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班納的問題最終沒能得到解答。

    斯塔克心不在焉地給塞西撓下巴，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雷神不太確定自己能透露多少伊萊的事情因而閉口不談，沒多久就借口押送洛基回阿斯加德先行離開了；鷹眼本就不了解伊萊，同樣保持沉默，只有娜塔莎在班納愈發局促的時候好心地替他解圍道：“伊萊是個法師，他是史蒂夫和托尼的朋友?！?/br>
    班納天真地以為伊萊就真的只是“朋友”而已，直到晚上他們在天臺燒烤時，他先是看到托尼在伊萊站欄桿旁吹風的時候走過去摸了下他的屁股，伊萊回頭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卻反被壓在欄桿旁親了一口；托尼離開后伊萊像是有些餓了，走去正在烤rou的史蒂夫旁邊，史蒂夫低聲問了句什么，然后從烤架上叉了塊香腸吹了吹后遞到他嘴邊，伊萊試探著抿了一口，卻被燙的捂住嘴縮了下腦袋，史蒂夫忙又自己多吹了一會兒，在伊萊碰過的地方咬了一口，覺得不燙后才又喂給他。

    班納：“……”

    班納：“？？？”

    “在看什么？”娜塔莎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邊，拿了杯紅酒遞給他。

    “哦、沒，沒什么?！卑嗉{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接過紅酒悶頭就是一大口。他本就不太擅長社交，更不用說是和異性了，所以都快把酒喝完了也沒憋出一個字來。娜塔莎輕輕晃了下高腳杯，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之前見過伊萊么？”

    “什么？”班納愣了一下，“沒有……沒見過，為什么這么問？”

    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伊萊，哪怕只是有過簡短對視的萍水相逢也沒有。倒不是說他記憶力有多好，而是伊萊這樣的長相和氣質，但凡他見過一眼便不會忘記。

    “沒什么，”娜塔莎笑了笑，“只是看你對他有些關注，以為你們認識?！?/br>
    班納飄忽了一下眼神，伊萊確實長得好看，并且是那種——乍一看上去，會讓人來不及思考他的性別，腦中只能剩下驚艷和夸贊的反應。但班納對他的感覺卻有些奇怪，他一方面覺得伊萊溫柔愛笑平易近人，一方面卻又覺得青年即便是笑著的，身上也仍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冷漠和仿佛始終置身事外的死寂般的平靜疏遠，讓他不敢靠近。

    有時候班納都快覺得自己是精神分裂了，為什么對同一個人會產生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直到他想起自己身體里不僅有布魯斯·班納，還有浩克。

    這個認知讓班納悚然一驚，變得愈發矛盾起來。他既覺得伊萊既然能讓浩克都不想靠近，必然是個頗為危險的人物；但同時又想到，他只是站在伊萊附近就能讓浩克感到忌憚，那么也許對方會有壓制浩克的辦法呢？

    畢竟一直以來班納都從未將變身為綠巨人當做什么值得驕傲的超能力，他只覺得這是個會帶來無數麻煩的累贅和負擔，恨不能永遠擺脫它。

    正是因為對于壓制浩克的迫切需要大過其他任何事，班納才總是忍不住去觀察伊萊，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只是沒想到被娜塔莎發現了，原來倒沒什么，可看托尼和史蒂夫對伊萊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還是安分點好。

    白天的戰役使得復仇者們都有些累了，并沒有太大的精神頭聊天，晚上更多的是弗瑞的主場。巴基的事情伊萊已經和史蒂夫解釋過一遍，所以史蒂夫也很自覺地負責回答弗瑞的問題。但弗瑞顯然對此不太滿意，在了解過關于巴基的基本情況后，弗瑞針對伊萊直接發起了提問。

    “如果如你所說，冬日戰士被控制了思想cao控行動，那么為什么他會聽你的話？”

    “我不知道，等他來了你自己問他?！币寥R說，目光專注地盯著正在史蒂夫手中被剔骨的雞翅，“如果你是想問我會不會控制思想的話，答案是會?！?/br>
    被戳破小心思的弗瑞依舊神色坦然，倒是認真低頭去骨的史蒂夫皺了下眉頭，伊萊忍不住提醒：“輕一點史蒂夫，把軟骨留著，我要吃?！?/br>
    “……好?！笔返俜蛞姥苑泡p了手上的力道。

    弗瑞接著說：“伊萊，畢竟你和目前神盾局已知的卡瑪泰姬法師以及巫師群體都不盡相同，所以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對于你能力的好奇——”

    “哇哦，”自從結束戰役后便一直有些過分安靜的斯塔克率先打破伊萊和弗瑞的單人戰場，“所以每個與眾不同的人都要滿足你的好奇心嗎弗瑞？說實話吧局長先生，你是不是有某種……emmm的收集癖？”

    托尼的冷嘲熱諷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和刻薄，娜塔莎將叉子放到餐盤上，碰出一聲輕響，“斯塔克——”

    “還有你羅曼諾夫特工——”托尼立即調轉槍頭，“娜塔莎·羅曼諾夫，你臥底到我身邊寫什么觀察報告的事我還沒和你計較，這時候你最好別在我說話的時候打斷我！”

    娜塔莎一下子沉默了下來，托尼本就是個高自尊的人，對于欺瞞行為厭惡至極，雖說臥底是她的工作，但他們現階段畢竟是合作伙伴，從這個關系上來說這件事是她理虧。托尼能發次火也好，至少比悶在心里更容易把這件事揭過去。

    解決了娜塔莎，托尼繼續突突突發動機關槍直攻弗瑞：“弗瑞你說清楚，什么叫做‘希望伊萊能理解’？你要組建復仇者聯盟是你的事，我們愿意加入是我們的事，什么時候有特殊能力的人就必須站出來保衛世界否則就要被懷疑或是監視？”

    伊萊看向托尼，雖然斯塔克日常炸毛，但這會兒的怒氣好像又有些不同。托尼知道伊萊的能力和性格，他也知道伊萊不會太將弗瑞和神盾局放在心上。若是尋常情況下，他的譏諷應該是游刃有余、居高臨下的，而不是這樣的……激烈。

    “我同意托尼的看法，”史蒂夫將一大盤去了骨的雞翅撥到伊萊盤子里，而后說道，“任何人都有選擇成為普通人的權利，弗瑞?！?/br>
    弗瑞沒有說話，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但作為把控全局的人他又不得不多想。伊萊能力不明來歷不明，又頗為巧合地和復仇者聯盟三巨頭都關系密切，只要伊萊這個危險因素不確定，復仇者聯盟便無法真正穩定下來。

    托尼起身回大廈里去拿酒了，伊萊美滋滋地幾口把雞翅吃完，推了下史蒂夫說：“我想吃烤黃瓜和烤茄子?！?/br>
    史蒂夫猶豫片刻，還是說：“好，我去烤?！彼弥S瓜和茄子走到烤架旁，一邊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偷聽——美國隊長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有四倍聽力。

    “弗瑞局長，我不太明白要怎么樣才能表明我的立場讓你放心?！币寥R放低了些聲音，語氣和緩地道，“如你所見，我活了很多年，在過去的千百年來政治經濟和科技還未如此發達的時候，我有無數次掌控世界的機會，但我沒有?！彼D了頓，許是覺得久遠的事情不太具備說服力，又說，“神盾局是佩姬和霍華德聯手創立的，而因為史蒂夫的原因，我和佩姬關系也算得上不錯；霍華德就更不用說了，神盾局里有他的一切手稿，我和他私交如何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清楚的，只要我愿意，神盾局走廊上的創始人畫像就能再多掛一副上去?！?/br>
    伊萊說的毫不夸張，有史蒂夫這層關系在，佩姬不說百分百信任伊萊，但至少也有百分之六七十；至于霍華德——這位浪子在年輕時對伊萊一度癡迷，他甚至用他畫武器草圖的本子給伊萊寫情書畫肖像畫，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系直到霍華德去世。而在神盾局最高等級加密的保險柜里，里面不僅有霍華德的日記和他留給托尼的錄像以及家人的合照，寫給伊萊的東西也疊成了小方塊，被無比珍惜地放在了角落里。

    弗瑞并不懷疑霍華德對瑪麗和托尼的愛以及對家庭的責任，霍華德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不會留戀伊萊，但從他收藏這些東西用以紀念來看，至少伊萊始終在他心里占據有一個小小的空間。以伊萊在某些方面的能耐，即便佩姬不同意，相信霍華德也會一力保他進駐神盾局。

    弗瑞瞇了下眼睛，說實話他無意和伊萊撕破臉，只不過是不死心地在作死的邊緣試探而已。不過現在看來……

    弗瑞：收回試探的jiojio。

    伊萊說：“你們聊，我進去看看托尼怎么樣了?！?/br>
    他有意留出一個緩沖，畢竟剛才這話著實不太好接，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還沒有親密到可以如此坦誠且不會尷尬的程度，所以他果斷離開了。

    伊萊進去的時候托尼正拿著瓶酒坐在廚房的琉璃抬上發呆，他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消沉，一頭沒有打理過的黑發又卷又翹堪比鳥窩，伊萊走過去揉了下他的臉，輕輕叫了一聲：“托尼？”

    “伊萊？”托尼努力從被伊萊擠著面頰變成嘟嘴狀態的嘴巴里發出聲音，“唔……怎么了？”

    伊萊把他手里的杜松子酒抽出來放到一旁，說：“是我該問你怎么了，托尼，你自從回來后就不太對勁?！?/br>
    “我只是有些累而已，”托尼撐起一個笑，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你知道的，那些外星人——它們叫什么來著，哦，奇瑞塔——”

    “托尼，”伊萊嘆了口氣，“講真的，你確定你要用這種話來搪塞我？”

    托尼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頭，說：“我也不知道，只是……”

    只是，在他抱著核彈頭也不回地沖向黑洞的時候，心里仍不可避免地升起幾分后悔。他打了個電話給伊萊，可是沒有應答。托尼失落之余又忍不住想，也許伊萊不接也好，如果電話通了他又該說什么呢？哦，我要抱著核彈去送死了，你自己要好好的？托尼自己都聽不下去，更無法說出口。

    但更令人沮喪和無力的是，托尼同樣仔細想過，如果再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他覺得有些可笑，明明不久前才在斯塔克科技博覽會上深情告白過，說得比什么都動聽，然而到了關鍵時刻，他還是選擇了其他東西。哪怕他放棄伊萊的理由不是一個人而是紐約人民，也無法抵消托尼心里的負罪感。

    “托尼，”伊萊抬了下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如果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信不信？”

    “……當然信?！蓖心徉洁炝艘痪?，“我知道你了解我?！闭f到后一句，話里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甜蜜，但很快又再次低沉下去，“可是伊萊，我——”

    “既然你知道，”伊萊打斷他的話，“托尼，那你也該清楚——并且早就該知道，不論你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站在你這邊?！?/br>
    托尼一下子卡了殼兒，他遲鈍地、重重地眨了下眼睛，濃密的睫毛垂下來擋去了伊萊的注視。他安靜了很久，然后才又抬起頭，攬著伊萊的脖子用力親了上去，發出吧唧一聲響。

    “我剛才是真的生氣，甜心?！蓖心釟夤墓牡卣f，那雙蜜糖一樣的眼睛褪去陰霾，重新煥發出明亮的神采，伊萊翹起嘴角，溫聲應道：“嗯，我知道?！?/br>
    青年安靜笑著的模樣惹得斯塔克不安分地挪了下屁股，他從流理臺上跳下來，說：“弗瑞那個該死的——”

    然而他話沒說完，史蒂夫的聲音便先傳了過來：“伊萊？”

    托尼不高興地一撇嘴角，雖然止了話頭，但到底是沒有黑臉。伊萊從容地后退一步，轉身看向走過來的史蒂夫，“怎么了？”

    “黃瓜和茄子烤好了，班納還多烤了幾塊牛排?！笔返俜蚺e了舉手里的碟子，“你……你和托尼要來吃一點嗎？”

    “當然?！币寥R輕咳一聲，用手肘撞了下神色高冷不接話茬的斯塔克，“托尼？”

    “……吃?！币驗樾木w混亂和憤怒而一晚上沒怎么吃東西的鋼鐵俠不情不愿地點了下高貴的頭顱，“還要小羊排，黑椒味的，再加一條澳龍，多撒點孜然?！?/br>