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時值離國625年春,先前名震離城的五品官員刺殺案,有了新的進展,起因是有一大臣上奏了一份彈劾奏章,里面說的先前被殺的孫之渠貪污受賄,家中搜到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其實大多來源于他的老師,歐陽志。 歐陽志利用自己的身份,將中央撥給地方的工程款暗度陳倉,他在其中中飽私囊,使得民間的水利農田事業停滯,以低劣的材料充數,害人無數。 此事一出,離文帝便立刻命人調查歐陽志,這一查,便果真查出了問題。 只是沒料到,這個問題環環相扣,當中牽扯出的人還不少。 春寒還未褪盡,南秋大病了一場,臥床一旬還未見好。 玉兒過去時,白洛和易黎都在。 “我讓竹清去喊周梧了,怎么回事?還沒醒?” 白洛搖頭,“還發著熱,聽他身邊小童說,他似乎整晚都在做噩夢,囈語不止?!?/br> 玉兒來到南秋身邊,探頭看過去,他的面色都是不正常的潮紅,冒著虛汗,緊緊鎖著眉,不知是在為何事困擾。 玉兒問,“他是不是被夢魘魘住了?” 白洛說,“不知道?!?/br> 易黎道,“他把自己的苦痛總是藏得太深了,我們無從得知一星半點的,” 玉兒擰眉,憂愁著說,“前幾日看他還拖著病體接客,這樣下去怎么行,” 白洛嘆氣,“沒有辦法?!?/br> 說話間,周梧已經來了,玉兒他們給周梧讓了個位置,退至一邊。 “誒,你最近不忙了?”白洛問玉兒。 玉兒說,“還好,朝廷上的事有人去查了,我已經做了力所能及的?!?/br> “確定當年是歐陽志?” “嗯,趙詹幫我查的,而且,從歐陽珩那里也可以有所求證。幸好,上次他們內部出現了矛盾,有了官員被殺案,從這里有了破綻。這個口子會越開越大的,直至把血放完?!?/br> 白洛笑了笑,“你這棋下得還挺有意思的?!?/br> 玉兒淡淡的說,“全憑他們的儀仗,我能做的也只有賣rou?!?/br> 易黎想了想,道,“倒也不是這么說的,對了,之前安王不是想拉攏歐陽志嗎?你此舉直接讓上面大張旗鼓的去查他,安王不會生氣?” 玉兒望了一眼門外,微垂下纖長的睫羽,“會?!?/br> 白洛驚訝,“那你?” “殿下之前查歐陽志的動靜不小,這下可能會牽扯到他,但是,我得為自己做一次打算?!?/br> 玉兒看向他們,神色十分認真,“殿下已經拿到歐陽志的把柄了,但是他并不想為我家的事申訴,我已經為殿下很對不起自己了,我不想,也不能,讓我父母族人永世含冤?!?/br> 白洛和易黎感到了些欣慰,玉兒總算是能想明白一些了。 白洛說,“但是,我怕安王會針對你了?!?/br> “無妨,我只想拖著這副殘軀,能看一眼最后的真相大白?!?/br> 玉兒深深嘆氣,“我已經對不起很多人了,歐陽珩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br> 易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想太多,因果報應而已?!?/br> “嗯?!?/br> 過了一柱香,周梧走了出來,沉聲道,“情況不是很好,雖然不是什么疑難雜癥,但是南秋自己沒有什么求生意識?!?/br> 眾人聽著心瞬間都揪了起來,“為何?” 周梧搖頭,“這個就得問他自己了?!?/br> 玉兒問,“他什么時候能醒?” 周梧說,“我給他施了一針,大概就快醒了,你們多勸勸他,要找出病根才好治?!?/br> “好?!?/br> “那我先去給他抓幾副安神的藥,你們看著他?!?/br> 眾人一口答應。果然按周梧所說的,南秋不一會兒就醒了,醒來時看到他們,還笑了一下, “怎么都圍這兒來了?” 白洛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你還笑,你自己什么情況你不知道?” 南秋撐著身子要坐起來,玉兒趕緊扶他,給他后背塞了軟枕,“你別輕易動了?!?/br> “沒事兒,我好像睡了很久,身體都麻了?!?/br> 白洛沒好氣的說,“你自己說說,你到底為什么這么糟蹋自己?!?/br> 一旁的易黎撞了撞白洛,“你語氣好點,慢慢來?!?/br> “這還慢慢來,他都尋死了!” 南秋抬手打斷他們,“沒這么嚴重,就是一場小病?!?/br> 玉兒說,“你從沒這么病過,到底是因為什么?” 南秋笑了一下說,“大概,前段時間接客時著涼了,” “別瞞我們了,有什么事情,你說出來我們好一起想辦法解決?!?/br> 南秋不語,玉兒繼續問,“是你以前的事情?還是你遇到了什么事?” 南秋輕輕搖頭,“真的沒什么,一場小病,養養就好了?!?/br> 白洛這個急性子,簡直要跳腳來罵醒他,幾個人輪番這么勸,可惜南秋反應總是很淡,不論他們怎么說,就只是以簡單的幾句話搪塞,或者直接閉嘴不語。 南秋說道,“不用擔心我,我都有分寸的,” “你有個屁!”白洛罵道,“你還當不當我們是朋友了?” 南秋沉默片刻,淺淡的眸光微微顫動,玉兒伸手在他肩膀上摸了摸,安撫著說,“你有我們,我們都會幫你的?!?/br> 南秋抬頭,看著他們笑了笑,“謝謝,我已經很幸運了,況且我還有你們,我覺得無憾。只是有些路,只能自己走?!?/br> 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如同在驚濤駭浪下掙扎的禽鳥,好似已經脫險逃離深海,卻又在和風暴頑強抗擊,無力又虛妄。 南秋往門那邊瞧了一眼,“竹清來了?怎么不進來?” 眾人視線尋過去,張竹清撓了撓頭,進來了。 眼瞧著張竹清蹭的長高了,已經十七八了,這會兒比白洛都高,有玉兒那么長了。 張竹清問,“南秋哥,你好些了嗎?” “嗯,挺好的,”南秋笑問,“怎么不進來?在外面多久了?” “我跟著周梧師父一起來的……” 玉兒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白洛,白洛神色已經不自然了,玉兒說,“你們兩怎么了?鬧矛盾?” 白洛語氣生硬,“沒有,” 玉兒又看向張竹清,張竹清心虛的垂眸,“師父,” “老實交代?!?/br> 張竹清抿唇,臉色漲紅說不出話。 南秋替他開解,“別逼他了,小孩子臉皮兒薄,” 易黎笑著打趣,“別說竹清了,你們看白洛,也是羞得不行,你們心意不是相通了嗎?怎么還這么別扭?!?/br> 白洛緊崩著一張臉,“這小子就沒安什么好心眼,不知道在哪兒學壞的,” 張竹清不吭聲,也不反駁。 玉兒起身,幫張竹清撫了一下衣領,“你們的事,你們處理好,別總是鬧脾氣,能在一起就挺不容易的,好好處?!?/br> 張竹清點頭,“嗯?!?/br> 玉兒看了看他,張竹清已經成長了很多,這幾年,跟著周梧學醫,也學出個模子來了,還有人愿意請小張大夫去看病。 要說張竹清和白洛的事情,倒還真是稀奇。 張竹清喜歡白洛,本來就夠震驚的,沒想到,白洛居然也答應了張竹清。這在青樓,當真是一件罕事。 后來玉兒他們問起,白洛為什么會答應張竹清,白洛說,“他都不嫌棄我,我怎么可能還會拒絕,況且這小子,挺招人喜歡的?!?/br> 這話說不到幾天,就打臉了。 白洛每次氣急敗壞的向玉兒告狀,“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張竹清他又趕跑了我的客人!” “他居然還敢兇我!” “………” 諸如此類,玉兒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玉兒問張竹清,“這次又是什么?” 張竹清搖頭,不肯說,白洛索性開口說,“就是不想讓我接客了,我真是煩了,跟他說了多少次,琦mama這會兒還不會放我走的?!?/br> 玉兒對張竹清說,“你別聽他這么說,其實白洛早就準備了,他已經向琦mama求了恩典,取了脫籍證明就可以贖身了?!?/br> “真的?” “嗯,就快了?!?/br> 張竹清總算是得了一點安慰,又跑去哄白洛,“白洛哥,別生氣了?!?/br> 白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張竹清局促的站在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別生氣了,回房間,我給你上藥?!?/br> 一提這個白洛就暴躁了,“上個屁!” 玉兒幾個已經瞧出來了,皆是偷笑。 張竹清半哄半推的將白洛裹挾出去,回身喊,“師父,南秋哥,易黎哥,我們先撤了??!” 又是一年,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