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雪地尋蹤

    第二天早上，葉蓮娜一直睡到八點多才醒來，她難得起床這么晚，這一次如此晚起，主要是因為前一個晚上睡得太遲，而且今早沒有固定的任務在等待自己，格外放松，因此就一覺睡到八點二十分。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葉蓮娜感覺有點餓，雖然昨天晚上十點多吃了夜宵，但是昨夜睡得很晚，為了消食 看片放松 打破生活規律，她是足足堅持到十二點才躺下的。

    即使已經是昨晚的事了，此時葉蓮娜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一種新鮮感，昨天晚上吃過了鮮美的砂鍋粥，她回到房間就繼續看片子，為了烘托氣氛，特意選了一部美國災難片來看，那部片子演的是一群巨蟒襲擊紐約，吞噬了很多人。對于屏幕上那長開血盆大口吐著犀利信子的巨大蟒蛇，葉蓮娜并沒有太強烈的感觸，反而是背景里那些綠色植物，活躍的動物，還有地面上還在運轉的科技工具，都讓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葉蓮娜幾乎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看的不是恐怖災難片，而是悲劇電影。

    不過葉蓮娜后來覺得自己也應該配合一下片子氣氛，因此她暫時忘掉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無望的冰河期，假設自己還生活在一切正常的時代，果然那股驚悚的感覺頓時就來了，看到那些兇惡的蟒蛇透過屏幕直直地向她撲來，葉蓮娜立刻寒毛都豎了起來，深夜電影時間果然分外刺激啊。

    這部片子讓她的精神格外振奮，因此電影完結后她躺在那里足足有半個鐘頭都沒有睡著，由于昨晚打破常規一直過了零點才睡，因此今天早上即使睡到八點多才起床，她也感覺到身體有些疲倦，不過這沒什么，反正如今她完全自由了，大不了白天再補覺，此時葉蓮娜的感覺就是一個平時很乖的女孩子突然到荒野中遠足，回來后既興奮又疲憊，但無論如何，這畢竟是一次不同一般的經歷。

    廚房里，葉蓮娜哼著歌兒做好了早飯，當她坐在餐臺邊一邊吃著雞蛋灌餅一邊喝豆漿的時候，對面墻壁上驀地彈出一幅畫面，那是冰河期見慣的一片銀白，而且此時還起了風，風卷著雪沫迎面吹來，仿佛就吹在自己面前的墻壁上，而且周圍的景物還在不住向后閃退。

    葉蓮娜一口豆漿差一點噴了出來，說：“黛安娜，這么早就開車了嗎？”

    黛安娜神態自若地說：“那是自然，不趁著大清早趕緊離開，難道要等你悠閑自在地吃完早飯再刷牙擦馬油，然后才進駕駛室嗎？我們現在距離南部還是太近了，附近的生存基地還比較活躍，她們很容易可以接觸到我們，所以還是早一點開車比較好，其實我本來想昨天連夜行駛的，但是想到你這么渴望自己駕駛，我也就體驗了一下人類的作息時間，所以昨天晚上除了常規警戒，主程序也沉睡去了，感覺真的不錯??！”

    葉蓮娜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的確，如果黛安娜昨晚連夜開車，雖然能夠讓飛船更加不容易受到打擾，但是這一次的冒險之旅便顯得失去了一部分趣味，還是這樣仿佛是受到生理限制，開開停停的感覺更有意思一些。

    這時黛安娜悠悠地說：“不知那些獵人現在有沒有到達現場？人工作業的行動往往讓我無法監控，如果有衛星訊號就好了?！?/br>
    與此同時，一架直升機從遙遠的空中飛來，它盤旋在山體上方，沿著放下來的繩梯落下幾個人，都是一身雪地防寒軍裝，腰間挎著武器，還有一些其她裝備。那幾個人落在山腳下，直升機就飛了出去將她們留在那里。

    幾名軍人步行來到巨大的隧道口，望著那黑漆漆的隧道深處，雖然她們是精銳軍人，但是想到這一次要執行的任務，也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她們在隧道口打亮手電照向隧道深處，強力手電筒白亮刺眼的光柱一進入幽深漆黑的深深通道，就仿佛被那一團宛如凝結成實質的黑暗空間吞噬了一樣，光線好像被攔腰斬斷，只能照亮附近的地方，無法再深入隧道腹部。

    幾個人都端起了槍，邁步進入隧道，有兩個人拿著手電前后左右地照亮，仔細觀察著周圍，不遺漏任何線索，同時也是防備不知突然會從哪里冒出來的危險。

    她們的身影沒入隧道，走了十幾米，為首的軍官蹲下身子，用手電照亮著地上的車轍印，說：“目標的確是從這里進入隧道，這是她們的輪胎印，雖然洞口的車印被昨晚的雪蓋住了，但是這里的還在?！?/br>
    旁邊一個女軍人查看著車轍距離和深度，說：“從間距來看符合小型車的尺寸，看深度也不是特別沉重，車身連物資總重量不會超過一點五噸，真的難以想象它會是像科學院所說的那樣內部體積龐大?！?/br>
    軍官看了看她，說：“如果是地球現有的技術，就不需要這么重視了，我們到里面看看?！?/br>
    幾名軍人的軍靴走在地面上，起初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很快地面上的雪幾乎不存在了，于是隧道里只傳來空洞的輕輕回聲，雖然她們走路十分謹慎，但是長長的隧道中實在太過安靜，外面的風聲在這里都聽不到了，因此那回音就顯得格外清晰。

    這是一條公路隧道，從前來往的車輛穿過隧道駛向自己的目的地，從前這里一定是非常忙碌的，但是現在只有寂靜。隧道中十分平坦寬闊，不像鐵路隧道那樣中央還有凸起的鐵軌，如果光線不足，走路就容易摔跤，在這一點上可能居住在公路隧道比住在鐵路隧道的人要方便一些。

    手電照射在周圍的地面上，軍人們看到了胡亂丟棄在地上的衣服、塑料袋之類，越往里面走垃圾越多，一些餅干速食面的袋子在各處堆積，還有火堆的灰燼，沒有完全燃燒、大部分已經炭化的樹枝，以及鍋碗瓢盆，帳篷睡袋。

    軍官輕輕踢開腳邊的一個湯匙，湯匙磕在不遠處的金屬飯盒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旁邊一個軍人用手電環照著周圍，光柱定在隧道墻壁上，那上面用紅色的粗芯油性筆寫著：“一切都將終結，被埋葬在漫天的風雪之中，曾經有過的光榮與輝煌，現在只剩下單一的白色。再熱的鮮血終將冷卻，即使灑在雪地上，也很快會被新的雪片覆蓋，不留一點痕跡?！?/br>
    這名軍人說：“這里有一個詩人，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br>
    旁邊的女性戰友頗有些感觸地說：“隧道里真安靜，這些句子讓我感覺好像看到了史前壁畫一樣，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末世真的來到了?！?/br>
    “是的，平時在地下基地里沒有這樣深切直觀的體會?！?/br>
    身后一個軍人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們兩個不要再說話，女軍人聳了聳肩，聲音更加壓低了，說：“其實我有一種直覺，目標已經不在這里了，隧道里空空蕩蕩，我們不會驚動任何人。怎么樣上尉，你也是這么想的吧？”

    江源回頭看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手電照亮前方繼續往前走。

    隧道深處的情景簡直是活生生的末日片場，尸體開始出現，甚至有凍結的糞便散落在地上，不過好在天氣寒冷，尸體沒有腐爛，各種廢棄有機物也被凍得干硬，因此她們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忽然江源蹲下身體，手電筒的白亮光柱照在面前的一個物體上，原來那是一個死者的尸體，這具尸體沒有躺在路邊，而是倒斃在路中間，那是一個老年男性的尸體，花白的頭發散亂地蓋住頭部，身上穿得并不很單薄，是一件厚呢絨大衣，不過在這種時候，要人命的不僅僅是寒冷。

    江源另一只手探出去摸著尸體的小腿，又在他的胸部摸索了一下，抬起頭道：“他的小腿骨和肋骨有折斷的痕跡，這兩處地方還有一些污漬，據我判斷是機動車從他身上行駛過去造成的，很可能就是昨天的那輛外表很小型的不明物體?！?/br>
    “這證據太確鑿了，不知道她在前面還給我們留下了什么?！币粋€同伴說。

    江源給尸體拍了照片，幾個人繼續往前走，一路上閃光燈時常會亮起，將值得拍攝的都收藏在數字照相機里，這是很珍貴的資料，畢竟人類權力機構的觸角第一次距離目標如此之近。然而整個隧道雖然漆黑無聲，事實上卻并沒有什么神秘突兀的事情發生，一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后她們來到隧道另一端的出口，一切都平靜順利，沒有出任何狀況，當她們站在隧道盡頭，放下護目鏡遮擋略嫌刺眼的陽光時，幾乎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一種淡淡的遺憾，原本以為是一場刺激的冒險行動，但是哪知道平平安安毫無風波便結束了。

    一個軍人吁了一口氣，說：“真沒勁，我還以為我們會被那個外星怪物發現，從而不得不經歷一場激烈的打斗，然后差不多所有人都掛了，只有一個人幸存下來逃回去報信，于是地球上所有的國家都動員起來準備反抗異形入侵，哪知道竟然連外星人的毛都沒有見到一根，這次的事情就這么完了？”

    這時那個女軍人蹲在地上撥開昨晚降落的積雪，說：“不，事情才剛剛開始呢，非常嚴重?！?/br>
    江源也蹲下來查看著地面，道：“幾乎完全看不出痕跡，沒有車轍印，雪層的密度是均勻的，底部的雪也沒有被壓實的跡象，好像那輛車是懸浮在雪地上行進的一眼，但是根據能量轉換定律，一種能量促使物體運動，就必然留下痕跡，即使是飛機飛在空中，動力系統產生的作用也會在空氣里留下軌跡，可是為什么這里完全看不到呢？這個真的要回去請教科學家了?！?/br>
    另一個軍人說：“其實可能也沒那么神奇，我記得過去看間諜片，一個人冬季行動之后就是把自己在雪地上的腳印掩蓋干凈，好像沒有人從那里走過一樣，目標的行為可能不過是比他的技術更加高級，不但能清掃周圍的積雪來遮掩自己留下的痕跡，還能夠將行進路線上被壓實的雪層翻松，偽裝成和之前同樣的積雪，讓我們難以追蹤，如果她的科技真的達到了空間壓縮的程度，這種事情恐怕真的只是小意思?！?/br>
    幾個人又往前追了一段，希望能發現目標的蹤跡，但是那個車輛外形的物體卻仿佛是突然從雪地上消失了，根本無從追蹤。

    江源站在雪地里，回頭看著自己的小隊一路追蹤留下來的腳印，微微搖了搖頭，拉下耳麥對著里面呼叫：“偵查小隊呼叫飛鷹，呼叫飛鷹，行動已經結束，現在返回基地?！?/br>
    過了十幾分鐘，一架直升機從遠方的天空中飛了過來，飛行員放下繩梯，幾個人魚貫爬了上去，很快機艙里就滿是人了。

    飛行員關閉了艙門，風聲頓時停止了，剛剛重新開始下的雪也不再往機艙里灌，飛行員沖她們吹了聲口哨，說：“從天上看下去，我覺得不是你們在跟蹤別人，倒像是自己留下線索給人跟蹤一樣，那腳印叫一個深，從隧道口出來長長的一串，好在最后戛然而止，有一點懸疑的感覺。我猜你們在那里面什么也沒遇到是吧？否則人不會這么齊全?！?/br>
    江源苦笑了一下，說：“真讓你說著了，順利安全得不可思議，不過我們要回去才能報告?！?/br>
    飛行員點頭說：“基地里的那些家伙們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可惜為了信息安全，不能即時傳輸數據回去，估計她們這時候正在辦公室里團團亂轉呢?！?/br>
    說著飛行員還咯咯笑了起來。

    但是江源卻沒辦法覺得可笑，今天出來偵察所看到的事情太讓他震驚了，目標等于是完全失去了蹤跡，天上的衛星顯然被屏蔽了，地面上也沒有留下痕跡，讓她們無從跟蹤，這樣目標就等于是一滴水匯入了河流，真正銷聲匿跡，可以任意在地面上行駛，進行一次冰河末日旅游觀光，他知道自己帶回去的消息一定會讓基地長官更加憤怒壓抑。

    果然，回到基地的江源面對的是情報少校那僵硬的臉，在聽取匯報的過程中，少校的臉變得越來越冷，最后終于堪比江源在外面看到的冰河表面，

    少校輕輕用筆敲著桌面，說：“就是說她們昨天把我們徹底耍了，事實上她們在那時很可能直接就從隧道里開了出來，根本沒有在那里面休息，而且出了隧道就立刻屏蔽了衛星視線，還清理了地面上的痕跡，讓我們完全無從查找是嗎？可笑我們居然還傻傻地坐在這里等待她們出來，結果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她們已經不知道走出多少距離了?！?/br>
    江源微微低下頭，說：“是的，據我推測就是這樣，她們像戲耍孩子一樣地戲耍我們，而且最糟糕的是，她們沒有必要一直沿著公路行進，運輸工具可以行走在山地和丘陵上，甚至冰層堅硬的河面上，我們根據從前的公路線來推斷她們可能的路線是根本不可靠的，而且我們并不知道她們的目的地在哪里?！?/br>
    少校手里的筆停止了敲打，若有所思地說：“我可以初步推測她們會一直往北走的，因為愈北的地方，地面活動的人類就越少，對她們來說就越自在。好了，啟用電子信鴿，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其他基地，尤其是中央基地?！?/br>
    “是！”江源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這個時候，葉蓮娜已經開始吃午飯，她坐在餐桌邊一邊吃飯，一邊和黛安娜閑聊。

    “親愛的，她們追蹤我們，查到了什么嗎？是怎樣和基地匯報呢？”

    黛安娜微微皺眉，道：“這些小狐貍，我收集到的無線數據只有她們呼叫飛機接她們回基地這一條，然后什么都沒有了，她們為了防范我們對無線信號的監控，已經開始用傳統方式傳遞信息嗎？我懷疑人類各個基地之間傳遞消息的時候也不會再使用網絡，而是會利用古老的信鴿信差來傳送，這樣就不擔心我們攔截數據了?！?/br>
    “哦，那么該怎么辦呢？不知道她們下一步會做什么，總讓我感覺到有些怪怪的?！比~蓮娜有些擔憂地說。

    黛安娜頓時又恢復了自信，挺起胸說：“不用擔心，她們很難發現我們的，我們現在可以說是自由自在的，就像深海中的一條小魚，即使被她們找尋到我們的位置，地球人如今的科技也很難真正傷害我們，除非她們集合整個中國所有的核彈來攻擊飛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