結果冬敏居然也參與了打牌，真是讓蘇霓大跌眼鏡。

    換了一個新環境，因此蘇霓比較興奮，一時也睡不著，她又看了一會兒書，便玩起手機來。

    結果一上微博，便發現首頁正在刷屏，驚天爆炸消息：中國全面開放生育了！從此以后不再有生育計劃，大家隨便生育，zigong報國。一位女權伙伴轉這個消息的配圖視頻簡直太恐怖，一條小巷子里一串串抱著頭仿佛剛從zigong里面剖出來的嬰兒源源不斷地從巷子深處翻滾著出來，一團團密密麻麻簡直好像恐怖片中的嬰靈，那不是普通的什么東西，那是嬰兒，是要求已經存在于世界上的人對之承擔巨大責任的新生代人類，蘇霓只感覺有點透不過氣來，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有密集恐懼癥。

    蘇霓用計算器飛快算了一下，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合九億六千萬公頃，按照現在中國十五億人口，人均大概零點七二公頃，一公頃合十五畝，也就是人均接近十一畝地。這個數字并不完全是耕地面積，里面包含了沙漠、濕地、林地之類不適宜進行農業的地方，如果再放開生育，真不知每個人能攤到多少土地了。

    蘇霓再一想自己空間中的面積，雖然沒有精確測量過，但是總該有一百多公頃吧，那里面的資源讓自己十分有安全感，不擔憂匱乏，但是如果要每個人都擁有這樣豐富的資源，中國的人口就要只保留十分之一，就是一億五千萬人，或者即便要和建國初期看齊，也只有四億人，那么其余的十億人呢？要怎樣減少呢？尤其是開放生育人口暴漲的情況下，會不會有大量人口在短時間內突然被削減呢？

    蘇霓不敢再想下去，關掉微博便打電話給冬敏，問她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