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體：偽裝者們·第十七章·骯臟的歷史

    “或許你已經很清楚了，如今留下來的‘生體’繁殖技術是‘超雄’們退出歷史舞臺前留下的最后的、也是最為寶貴的技術。這項技術本來可能不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不，應該還是會誕生的，但是理應不是作為人類最后的繁衍希望而存在的技術。

    “在大約六十年前的時候，大災難猛然間席卷了整個地表。當時死了很多人，大約是超過了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口都死在了這荒唐的病毒災害之中。不過人類并非是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當時主要的國家——對了，那時候我們還有可以稱之為‘國家’的東西——修建了足夠寬闊的地下避難所，我們現在所在的‘下層’，也就是建立在其中一個國家的地下避難所里的。

    “而最初提出在深度巖層中建立這些地下避難所的，正是最初的一批‘超雄’群體?！邸⒎鞘窃诖鬄碾y來臨時突然出現的，XYY染色體的發現在距離大災難前三十年應該就已經被發現了。而我們的高格先生，他是最早被發現的‘超雄’基因攜帶者之一。

    “以現在我們這些‘超雄’的眼光來看，這或許是一個十分驚喜的發現。不過當時的人類社會，還沒有發現任何大災難到來的征兆，整體社會環境處于一種寬松、祥和的狀態，當‘超雄’被發現的時候，立即就引起了一大片是非之論?！邸恼Q生同樣沒有預兆，也因此對于當時的人類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威脅——突然變異的基因很可能對整個人類基因庫產生巨大影響。

    “世界上的主要國家迅速封鎖了關于‘超雄’基因的后續消息，一些國家秘密地將一批‘超雄’施以安樂死，而大多數國家將‘超雄’視為一種特殊而寶貴的資源進行保護與培養。而‘超雄’們似乎也沒有辜負這些國家政府的期待，在成年回歸人類社會后在各個技術領域都做出了貢獻。

    “建立巖層深處的地下避難所，這在當時的人類看來是沒有必要的舉措，但僅僅因為出自于‘超雄’群體之口反而讓這荒唐的工程變得無比正式。但是數年之后大災難來臨之時，多虧了這些提前準備好的地下避難所，人類才得以保存下這個種族最后的火苗。

    “不過真的可惜……如果說人類對于‘超雄’的行為判斷力足夠的話，那么可能保存下的火苗了！”

    嵐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高格，說道：“接下來的一些事情，我并沒有親身經歷過，一切的信息來源都是來自于那些隱秘的記載和知道這些事情的人的吐露……你是那些事件的親身經歷者，這些東西……我覺得應該從你自己口中講出來比較合適！”

    “嵐，你這個臭小子……”高格揉著剛才被打的可說是支離破碎的臉，惡狠狠地說道，“你不僅讓我顏面掃地，現在還想要讓我親口將那些屈辱的事情說出來？”

    “如果那時候你們的經歷稱得上屈辱，那么……那些女性的經歷又可以說是什么呢？”

    高格咬著牙，沒有繼續說下去。我看到那女孩臉上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哭泣的模樣。

    而在這個時候，上層政府人員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也是我們所期盼的，高格先生……如果說因為您占據著絕對主動權就可以有資格不去談歷史的話，那么這世界的歷史還有什么存在意義？那時候的事情，我們都是見證者……見證了你們所犯下的骯臟的罪孽！”

    高格面紅耳赤，那副狼狽樣子已經讓我無法回想起他曾經的冷靜沉著了。

    所以說，當年的那些“超雄”們，到底是有著怎樣的不恥行為，令高格難以啟齒到這種程度？

    嵐也看出了我的迷茫，笑著問道；“庫蘭先生，‘強jian’這個詞語的意思，您可知道？”

    我愣了一下，隨后再看向高格。高格緊握著拳頭，像是徹底放棄一般，低下了頭。

    “最初發生大災難的時候，確實女性面對這種病毒時的抵抗能力大大弱于男性，但并非是完全沒有任何的抵抗力——一直到大災難之后的幾年，女性總人口依然維持在男性人口的百分之三左右的數量，雖然確實是很少，而且多數已經虛弱不堪，但并非是沒有的——女性無法在大災難后的世界上存活，這實際上是個偽命題！”

    隨后，上層政府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試圖將僅存的女性保護下來，而實際上這也確實是成功了。女性人口數量確實很少，這讓女性本身成了需要被賦予特殊身份的存在。當時的女性代表與我們的談判協商結果是，希望人類能夠同舟共濟，盡快研究出對抗病毒的策略；且由于絕大多數女性身體虛弱，短時間內應盡量避免女性與男性之間的性交以及生育，并以當時‘超雄’提出的‘生體’這一概念來作為生育母體的暫時替代品?！w’技術本身是大災難之前便已經擁有但并未普及的技術，‘超雄’們提出的生育型‘生體’則是在這個基礎上更進一步的改進。如果在大災難之前，這種技術會被批評違背人倫，但是在大災難后的特殊環境下，這無疑成了最有效的應急措施?！?/br>
    “正如老先生們所說的那樣，到此為止‘超雄’群體對于人類而言表現出的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偉大英雄形象——在人類面臨巨大危機前提前做出判斷，為人類找到了一處棲身之地；在人類面臨繁衍危機時以超越人倫思考范疇的技術使人類得以存續……不過真的可惜，最后他們成為了最糟糕的一個群體，那就是‘強jian犯’?！?/br>
    我的心頭一驚，看向高格。他的渾身發抖，但是始終沒有開口。

    “大約是在四十五年前，當時上層的建設已經趨于完備，不少下層人開始朝著上層遷移。而就在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一場駭人聽聞的強jian事件?！?/br>
    嵐說著，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看到那副慘狀一般。而上層政府則接著說道：“我們記得那個時候……最初發現的受害者是當時受保護的女性群體中一個性格孤僻的年輕女孩，她是在大災難前不久才出生，當時剛剛成年……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衣衫凌亂，整個yindao和zigong被拖拽出了身體，死前的表情透出了絕望感。

    “這個發現震驚了當時政府上下，因為所有女性的居住場所都收到了嚴密的監控保護，如果想要進入就必須得是政府特許的工作人員。但是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監控信息，明明是被強jian致死的女性體內也沒有發現兇手的jingye。當時的調查陷入了僵局，而政府方面為了穩定人心，則將這場慘劇暫時壓了下去，同時加強了對女性住所的嚴密保護。

    “之后不久，在嚴密的監控保護之下，又有數名女性被強jian喪生，事態已經過于嚴重，女性代表們懟政府表現出了極為不信任的態度。而在這個時候，當時作為政府科研部門重要組成部分的‘超雄’團體則提議由‘超雄’方面負責對女性的保護。當時對于生育型‘生體’技術的研究已經接近尾聲，大量的‘天使’已經被投入到生育工作中去，‘超雄’群體與女性方面的合作也建立起了良好的信任關系，女性們相對于毫無作為的政府，自然更愿意相信走在技術前沿的‘超雄’群體?！?/br>
    “不過也正是因此，引發了悲劇，”嵐揉了揉眼睛，仿佛是哭泣一般，“她們還不知道，自己正在將自己送入虎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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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最糟糕的選擇，沒有之一！”上層政府表示肯定，“我們也是在不久后發現了之前幾起強jian事件的漏洞——政府當時百思不得其解之處在于為什么如此嚴密的監控設施卻完全找不到兇手，但是如果明白，這些最先進的監控技術、包括女性住所的各種安保、清理功能都是由‘超雄’研發而成的話，那就很好理解了。政府方面在發現這一問題后，也迅速與‘超雄’方面聯系，但是對方卻不予交談。

    “當時的狀況來說，政府的行動完全慢了一步，直到全部女性置于‘超雄’的‘保護’下九十六小時后才有所行動，而在我們趕到女性保護設施的現場的時候……啊，那時候我親眼看到了，那真的就是……一片地獄！”

    “那不是地獄！”高格猛然間開口了，“那……是我們的天堂！”

    高格現在是笑著的，我從來沒見過的那種近乎于癡情的笑臉，讓我覺得惡心。

    “高格，你……”嵐驚訝地瞪著高格，“果然你還沒有意識到那是多么喪心病狂的事情嗎？”

    “喪心病狂？為什么這么說？”高格冷笑著說道，“那也是那群女人們自己的選擇??！她們難道不知道，因為我們所攜帶著XYY染色體，造成的雄性激素始終分泌過量的事實嗎？難道我們就始終能保持那種彬彬有禮的態度嗎？那種狀況，遲早都會來的，我們根本不可能始終壓抑著，想要與異性交合的沖動！”

    “所以你們就可以憑著一時沖動毀掉人類的未來？作為你的同類，我對于你們這惡心的做法感到不恥！”

    “小子，可別忘了，當年人類能夠在大災難之下活下來，還不是要靠著我們？如果說我們毀掉了人類的未來的話，那沒有了我們，人類就根本不存在未來，早就在那場瘋狂的災難后毀滅殆盡了！”

    上層政府對于兩人的爭論似乎沒有評價的意思，接著說道：“當時我們到場的時候，強jian仍然在繼續著……極為大規模的集體強jian，在那純白的設施之中，無數赤身裸體的女性被‘超雄’侵犯著，而當現場已經徹底慌亂了的指揮者們發出‘開槍’命令的那一刻，我們就確定了與‘超雄’的決裂。

    “之后的統計來看，在場的所有女性已經全部確認死亡，之后我們還在設施的其他角落發現了已經被丟棄了一陣子的尸體，最后發現的尸體數量與幸存女性的數量也相符合……全部是被jian殺，無一例外。這件事連當時在場的指揮都無法相信，他當時以為自己魯莽的判斷可能會要了幾位可能存活的女性的性命，但實際上沒有一個女性是死于當時的槍林彈雨之下的。

    “隨后，政府支持的‘超雄’科研部分被迅速解散。集體強jian事件在場的‘超雄’占了當時科研團隊總人數的百分之七十，而其中又有六成被當場擊斃——當時的先遣部隊也幾乎陷入了瘋狂吧——我們都理解了在這短短一段時間內我們雙方都制造了一場恐怖的大屠殺。這絕對不是能夠被公之于眾的東西，不如說，‘超雄’的存在已經不被允許了——我們根本不能保證這個群體對于自己的研發項目所抱持的態度究竟是不是來自于性！

    “不過我們依然很清楚，如果與‘超雄’決裂，我們將會失去占據絕大多數的技術人才，我們依然試圖中和這場災難。但是我們沒有想到，幾乎是在一夜間，政府管理下的幾乎所有的‘超雄’便消失得不見蹤影，包括曾經與正常人類科研人員合作的研究項目的理論、實踐報告，全部被清除一空。那時候我們才察覺到，似乎‘超雄’們早就已經料定了會有這么一天，似乎對于他們來說，與其在地獄中為了人類復興而奉獻，不如盡情地釋放一次性欲隨后墜入地獄……”

    “老東西們，你們的一面之詞到此為止吧！”高格開口打斷了上層政府的話，咬牙說道，“真是一番冠冕堂皇的混賬話，完全把人類說成了我們行為的受害者，把自己包裝得仿佛是時刻都能顧全大局的圣人！混蛋，你們別以為自己毫無過錯！”

    “很抱歉，政客朋友們，你們所說的東西，我也不能完全相信，”嵐雙臂環抱，眉頭緊鎖，“在你們的話中，幾乎所有的責任都被推卸到了我們‘超雄’的身上，仿佛我們就是萬惡之源……但是要記住，我們本質上依然拯救了人類。那場集體強jian事件，到底真的只是‘超雄’遵從了自己原始的欲望，還是對于人類一直以來某種作為的反抗？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并不能容許你們強行將我們定義為一群野獸！”

    “小子，承認自己的獸性，很難嗎？”高格大笑了起來，“不用你來為我們開脫，我們都是‘超雄’，都是同類！你以為你辯解一番，就可以擺脫掉你們身上的野獸味道嗎？”

    “高格，別把我們想的都和曾經的你們一樣！”

    “哦，那你對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女性的所作所為，又怎么解釋？”

    “……”嵐沒有回擊，而是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我突然間想起來，當時在店鋪里面，透過那女孩披在身上的破布看到的她那幼小的還沒有張開的陰處，在她那蒼白身體上呈現出的詭異的黑紫色……

    “嵐，你……你們……”一股怒火燃燒到了我的心頭上，“你們這群禽獸……你們到底對她做過了什么？”

    “冷靜點，庫蘭先生！我不可能對于那些小事一一過問！”

    嵐這一聲辯解在我聽來微薄無力，他既然稱此為“小事”，那就表示，他可能真的不關心這種做法。

    我也是如此嗎？我對于這些做法也會滿不在乎嗎？這一瞬間，我竟然也變得迷惘起來了。

    “別被自己的內心騙了，庫蘭先生！”嵐再次大聲說道，“至少是你……是可以相信自己，不會做這等骯臟之事的！”

    “混蛋，你以為你們能夠怎么樣？”高格叫罵著，走到了一直提著布里茲的腦袋、站在房間中間的女孩身邊，“現在不管是我，還是所有‘超雄’，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們必須爭取到我們應該爭取的東西！”

    說著，高格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臂，而就在那一瞬間，女孩猛然間反手扭住了高格的手腕，高格疼得大叫了一聲。隨后，高格突然間渾身不自然地抖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電？”我愣了一下，“嵐……你改造過她的身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時候她為什么能從飛行器里出來，就很好解釋了。

    “如果不進行一些改造，她很可能早就死了……”嵐嘆了口氣，“但我們可能還是做了很多錯事，可能已經沒辦法挽回了?！?/br>
    “既然如此，即便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你也該把她交給我們！”上層政府在此發言道，“如今的形勢，合作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拼個你死我活，對于人類，對于‘超雄’，都是有弊無利的！”

    “當然如此，不過我們更在意的是，在你們看來，我們應該如何合作？”嵐慢慢說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打算讓‘超雄’回歸？如果‘超雄’的利益不能得到保障，那么說什么都是沒有意義的?！?/br>
    “我們愿意拿出我們的所有誠意！”

    嵐盯著大屏幕，哈哈大笑起來。隨后他的手猛然一揮，聯絡被中斷了。嵐走到我面前，將我手腳上的束縛物解除，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呻吟著的高格，說道；“現在就要拜托你了……帶著她，離開這兒！”

    “什么？”我一時間沒有理解嵐的意思。

    “這是我對于你的信任……博爾頓先生，”嵐笑著說道，“雖然說萊昂的死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但是直到最后，還是只有你可以……哪怕你犯了錯誤，依然只能你來完成這個任務?！?/br>
    “到底是什么意思？”

    還沒等我說完，嵐從衣兜里拿出了一跟插栓，猛然插向我的后腦勺。在一陣劇痛之后，猛然間一股清晰的感覺襲遍整個大腦……

    那件事情……對了，那天晚上……原來是這樣啊……

    “拜托你了，博爾頓……全拜托你了！”

    嵐拍著我的肩膀，將這個極為沉重的擔子壓在了我的肩頭。我咬了咬牙，站起身來，拉起那個女孩的手。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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