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體：偽裝者們·第十六章·最后的女性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在一間一片純白色的房間中。高格翹著二郎腿，背靠墻壁坐著，同時從身旁墻壁中延伸出來的桌面上拿起咖啡杯，慢慢啜飲。

    “嗯？”

    這一幕似乎很熟悉，就在今天的不久之前……

    “你是不是在想，今天下午的時候，萊昂也是這副模樣？”高格往我這邊瞥了一眼，“不過很抱歉，已經不是今天了……夜晚已經過去了，我們迎來了新的黎明！”

    “唔……”

    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手腳有一種被束縛住的感覺……原來如此，我現在已經被高格控制住了嗎？

    “高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那個女……不對，那個‘玩具’在哪兒？”

    “你這家伙，明明已經差不多弄明白了，卻還要跟我裝模作樣，”高格說著將一根卷煙叼在了嘴里，“這么來看，漢諾還真是死的毫無價值！”

    “什……”我愣住了一下，但隨后又坦然接受了，“原來如此……果然那時候漢諾已經死了啊……完全是我想多了?！?/br>
    “你當然想多了，當時如果不是我指示警察過去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什么‘下層發現超雄’的報道，”高格點著了煙，深吸了一口，“至于那個主持人布里茲……嗯，其實他根本沒事的?！?/br>
    “沒事？”

    “多謝您的關心，庫蘭先生！”

    在這個時候，純白的房間一角，一個英姿颯爽的男人走了進來，朝著我鞠了一躬。我定睛一看，還真的是電視上經常出來的那個布里茲.羅平。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看來布里茲也是我們的同志嘍？”

    “其實說起來，我一開始不太想冒這樣的風險的，畢竟‘偽裝者’這種指責對于我這種只能當諧星的混蛋來說太難了……不過就實際體驗來說，真的太酷了，哇哦！”

    這是布里茲.羅平主持娛樂節目時慣用的說話語氣，這家伙倒是信手拈來。我冷笑了一聲，問道：“那么請問，先生……您是布里茲先生嗎？還是說是另一位？”

    面前的布里茲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高格咳嗽了一聲，將煙灰朝著我的臉探了過來，頓時間我被嗆得咳嗽不止。

    “混……混蛋，高格你個混蛋！”我一邊甩掉臉上的煙灰，一邊咒罵道，“你這奪走了我們的人格的惡魔……你真是不得好死！”

    “哦，我是惡魔……嗎？”高格點了點頭，一副很滿足的模樣，“嗯，這個稱呼還算可以……以前我在實驗室里的時候，同事們也這么說我的，不過說到底他們都是普通人類而已，跟不上‘超雄’的思維模式的……??！”

    高格愣了一下，轉過頭看著我，說道：“對了，你不就是‘超雄’嗎？你這家伙，又有什么想不通的？難道我們作為同類，都不能夠跟上對方的思維嗎？”

    “難道說我要把奪走了我的人格的混蛋當成同伴對待？你這狗娘養的東西，把我……把博爾頓.司雷亞的人格還給我！”

    “還給你？你在說什么東西？”高格笑了，“你難道不是庫蘭.洛扎嗎？”

    “??！”我大吼了一聲，試圖朝著高格撲過去，但是手腳上的束縛將我給拽回了地面上，無法動彈。

    旁邊剛才還在模仿娛樂主持的布里茲頓時間驚慌失措，高格揮了揮手：“沒關系，你先出去一下吧！”

    等到布里茲退出了房間之后，高格手里的煙也燃盡了，他把煙頭隨手丟在了地面上，而煙頭也在落地的瞬間消失無蹤了。

    “哪怕煙頭上的火滅了，你心里的怒火也不會熄滅，”高格蹲下身子來，瞪著我，說道，“但是庫蘭，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曾經將我們投入了什么樣的地獄之中？曾經那些人的怒火，你能看得到嗎？”

    “但那都跟我無關，”我惡狠狠地回答道，“首先我是博爾頓.司雷亞，其次我是個人類，最后我才是‘超雄’！你這家伙，奪走了我的人格，摧毀了我作為人的尊嚴，你竟然還想要我為了‘超雄’去獻身？”

    “我從沒有奪走過你的人格……你看看我，你看得出，我現在其實已經是一個年近九十的老頭子嗎？不，我到現在還頂著這副四十多歲的‘年輕人’的面孔，一個平凡的實驗室安保人員的面孔，但我卻依舊是我，我依舊是高格！”

    高格深深地嘆了口氣，撓了撓已經稀疏的頭發：“啊，該死的，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你，不該相信你這個軟弱的臭小子！如果一開始就讓你躲在大人們身后老老實實看著這一切，我絕不會有那么多煩惱！”

    正在這個時候，房間的上方一面大屏幕亮起，歌利歐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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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格，上層發來了緊急通話，希望您能夠跟他們好好談談?！?/br>
    “那還麻煩你幫我接通過來！”

    歌利歐笑著點了點頭，還朝著我所在的方向擠了一下眼，頓時間我感到怒火中燒，但是想了想，也懶得罵了。

    過了一會兒，悠揚的立體音從房間四面八方傳來。

    “親愛的‘超雄’先生，我們是上層人類管理委員會的負責人。關于這一次發生的巨大事件，我們對此感到震驚與不解?！?/br>
    “哦，不解，”高格點了點頭，“你們竟然還會不解??！老家伙們，‘超雄’淪落到如此地步，你們竟然會不解？這可真是一個有趣的笑話?！?/br>
    “高格先生，您現在是唯一一位從最初的大災難時代活到現在的‘超雄’，有一些真相，我覺得您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才對……”

    “確實，我是經歷過最糟糕的‘大掃蕩’時期的‘超雄’，那段歷史的痕跡幾乎被你們完全抹除掉了吧？”

    “所以您就可以忽視掉……對您和您所在的群體來說，最為骯臟的那段歷史了嗎？”

    高格皺起眉頭，嘴巴微張，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讓他惡心想吐的東西。他一般不會有太大的表情波動，而且經?？梢匝莸奈⒚钗⒙N。不過現在，有必要表演出這個表情嗎？

    “你們得知道，你們并沒有和我談論過去的資格！”高格手指敲打著墻壁，快速說道，“在上層‘伊甸園’被毀掉之后，你們所能夠保留的技術的最后希望就全在下層的‘伊甸園’里了……也就是說，在我的手里！”

    “……”

    對方一陣沉默之后，另一個聲音響起。這個聲音很熟悉，而且不是從房間的機械裝置中發出的。

    那是真實的人聲。

    “所謂最后的希望不在你的手里，高格……而是在‘超雄’的手里！”

    俊美的東方人模樣的男子優雅地走進了這個純白色的房間，伴隨著的是高格喉嚨里嘶啞的一聲“啊——”，以及我的驚訝：“嵐？”

    “哦，庫蘭.洛扎先生，這還真是幸會！”嵐揮了揮手，“看來‘玩具店’對于您的期待，沒有被完全辜負！”

    我與這個男人，僅僅只有一面之緣。

    就是在前天晚上……不對，昨天的凌晨，我在那家名為‘進口玩具’的酒吧吧臺上醒來的時候，與他正對上眼，并進行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對話，隨后便離開了吧臺，不見蹤影。

    而至于那番莫名奇妙的對話，雖然我還沒有想起來我為什么刺殺了漢諾，但是我差不多理解那里面的意思了。

    其實所謂的“玩具店”，就是在灰街上，被“超雄”們把控住的色情場所。

    如果說高格這邊與管理灰街色情產業的“超雄”鬧翻了關系，那么已經滲透到了下層警察機構中的高格一方勢力，對于“玩具店”就存有威脅，所以嵐那時候說從來不覺得警察該插手那里的事情，其實就是把我作為高格一派中的人看待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的對話已經劍拔弩張了，但是……

    “我真的沒想到，你這個家伙寧愿把事情鬧大，把上層警察都給驚動，都要將我們置于死地！”嵐咬牙切齒地說道，“高格，你太自以為是了，你真的覺得現在的‘超雄’們沒了你就一無所成了嗎？”

    “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叫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到底又是什么樣的矛盾？”

    “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在說什么混賬話？”高格站了起來，逐漸向著嵐逼近，“你以為你們就可以領導‘超雄’？你們有什么實力與我……”

    “高格，你難道就不能好好想想，為什么我現在能夠站在這兒嗎？”

    高格一愣，他似乎知道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但剛才的他試圖回避這個問題。嵐笑了起來，說道：“感謝你真的把那個女孩當做了關鍵……我真的感謝你，高格！”

    “啊……啊……”

    高格大張著嘴，還想繼續說下去。這個時候，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女孩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枚正在滴血的人頭——那是之前走出去的布里茲。

    “我堅信過，我們會是同志……但是你真的讓我感到失望，高格！”

    嵐一邊說著，一邊拽住了高格的衣領，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那副還富有中年氣息的臉龐瞬間崩壞了。高格在地上滾了幾圈，再一次站起來的時候，那張臉顯出了支離破碎的感覺，似乎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個年近九十歲的老頭子。

    “親愛的人類管理委員會……不，一般說就是上層的政府成員們，在這兒讓你們看到如此丑態，真是失禮了！”嵐轉過身來，對著房間頂上的大屏幕鞠了一躬，“雖然我也沒有對你們妥協的意思，但是我覺得，至少我們應該是有談判的余地了！”

    “看起來您比較好說話的，嵐先生?！?/br>
    “不不不，先生們，我并不是那么容易滿足的人，但我還是想要，不只是為了‘超雄’……也是為了我們人類的未來好好著想一下。為此，我現在與諸位談判的籌碼，可能就比較特殊一些了！”

    “哦？”

    嵐笑了笑，將身邊的女孩拉了過來。女孩身上還沾著鮮血，雙眼顯得沒有神色?？粗桥⒌哪?，我又想起了她之前在酒吧里用酒瓶砸漢諾的腦袋的情形，與那時候相比，現在的模樣還真是令我無比驚訝。

    “先生們，在你們面前的，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女孩！”嵐高聲說道，“這說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這確實是目前唯一存活著的、在大災難后出生的、擁有自我意識的女性人類！”

    上層政府人員發出了一陣驚嘆聲，我也是目瞪口呆。高格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他直直地瞪著那女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回事？這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移居到了地下，人類對于那種病毒的抵抗能力也不會變強，病毒的擴散在下層只是變弱了，并非沒有影響，女性應該是不可能在這種空氣中有存活下來的可能的，但是……

    “看來您很驚訝，庫蘭先生，”嵐回過頭，微笑著對我說道，“那么就至少由我來向您說明一下吧……我們作為‘超雄’的、曾經的那么一段骯臟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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