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巨震
第三十章 巨震 當葉蓮娜終于平靜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將近午夜十二點,她終于感覺到有點疲倦了,轉過頭來一看鬧鐘,居然已經十一點四十七分,頓時有點嚇了一跳的感覺,因為她幾乎從沒睡得這么遲過,平時即使有時候看書看片子比較入迷,睡得比較晚,也頂多是十一點就躺下了,哪知今天居然差一點過了零點,睜著眼睛進入新的一天。 葉蓮娜連忙熄滅光源,撲通一聲撲倒在床上,把薄絨毯蒙在頭上就緊緊閉上眼睛,著急地想要入睡。好在這個時候她也的確是累了,體力無法再繼續支持精神上高強度的活動,因此過不多久,葉蓮娜就進入睡眠之中。 第二天早上,葉蓮娜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這與平時的起床時間相比已經是遲了,但是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因此即使是晚起,也仍然讓她感覺到身體疲憊,但是由于長期規律的生物鐘的原因又讓她不能賴床太久,這個時候醒來了就無法再入眠,因此她只能帶著骨頭里的倦意爬了起來。 葉蓮娜打著呵欠走出臥室,心里想著,今天下午恐怕要補一個長長的下午覺了,估計大半個下午都無法做其他有意義的事情。 洗過臉又在廚房忙碌了一會兒,當吃早飯的時候,葉蓮娜感覺自己由于烹調運動而調動起身體活力,疲倦的感覺不那么強烈了。 吃過飯之后,葉蓮娜決定趁著自己還精神著,趕緊看幾頁嚴肅書籍,她剛剛把一本拿在手里,就見黛安娜火急火燎地從墻壁里面蹦出來說:“親愛的,外面出大事了,你要不要看看?盛況空前啊,這在當前時代環境中絕對是震動整個生存圈的大新聞,甚至可能其他生存基地都會被驚動,在這樣一個不再產生新聞的年代,這可是十分稀奇的??!” 葉蓮娜見她這么興高采烈,本能地知道情勢不妙,作為一個外星智腦,黛安娜對地球上的人類并沒有什么認同感,看過了昨天晚上的泰姆毀滅記錄,她甚至覺得黛安娜的心靈受到了創傷,因此對于一切智慧生物都報以一種冷冷的嘲笑態度。雖然黛安娜和自己關系不錯,但是這位中央電腦大人并沒有把這種感情從一個地球人擴展到整個人類群體,而是把飛船中的這位新住戶和其她地球人割裂開來,黛安娜似乎是絕不會產生“人間大愛”的。 因此葉蓮娜就有點心驚膽戰地問:“黛安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黛安娜洋洋地一揮手,床對面的墻壁上頓時一片波動,很快一幕超清晰的場景就出現在上面,只見在一道高大的圍墻外,許許多多的人站在那里,一眼望去烏黑稠密的一大片,看上去足有上萬人,這樣大的數字本身就給人一種壓迫感,似乎面對的是一座沉重的山峰。人群中有的人表情十分激動,也有些人面部僵硬,似乎只是如同機器人一樣跟著眾人一起過來,作為斗爭武器的一部分,對于這次事件的結果她們沒有什么預測,也似乎本來就沒有報多大希望,只是被生存本能驅使著來做最后的抗爭。 隊伍最前端是幾排女人和年紀幼小的孩子,有些五六歲的孩子被母親領在手里,這種時候她們也感覺到了集會場所中那種沉重緊張的氣氛,因此并不哭鬧,乖乖地和母親站在一起。另外還有一些風燭殘年的老人,那雪白的頭發就如同冬天蕭瑟的蘆花,有一些老年男子明顯是很久沒有剪過頭了,半長的花白頭發被寒風吹動,在額頭上飄著,看著如同一小面旗幟一樣。 在這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之中,葉蓮娜沒有找到付明誠具體在哪里。 金屬柵欄后面是荷槍實彈的軍人,站在最前面的女人和老人不住地說著,情緒非常激動,黛安娜將聲音也放了出來: “軍人同志,請給我們增加給養吧,我的孩子一直在咳嗽,但是沒有藥物,而且食品也不夠,煤炭更是少得可憐,他又冷又餓,這樣會讓疾病把他拖垮的?!?/br> “地面上的活人已經所剩無幾了,把剩余物資分給我們吧,不要讓我們再過這種不死不活的生活,每天食不果腹,夜里總是要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才能睡著,就如同一條蜷起身體的穿山甲一樣?!?/br> 她們在前面這樣說話的時候,后面的男人們大聲鼓噪,揮舞著手臂支持她們,那種氣勢仿佛要直接把柵欄沖垮一樣。 黛安娜將原來的平面圖景調整成3D效果圖,一時間葉蓮娜只覺得一種烏壓壓的力量直撲自己而來,她的身體不由得稍稍往后仰了一下以減輕這種氣氛給自己的壓力,但是轉瞬間就明白這只是畫面,自己并沒有置身于這樣的民眾集會之中。 葉蓮娜看著站在隊伍前面的那些女人孩子和老人,有些沮喪地搖著頭說:“她們為什么還是來了?我們不是已經把消息傳遞給軍管局了嗎?為什么軍方沒有采取行動?” 黛安娜聳聳肩,說:“這就不知道了,我后來沒有追蹤情報的處理結果,不過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br> 與此同時,地下基地里,幾名高級軍官正圍坐在液晶屏幕前觀看著上面顯示的外界情況,上校用手摸著下巴,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想,因為他的眼神是淡漠的,連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 一名中校打破了房間中的沉寂,說:“這真是一次成功的民眾活動動員啊,我們事先居然沒有得到什么風聲,他們的秘密組織活動真的做得很出色,簡直讓我感覺回到了革命年代,而我們則是被討伐的對象?!?/br> “是的,真是永遠也不能小瞧人民群眾的活動能力??!”另一名軍官說。 會議室中的幾個基地領導者正云淡風輕地說著,忽然上校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下去,然后按了一下桌面上的按鈕,門一開,幾個平民裝束的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上校緊盯著為首的一個人,笑了一下,說:“音樂家,原來是你啊,你聯合了這么多人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戴斌在這位基地最高領導人面前不由得有些緊張,但是他仍然聲調平穩地說:“上校,我們是來請愿的,現在地面生存圈已經病死許多人,物資應該夠分配了,可以給她們更加足量地分配一些,讓她們更安全地度過這個冬天,我在外面生活過,我知道每一年的冬季太讓人絕望了,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和饑餓與寒冷抗爭,在和死亡抗爭,那種感覺太可怕了?!?/br> 上??戳怂粫?,突然嗤地一笑,說:“你真的是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啊,你知不知道在這樣人口銳減的情況下沒有增加她們的配額?這正是為了讓她們能夠活得更久一些。你之前也去找過一些學者,農業專家、氣候專家之類,但是你知道她們為什么沒有參加你的為民請命的人道主義行動嗎?就是因為她們很清楚地知道,真正的春天不會再來了,短暫的升溫不能讓外面的土地上長成糧食蔬菜,地面上無法再生產糧食了,可能只有一些地衣苔蘚之類的植物才能在那里生長,也或許會有低矮耐寒的灌木,但是高大的喬木全都會死亡,更何況那些嬌貴的人工馴化培育的農作物。沒有了,地面上什么都沒有了,燕博士和劉教授都沒有忍心告訴你們這些,是嗎?現在外面的人消耗的就是原有的庫存,包括冰河紀之前已經儲存的物資,當這些物資消耗干凈后,她們就只有靜靜地面對冷風了?!?/br> 來請愿的幾個人聽了他的這一段話,臉色都陡然地變白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片地方這么快居然就要變成苔原氣候,極其不適于人類生存活動。 這時戴斌身后一個戴著眼鏡的人鼓起勇氣,說:“那么就把地下基地的物資分一些給她們,可以嗎?” 在座的幾個軍官都發出輕輕的笑聲,這讓眼鏡男子臉上頓時紅了,既慍怒又有些難以解釋的羞愧。 一名中校軍官笑著開口解釋道:“你們要清楚,地下與地面是兩個世界,在冰河紀剛剛開始的時候,雙方的物資就已經劃分得很清楚,軍用和民用是嚴格區分的,大家都只能消耗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我只能說很不幸,她們份額內的那一部分被提前使用完了,而且無法從地面得到補充。但是要我們從自己的餐盤中劃出去一部分食物去挽救她們,這也是不現實的,在這種年代,沒有誰的物質是豐富到可以去拯救別人的?!?/br> 上校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點頭道:“是的,作為生物,每個生命都必須承擔自己的命運?!?/br> 戴斌漲紅了臉,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地下基地可以源源不斷地生產物資,接濟她們一下不可以嗎?我們可以自己少用一點的,也不至于損害大家的健康?!?/br> 上校臉上的笑容變冷,道:“哦?你以為她們只是要物資嗎?你安安靜靜地看下去,看看她們要的究竟是什么?!?/br> 這時,廣場上的場面已經失控,后面的男人們開始向柵欄里投擲燃燒瓶之類的東西,把前面的女人孩子當成了rou盾,擴音器里響起了他們粗重的吼聲:“我們要進地下基地!我們要活下去!打倒軍管局!我們要做主!”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沖擊金屬柵欄。 戴斌等人的臉色頓時從赤紅漸漸轉為蒼白,他雖然是個浪漫主義的人道提倡者,但是卻并不是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他很清楚一旦防線被突破,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本來認定自己的立場是絕對正義的,但是此時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時間他覺得有些無所適從,既不想放棄立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勇氣面對地面民眾的憤怒訴求,因此戴斌感覺自己站在這里異常尷尬。 軍隊終于開火了,大批的人倒在地上,鮮血流了遍地,葉蓮娜不忍心再看下去,就請黛安娜關閉了視頻。 就在視頻關閉的一瞬間,地下基地的電子監控室內一個年青的技師輕輕地“咦”了一聲。 身邊的同伴好奇地問:“肖瑀,怎么了?” 年輕人輕輕皺眉道:“不知為什么,從進度條來看,電腦數據的傳輸速度似乎比剛剛快了一點點,雖然這個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br> 整個上午,葉蓮娜都無法平靜下來,即使在看書的時候都不住走神,從十點多到十二點這一個多小時里面她簡直是心煩意亂,坐立不寧,眼睛掃描著手里的書,一行行字流過大腦,但是卻不知講了些什么,她感覺無味而又煩躁,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于是只能如同困獸一樣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直到應該做午飯的時間,她這才稍稍安定下來,走進了廚房。 吃過午飯后,葉蓮娜總算覺得稍稍好了一點,她從黛安娜的數據庫里調了一本輕松的電子旅游雜志來看,極力讓自己沉浸入冰河期之前的優美風景,過了一會兒葉蓮娜覺得有點累了,昨天晚上熬夜的后果終于浮現了,上下眼皮一個勁兒往一起碰,于是她順勢就將電子書放在床頭柜上,拉開薄薄的單層絨毯就躺在了床上。 她這個午睡真的特別漫長,從一點多開始躺倒,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多,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的身上此時已經不再是睡眠不足恢復不夠狀況下的沉重,而是帶著一種長久休憩之后特有的慵懶,仿佛渾身的骨骼肌rou都有些脫離一樣。 葉蓮娜又在床上懶了一會兒,終于慢慢坐了起來,揉著眼睛下了床,按照長久睡眠之后的慣例去了一下洗手間,回來就端起杯子喝水。 黛安娜的光影又浮現了出來,桌面上突然出現好大一個頭,她歡樂地對葉蓮娜說:“蓮娜甜心,你知道在你午睡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么嗎?” 葉蓮娜原本已經放松下來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難道是整個生存圈戒嚴大搜捕?有沒有人搜查到我們家里來?當時敲門的軍警如果發現里面沒有人,那可該怎么辦???他們不會懷疑我吧?” 黛安娜咯咯笑著為她放出一段錄影:空蕩蕩的公寓里,可以聽到突然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對方似乎十分謹慎,隔幾秒敲幾下,輕重十分克制。過了幾分鐘,似乎終于確定房間里面沒有人,鎖眼里就開始傳來金屬刮擦的聲音,很快門鎖就被撬開,甚至連里面反鎖的搭扣都被挑開,葉蓮娜原本以為還算安全的門鎖兩分鐘之內就被打開了,眼看著外來者這迅速熟練的行動,即使是坐在飛船中,她也不由得要流出冷汗來。 房門輕輕打開了,一個人的頭從門縫中探了進來,他轉著腦袋左右看了看,將門開得更大了一點,整個身子都閃了進來,尾隨著他的還有另外一個人,葉蓮娜覺得他身后的男人看著眼熟,仔細一看,差點失聲叫了出來,原來竟然是他! 后面進入房間的男人關上了門,兩個人躡手躡腳地把整間公寓都看了一遍,沒有看到一個人,確認了主人并不在家里,闖入者終于放松了,但是看了看周圍,卻又覺得有些不舒服。 撬鎖的男人轉過頭來狐疑地對同伙說:“你不是說你的孩子被她帶走了?怎么這里看不到一點有嬰兒的線索?尿布奶瓶一件都沒有,她到底有沒有在養孩子,還是干脆把你那崽子燉了湯了?” 他那同伙的額頭上頓時青筋微微跳動,有些緊張地說:“不會吧?前兩天她還給工場的同伴看孩子的照片來著,據說那孩子長得又白又胖,絕對是吃得好睡得香,沒有受過凍餓,七個月早產的孩子能照顧成這個樣子,她手頭一定有很多東西,單單有食物燃料都不夠呢,所以我才起了心要來走這么一趟,否則也不敢勞動三哥大駕?!?/br> 那個被稱作三哥的人聽了他的保證,似乎也定了一下心,點頭道:“你能有把握就好,我們走這一次也不容易,趁著四處正亂才好發財,所以目標一定要找好。我雖然很久不干這種事了,不過憑我過去的經驗,這個地方不是很對勁啊,冷清清的好像根本沒有人在這里生活一樣,房間里干干凈凈,被子上居然還落了一點點灰,這是空屋的標志啊,這樣的地方是我們這一行最忌諱的,號稱鬼盤,明明是有人住的,但是卻一點人氣兒也沒有,不吉利??!趙寶強,三哥我這一次指不定就真栽在你這一回上?!?/br> 趙寶強聽三哥這么一說,脖子后面也不由得有點冒冷氣,放低了聲音說:“我當初就覺得她神神秘秘的,聽說抗生素和麻醉劑還是她搞來的,一個獨身女人哪有這么大的能耐?星期六看到食堂的免費午飯都不帶笑的,這是搞得什么鬼?三哥,我是覺得越是古怪就越是有料,我們仔細挖一挖,可能就挖出來好東西呢,這可全靠你了?!?/br> 三哥隨意地說:“那是自然,這就跟盜墓一樣,越是兇險的古墓越是有寶物呢,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只要這里有東西,就逃不過我的眼睛。等一等,這個鐵柜子是怎么回事?孤零零戳在這里,太不協調了,物反常即為妖,這東西一定有古怪,說不定她的東西就都鎖在這里!” 葉蓮娜看著那位三哥掏出一根細鐵絲就湊近了宇航飛船,本能地意識到這兩個人要倒大霉,果然下一刻便看到這兩個闖入者忽然抱住了自己的頭,痛苦地弓起身子,好像兩只彎彎的大蝦。 那位三哥果然不愧是老手,反應極快,立刻意識到事情危急,強撐起身體轉身竄向門口,一邊跑一邊還叫著:“有鬼,快走!這是個死盤子!” 趙寶強聽他這么一說,也勉強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摸到門邊,兩個人順著樓梯便滾了下去,頃刻間不見蹤影。 葉蓮娜驚異地看著這瞬間的變化,感覺好像在看魔幻片一樣,不由得問道:“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黛安娜滿不介意地說:“只不過是對他們釋放了超強次聲波,他們受不了了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